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要發展,

工業要發展,

這些需要一步步走。

身為當朝宰輔,張好古已經渡過了圖快的階段,轉而追求穩定。

大明疆域億萬裡,有三千多萬戶百姓,這是個龐大無比的帝國,一開始因為情況危急,為了追趕時間張好古不得不圖快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對大明的加強,這是變法圖強階段;如今大明已經足夠強,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朝廷作出的決策已經沒有人能違背,那麼接下來做事就要圖穩。

坐在首輔這個位置上,做什麼都要考慮清楚,哪怕清楚黃立極、魏廣微在內閣毫無用處,除了礙事還是礙事,但張好古還是不會去動他們。

無他,這是朱由校任命的內閣閣老,是朱由校平衡朝堂局勢所立在內閣的人選。

朱由校要玩分化平衡這很正常,制衡與信任並不衝突,就如同眼下,張好古依舊可以調動大明南北兩京的三十萬新軍,無論是甘陝三邊,遼南草原還是雲南交祉這些地方的新軍他也都能指揮得動。

張好古這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位置,但張好古更清楚這大明的天,是朱家的天。

黃立極和魏廣微要鬧隨他們去,張好古不在乎,反正他倆現在也就是個泥塑,這點張好古清楚,朱由校也清楚,但不妨礙他倆依舊在內閣裡活蹦亂跳。

等內閣的幾人都散了各忙各的,這內閣裡也就剩下張好古誰的了。

黃宗羲輕聲說道:“元輔,黃相和魏相這是...”

張好古笑著抿了口茶,朝廷貢茶四季更替,這冬時的茶就別有一番味道:“不用管他們,無非是日常為了反對而反對罷了,這件事又不是本閣的想法,這是陛下的意思,他們反對不了。”

“說起來,太沖啊。”

黃宗羲上前一步:“學生在。”

放下茶盞,張好古寫了道批條:“眼下朝廷批設的鐵路已經開始施工,你持我的批條去工部,讓工部優先弄好一段出來,本閣用得上。”

黃宗羲說道:“學生明白。”

說著,黃宗羲接過批條轉身離開文淵閣。

等黃宗羲離開後,張好古又說道:“寧人啊。”

顧炎武聽到張好古的話連忙上前:“元輔。”

張好古說道:“你去一趟商務衙門,把崔侍郎給本閣找來。”

望著窗外的漫天雪花,張好古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接了一片幾片雪花,看著晶瑩的雪花在手心溫度的染化下消融,張好古雙眼微眯,似是在思索些什麼。

而另一邊,顧炎武速度也不慢,出了文淵閣後徑直奔商務衙門而去。

雖然說商務衙門還是屬於戶部,但實際上和稅務衙門一樣是半獨立的狀態,二者都源自戶部,但又脫離戶部,眼下都是另起爐灶,在戶部衙門外辦公,若不是朝堂諸公阻攔,商務衙門和稅務衙門早升格成部了。

這眼下雖然說沒升格,但也是遲早的事,這點魏廣微、黃立極清楚,朝堂諸公也清楚,他們阻攔不了張好古多久,眼下不過是能拖一時算一時罷了。

到了商務衙門的大門口,門口的衙役一看馬車上下來的人立刻讓開了位置,顧炎武進了商務衙門後正在辦公的崔成秀聽著動靜一看,連忙起身:“顧參議,可是首輔找我?”

顧炎武行禮後說道:“正是,崔侍郎,元輔要見你。”

“顧參議可知首輔見我所謂何事?”崔成秀問道。

顧炎武沒隱瞞,崔成秀是自己人,加上這也不是秘密的事,於是顧炎武說道:“今日內閣會議,陛下要在現有的四條馳道之外另加一條,這條馳道元輔打算接納民間投資,發行股票。”

崔成秀瞭然了:“容我一刻,我先整理一下,來人,看茶。”

顧炎武點點頭,坐在椅子上喝著商務部的好茶,看著崔成秀收拾好東西。

在整理好幾份摺子後,崔成秀這才說道:“顧參議,我收拾好了,走吧。”

二人出了商務衙門,直奔內閣而來。

進入內閣後,顧炎武看著正在批閱奏摺的張好古上前說道:“元輔,崔侍郎來了。”

張好古批著手頭摺子,聲音不疾不徐:“成秀來了,先坐,看茶。”

侍者端上來茶水,崔成秀恭恭敬敬坐下,靜候著張好古處理摺子。

等張好古批完這幾份摺子,這才抬手拿起茶盞來抿了一口,崔成秀知道張好古這是忙完一會兒了,立刻正襟危坐,等著張好古開口。

“成秀啊,寧人與你說了吧,朝廷要新鋪設一條馳道的事。”張好古說道。

崔成秀點點頭:“回元輔,顧參議與卑職說了。”

微微頜首,張好古拿出一份檔案來:“看看這個。”

崔成秀起身上前接過檔案一看,越看是越心驚。

張好古這份計劃,目的是為了即將籌備的京津馳道,而為了這條馳道能夠有足夠的資金開始建設,張好古打算拿出這條馳道的部分股權來吸引商人投資。

這都很正常,讓崔成秀心驚的,是張好古願意拿出四成的股權來,這可是頭一遭啊。

若是做成了,這就是官商合營開拓性的一步,能讓大明的資本徹底興奮起來。

而張好古要吸取的民間投資,可不是十幾萬兩銀子這麼簡單,要吸取的是幾十萬乃至上百萬的銀子!

