京津馳道不修了!

一時間,京津馳道的股票應聲而跌,從最高峰時的一股高達七八兩銀子是一路下跌,短短兩三日就跌倒了四兩銀子!

不知道多少商賈手裡的股票縮水了一半,有多少商賈心如死灰,膛目結舌。

而這,還不是京津馳道股票的最低點,因為就在今日,京津馳道的股票已經跌到二兩五錢銀子了,眼看就快要跌回發行價了。

前兩日購買京津馳道股票的商賈還有得賺,但後面的商人們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虧!

但即便如此,除了一些心急如焚的商賈迫切想要出手股票外,其餘的商人,哪怕是一些已經虧本的商人也沒有貿然把京津馳道的股票拋出去,他們還在觀望形勢。

畢竟這是朝廷籌資發行的第一支股票,也是朝廷修建的第一條合資馳道,朝廷總不能真的不管吧?

眼下這京津馳道和楊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朝廷就真的沒點反應?

不提這些商賈,百官裡一些聰明人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眼下這個節奏,這個民間輿論,不對勁啊。

但凡能在朝廷京師當官的,就沒幾個簡單的,審時度勢,見風使舵不提,一個個那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都不會忽視。

畢竟在這京師裡,別的不說,一板磚下去,能打到一片當官的,五品六品一大堆,三品四品也能砸一半出來。

因此注意風向是件很重要的本事,有這件本事傍身才能更好地在京師這個環境裡坐穩位置。

眼下不說京師、天津,整個北直隸都因為京津馳道的事鬧得風風雨雨,人心惶惶,這其中如果說沒點事,誰也不信!

作為大明信王的老丈人,這北直隸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周奎眼下很愁。

雖然說朱由檢被送去勞改了,但這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依舊是大商人,大地主,而且還以朱由檢的名義貸款做自己的生意,眼下這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幾乎什麼熱門行業他都想摻和一腳。

這不,自從知道朝廷要修馳道後,他立馬就開了一個鋼鐵廠進購鐵礦加工鋼材。

然而他剛剛花了大價錢進購鐵礦,還沒加工幾爐子鋼呢,這京津馳道不修了!

馳道不修了!

這讓他上哪說理去?

沒了馳道,他購買的這麼多鐵礦石和後續的鐵礦訂單可咋辦?

心急上火的周奎那叫一個難受,急得他嘴裡都長瘡了,嘴疼得厲害。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不肯休息,時刻派人盯著京津馳道的股票和馳道衙門的訊息外,他還派專人去調查京津馳道的事情。

事實上現在不僅僅是周奎在派人調查楊家和京津馳道的事,那些花了大筆銀子購買京津馳道股票的商會、大商人、大家族還有那些涉及相應產業的商會,紛紛派人調查楊家和天津的情況。

這麼多人來天津打探訊息,一些情況自然而然的就暴露在眾人眼前,例如楊家背後的確有人,甚至不止一位,例如楊家二房有一個神童,據說是紫氣入腹,含玉而生...

這些東西加起來,足夠有心人借題發揮了。

而周奎得到這些訊息後,也是忙不迭的派人傳播出去,一切都為了京津馳道的股票!

總之,他眼下大筆銀子壓在了京津馳道上,如果京津馳道真的不修了,那他可就要賠出去大部分身價!

這是周奎絕對不能容忍的,他向來是只進不出的,眼下這京津馳道一旦停擺,那他每天虧的錢足夠他一天上吊八百回了。

而除了周奎,江南的商人,山西的晉商,還有淮商,魯商,豫商等等,齊齊都在發力。

無形間,所有人都在推動著京津馳道的事態發展。

這些商人們都是拿出了大筆銀子購買京津馳道的股票,他們手裡不僅有京津馳道的股票,還在直隸和天津這段路上購置倉儲,購買店鋪,都是為了參與這一路的發財計劃。

並且朝廷還在修著直隸到太原的馳道,這兩條馳道一旦修成,山西的煤鐵可以源源不斷抵達直隸、天津,這是什麼?

這就是發財路啊。

眼下楊家,還有楊家背後那些人擋住了這麼多人的發財路,如果僅僅是幾個商人,還有可能忍氣吞聲就此罷休,但京津馳道涉及了直隸、天津、山西晉商,山東魯商,江南的蘇商、淮商,還有河南豫商等等。

國人都有鄉土情節,商賈也往往都有自己的聯合會,例如一府的商人會有府級別的聯合會,而一省的商人更別提了,在外都會團結在一起,共同經營維護這份口碑和名聲。

因此,當一省的商賈發力時,朝廷都要重視起來。

眼下可不僅僅是一省,是數個省的商人,而且是中原和江南這錢糧重地的商賈們齊齊發力,這下事情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張瑞圖預期的程度。

商人們頻繁找馳道衙門、商務衙門施加壓力,不提工部和戶部的侍郎,就是吏部也被商人聯絡上了,而工部尚書徐光啟更是收到了不少信件,這些商人甚至託人找關係都找到了張好古面前。

沒錯,一般商人能聯絡到六部一個員外郎,一個郎中就是頂天的了,能聯絡到侍郎,那都得是一省商賈發力,而尚書這個級別,當朝二品,未來的閣臣,那就不是一省商賈能輕易聯絡到的了。

至於大明的首輔,那就更別提了,你尋常人見都見不到,怎麼聯絡啊?

但是商人們也有辦法,他們沒這個能力,那就找有能力的人啊。

魯商、晉商、淮商、蘇商們找上了大明的國丈張國紀和信王的老丈人周奎,這都是能見到張好古的角色。

而張國紀和周奎眼下也在為京津馳道的事而發愁。

張國紀是直接去找自己的女兒,大明皇后張嫣;而周奎則是選擇求見張好古,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商賈們為了利益而爆發出的力量,讓推動這件事的張瑞圖等人都為之側目,而張好古太清楚商人所擁有的力量了。

東方的資本先天性的就有不足,但正因為這些不足,資本商人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聯合,去抱大腿,相比較西方的資本獨立,東方的資本無法避免會和官府有聯絡,這是肯定的,也是無法阻止的。

張好古清楚商人所擁有的力量,也清楚商人的本性逐利。

不過張好古更清楚,不是所有商人都只知道逐利,商人往往更注重口碑,注重信譽,商人也懂得民族大義,懂得家國天下。

只要引導的好,商人們就會走上張好古預設的道路,張好古無法保證所有商人都懂得民族大義,但他可以保證絕大部分商人懂得,這就足夠了。

看著各方的動向,看著一份份情報,張好古呷了口茶,神情澹然:“這件事弄得,真是熱鬧了。”

“元輔,信王府送來請柬。”

張好古看著眼前的請柬,頓時樂了:“什麼信王府,是信王的老丈人周奎吧,行吧,到時候去見見。”

傍晚出了內閣,張好古坐上馬車一路來到南街的一處酒樓,周奎早早就在這等著了。

“您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周奎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引著張好古來到三樓的包間裡。

“這是什麼情況?”張好古看著早早就備好的酒席笑著問道。

周奎殷勤的請張好古坐下,倒茶倒酒,忙的不亦樂乎,看的張好古眼皮子直跳:“不用如此了,有事直說便是,你這一通忙活,看得我是心驚膽戰的。”

周奎這才坐下,嘿嘿笑道:“元輔啊,京津馳道的事...”

“京津馳道?京津馳道怎麼了?”張好古故作不知。

見張好古這幅模樣,周奎忍不住說道:“元輔,京津馳道停建了,這事您不知道?”

端著茶杯看了看,相比較那清香甘洌的酒水,張好古更喜歡喝茶,稍微抿了一口,張好古這才緩緩開口:“哦,這事啊,這事工部和馳道衙門給本閣上摺子了。”

“京津馳道的修建出了一些問題,這很正常。”

周奎則是苦著臉:“我這邊鋼鐵廠都建好了,鐵礦也都進來了,眼下已經開始熔鍊鋼鐵,這京津馳道一停工,我這鋼鐵沒地方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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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元輔,眼下也不僅僅是我這一處,山西、山東、河南、江南等地的商人們,都急著呢,大家手裡都有京津馳道的股票,還有沿途的生意,京津馳道這一停,我們這生意沒法做,整個北方的生意都要停了。”

張好古瞥了周奎一眼,自顧自的繼續喝茶,靜候著周奎的下文。

見張好古沒反應,周奎繼續說道:“元輔啊,實際上這次我請您來,還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張好古開口了,“這京津馳道一停擺,你們啊,就急的不行。聽說還託關系在各部找人幫忙說和,還派人去天津調查楊家?”

周奎一聽連忙說道:“元輔,我們可沒有亂來,只是去查了查情況,而且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楊家野心勃勃,意圖謀逆啊!”

“意圖謀逆?”張好古看向周奎,“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周奎說道:“元輔,這種事我哪敢亂說啊,那楊家自稱是什麼紫氣入腹,含玉而生,這什麼意思,不用我多說吧?他們是明擺著對我大明不滿,想要謀逆竊國啊!還有那個楊家的公子,名寶玉,字清明。”

“清明,清明,如今我大明盛世天下,他倒好,要清明,這是要清理天下啊,而且我大明尚火,他就取個清,還和遼東的滿清同字,說不定就和遼東有什麼勾結!”

好傢伙,張好古直呼好傢伙。

這字都能拿來做文章,天啟朝的文字獄?

這些商人們為了抓緊時間弄掉楊家,是真的煞費苦心了。

周奎繼續說道:“而且元輔,這攤丁入畝,均分田地為何只限於農田,這林地荒地也應當一體納入其中才是啊。這楊家,仗著有百畝林地,就敢問朝廷要三十萬兩銀子!”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地都是朝廷的,他楊家憑什麼敢要挾朝廷啊?今天是一個楊家,明日萬一再有個張家,有個李家,有個王家,朝廷這路還修不修了?”