幾十上百萬的銀子,在天啟朝之前,乃至天啟一年、二年,那都是朝廷三分之一的稅收了,就是放在眼下,那也不是筆小數字。

大明的那些能在地方盤根錯節的大家族,國朝這兩百多年積累下來的,也不過這個數字了,尤其是如今推行新政,重新整理吏治後,他們還有沒有這麼多田畝房產,有沒有這麼多銀子都另說。

就算是當今天啟朝那些大商會裡,能調動這麼大一筆錢的,大明有這個能力的商會那都是屈指可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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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有這個能力不代表就能掏出來,商會多以商品、固定資產為主,手頭能流動的金銀實際上只佔總資產的一兩成,這幾十萬可是能讓大商會都傷筋動骨的。

也就是如今這筆錢不用一家掏,是要商會們通力合作,不然那些個商會恐怕誰也不敢掏這個錢。

就是如今,指望朝廷一紙文書,就讓這些商會掏錢出來購買股份,那可能性也不大...

“可是有什麼困難?”張好古笑著問道。

崔成秀心裡一緊連忙下保證:“元輔,卑職一定力促此事達成。”

看著崔成秀這緊張的模樣,張好古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緊張什麼?本閣什麼時候給你們佈置過完不成的事?這件事,本閣也不是什麼幫助都不給你。”

“眼下朝廷已經在修京師到太原的馳道了,本閣讓寧人去了工部,這條馳道會搶先修好一小段,到時候你可以帶著那些大商人,掌櫃們去看看嘛。”

“而且本閣這裡也會透露出一點風來。”

“你且放心吧,這幾十萬兩銀子,你一定能籌得齊。”

說著,張好古站起身來,崔成秀也是連忙起身,眼看著張好古走到自己身前拍了拍自己肩膀:“成秀啊,你不要覺得事情難辦,這商務衙門將來必定是要升格的,你總要拿出點什麼東西來證明自己不是?”

崔成秀一聽,激動的連忙說道:“元輔放心,卑職保證完成任務。”

“去準備吧。”張好古笑著說道。

等崔成秀走了,黃宗羲才上前:“元輔,這幾十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張好古臉上帶著澹澹的笑意,自顧自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是啊,幾十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字。”

“這大明兩京二十四省,一年賦稅能有幾十萬的富裕地都數的過來。”

“這筆錢啊,朝廷不是拿不出來,本閣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吸納民間資本,把這股市給建立起來,就算沒有這條馳道,本閣也會另尋由頭開闢另一條馳道的。”

“眼下,也就只有馳道能大規模吸引民間資本,日後,也許還要多個航運。”

顧炎武問道:“元輔,那些商人不會輕易掏錢的。”

張好古笑著抿了口茶,眼中滿是自信:“是啊,那些商人不會輕易掏錢,但那些商人背後的人呢?眼下這些做出規模的大商會,誰背後沒幾個人支撐著,誰是一家就能做成的?”

“更何況,本閣這透一點風出去,你說朝廷裡這袞袞諸公,他們會不跟?”

“他們啊,被陛下和本閣的刀子嚇壞了,眼下是不敢拿,不敢撈,一個個還好面子,維持著自己京師大員的排場。這些朝堂大員,他們不想要銀子?”

說著,張好古輕嘆了口氣:“居京都,大不易,那些有家族支援的京官還好,可那些一步步爬上來的,想在這京城生存下去,沒那麼容易。同僚應酬,人情往來,這些誰能避免啊?”

“朝廷眼下每年給足俸祿,還額外發放養廉銀,甚至包吃住,提供住所,無非就是解決這些人的衣食住行,讓他們不至於貪。”

“眼下,本閣籌備這股市,實際上也不全是為了吸取商賈的資金,也是想著給這些人提供一個賺錢的機會。”

“他們直系親屬不得經商,又不讓他們貪腐撈銀子,身為朝廷命官,總要讓他們有點餘錢,這股市啊,雖然不能讓他們賺大錢,但額外多點小錢,給家裡夫人多置辦幾套首飾,同僚應酬能多點一壺好酒,還是可以的。”

張好古看向黃宗羲:“太沖今年也是立冠之年了,自從離開黃家,沒了家族的支援,這全靠朝廷俸祿,生活如何啊?”

黃宗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學生一人生活足以,偶爾還能與寧人兄等人喝一番酒,就是偶爾看到名家的真跡,囊中羞澀...”

張好古又看向顧炎武:“寧人,你呢?”