“依我之見,這林地、荒地、山地都應當屬於朝廷,由地方衙門負責分配,交予百姓商賈管理,管理不當,朝廷就該收回來,而不是像楊家這樣坐地起價要挾朝廷。”

張好古聽著周奎提出來的這一系列想法忍不住笑道:“這不是你的注意吧?”

周奎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這是晉商提出來的,我只是代他們講出來。”

張好古點了點頭:“行了,你們要說的,我都清楚了,就這樣吧,我也得回去了。”

周奎一聽連忙說道:“元輔,我這備了一桌子的酒宴,您好歹吃點啊。”

張好古笑道:“你們不僅找了我吧?”

周奎愣了,看著張好古那雙眸子,彷彿能照射人心一般,嚇得周奎立刻目光躲閃起來。

回了住所,張好古還沒休息一會兒呢,就有宮中侍衛來了:“元輔,陛下召見。”

周奎找張好古,張國紀找張嫣,這說是找張嫣,實際上就是變著法子把這件事說給朱由校聽。

朱由校知道京津馳道停修後倒是沒有太在意,畢竟馳道修建途中出現點問題很正常,但一問最近京師的民間流言傳聞,朱由校就意識到這件事不對勁了。

“魏伴伴,你把近日這京師的流言傳聞,各種訊息,都給朕彙總一下,朕要看一看。”

朱由校是皇帝,皇帝執掌天下但深居宮中,皇帝必須要有眼睛和耳朵,錦衣衛和東廠就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

當然,朱由校也不是每天都去關心民間的流言傳聞,風聞趣事,往往是七八天,或者十幾天才看一次,這樣足夠朱由校掌握民間的情況了。

這些時日他一門心思研究新的動力機械,對民間的傳聞流言並不是太在意。

這突然出了這檔子事,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情況,背後肯定有人推動。

很快魏公公把相應情報匯聚在一起給朱由校送來,翻看著這些情報,朱由校忍不住冷笑道:“這個楊家,到底是什麼背景,百畝的林地,敢要價三十萬兩銀子,朝廷的錢是這麼好拿的嗎?”

魏公公說道:“皇爺,馳道衙門沒批給楊家錢,楊家死活不願意降價,眼下馳道衙門和楊家僵持著呢。”

朱由校明悟了:“所以馳道衙門選擇暫停修建京津馳道。”

“眼下那些商賈是急眼了是吧?”

魏公公說道:“可不是嘛,皇爺。直隸、山東、山西、河南等地那些購買了京津馳道股票的大商人都急瘋了,一個個想方設法託關系,想要盡快恢復這京津馳道的修建進度呢。”

朱由校笑道:“朕說這最近怎麼多了這麼多流言傳聞,國丈都找上來了,原來是這些商人坐不住了。”

“也是,七百多萬兩銀子,這些商賈能坐得住倒是怪事了。”

“不過,這個楊家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哪來的膽子敢要價三十萬兩銀子,他們是何背景啊?”

魏公公說道:“楊家本來也是官宦之家,後來轉道經商,眼下是天津八大商家之首,他們涉及漕運和鹽引,財富驚人。根據檔桉來看,和他們有關係的是南京戶部侍郎楊光鬥,但楊光鬥早早就脫離了天津楊家自立門戶,所以這楊家背後的關係到底是誰,還不清楚。”

朱由校將資料扔到桌子上:“一個侍郎,敢摻和京津馳道,這件事說出朕都不信,去查一查,看看這楊家背後到底牽扯著誰。”

“說到底,朕還買了五十萬兩銀子的股票呢,前些日子都漲到四百萬兩銀子了,眼下縮水了這麼多,朕可得好好查查。”

“對了,把楊家的詳細資料給朕送來,再把師父請來,看看師父知不知道這件事。”

...

武英殿裡,朱由校揣著袖子,依靠著軟墊,在朱由校對面,張好古正皺眉盯著眼前的棋局,不得不提,朱由校真的非常聰明,在這棋藝上遠超張好古。

見張好古遲遲不落子,朱由校笑了:“嗨呀,師父這棋藝,真是...”

“說起來,與其他愛卿下棋也好,與那些大師下棋也好,他們都是想方設法的讓著朕,有些讓的明顯,有些讓的不明顯,但朕事後總能回味過來,他到底是認真和朕下棋還是讓著朕。”

“和那些人下棋,沒意思,還是和師父下棋有意思。”

張好古聽了很是無奈:“是因為和臣下棋,陛下可以全力施為,不用擔心臣讓著陛下?”

朱由校大笑道:“和師父下棋,不都是朕讓著師父嗎?”

張好古嘆了口氣:“臣認輸了,這棋藝一道,臣實在不行。”

朱由校則是笑著說道:“再來一局,再來一局。”

不得已,張好古又陪著朱由校重開了一局棋,這下著下著,朱由校就開口了:“京津馳道停擺,師父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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