顧炎武說道:“學生雖出自江東顧氏,但幼時過繼,由家母獨自撫養成人,如今跟隨元輔,家族雖多次要給予資助,但學生都拒絕了。”

張好古點點頭,無論多大的家族,怎樣的名門望族,陽光一照,該怎麼齷齪還是怎麼齷齪,甚至正因為家大業大,才會滋生出諸多齷齪事來。

欺負孤兒寡母也是正常操作,但大家族還顧著點臉面,一般不會把事情做絕,加上顧炎武自幼聰慧,大家族對這樣的孩童都會多有照料,以期成人。

所以顧炎武能長大成人,還能進入書院讀書,說沒顧家的支援是不可能的,明代世家大族把持鄉學私塾,互相扶持組建學院,這沒點家世才學你憑什麼進去?

而顧炎武也的確沒辜負顧家的期望,十四成褚生,隨後直接跟了張好古,如今十七歲已經是朝廷的通政參議。

十七歲的正五品啊,這已經註定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這也是為啥顧家現在一門心思想要資助顧炎武的原因,十七歲的正五品,還是在內閣行走,認張好古為師,這麼明媚的陽光大道,顧家真的是幾輩子都沒見過,還有比這更順暢的坦途嗎?

誰都知道陛下春秋正盛,未來還有好幾十年,誰都知道陛下和張好古君臣不疑,張相爺是大權在握,這未來幾十年,大明朝都是朱由校和張好古執掌的,跟著這樣的人,未來無比的光明。

但顧炎武不傻,他一不接受家族的資助,二不幫家族人說話,真真正正兩袖清風一身正氣。

因此,顧炎武也沒有多少錢,他一個五品的通政參議一年薪俸才多少,而且平日裡買書也好,其他也好,都是有花銷的,也就是還沒一家子人要養,顧炎武花銷少罷了。

張好古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笑著說道:“這次的京津馳道股票,你們可以買一買嘛,穩賺不虧的,眼下用不到,將來娶妻生子總是用得到的。”

黃宗羲有些尷尬,他這二十歲已經是立冠之年了,加上身份特殊,說媒的人還真不是一般多,可他眼下還真沒有成家的打算呢。

張好古看著黃宗羲這副模樣,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自己,他喜歡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年輕人思維沒有僵化,眼界開拓,能睜眼看世界,有著一腔熱血願意為國為民,而且富有仁心。

黃宗羲、顧炎武這樣的年輕人,張好古總是願意多給他們一些機會,讓他們跟在身邊多學習一下,將來外放的時候也能更好地坐鎮一方。

新朝規矩變了,無論是內閣閣老,六部尚書,還是一省總督,一府知府,總是要有基層的經歷,有地方履歷。

黃宗羲和顧炎武遲早要外放出去歷練的。

示意二人各自去忙後,張好古轉身回到桌子前,看著身前的一摞摺子搖了搖頭,低頭繼續處理起奏摺來。

而崔成秀這邊回了商務衙門後,想著張好古交代的事情,思來想去決定先去工地看看。

當即崔成秀吩咐起來:“安排馬車,本官要去城外。”

安排好馬車後,崔成秀披著件紅色風衣就出了商務衙門上了馬車,馬車一路不停的來到城外抵達工部的工地。

雖說是下雪天,但工部的工地上還是有不少人在照料,崔成秀這位三品大員的到來無疑是引起了工地上諸人的注意,一個小官急匆匆過來:“下官見過崔侍郎。”

崔文秀點了點頭:“本官是領了元輔的令,來看一看進度。”

聽到是領了張好古的令,這個小官開始帶著崔文秀檢視工程進度,二人一前一後在已經有了雛形的工地上走著:“崔大人您看,這就是要鋪設馳道的地方,眼下我們已經將地面修整出來,夯實地基抬高地面然後鋪設碎石,接下來還要再經過數次夯實,然後鋪設枕木,架設鐵軌...”

崔文秀聽著這個技術官的講解,他雖然不懂,但他知道此行他的目的是什麼:“那枕木、鐵軌鋪設好了,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段馳道算是修成了?”

小官說道:“回崔侍郎,鐵軌架設好這段馳道就是修成了,經過檢修後就可以實驗通車了。”

崔文秀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今年年末,能架設好一段馳道嗎?”

這小官搖了搖頭:“今年年末是不成了,眼下還是以夯實地基,鋪設路面為主,枕木的鋪設和鐵軌的架設,要等到來年了。”

崔文秀微微皺眉:“不能加快一些嗎?”

小官很無奈的說道:“崔侍郎,這已經是加快了,年關將至,很快工匠就要放年假了,我們也接到了內閣的條子,可這天氣就是如此,快不得了。”

崔成秀知道這小官沒說謊,這可不是天啟二年前的朝廷官吏,當時的官吏是能拖就拖,能不做就不做,做也是吃拿卡要,來來回回折騰就為了撈銀子。

但眼下這天啟十年,大批貪官汙吏被處理後上來的這些新人,衣食無憂還真沒幾個敢貪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專案上。

因此這小官說的是實話,今年年末之前,這馳道想架設好一段是不可能了。

念及如此,崔成秀只得是先坐馬車返回商務衙門:“看來,也只能先放出一點風去,讓那些大商戶們猜一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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