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群眾都在看著陸萬齡

等待著陸萬齡的回答。

陸萬齡的聲音低沉:“爾俸爾祿,一毫一釐均是民脂民膏。一家農戶家中共有四口人全年穿衣吃飯也不過五兩銀子,你鄭泌昌一年俸祿是一百兩銀子,這銀子與你而言,不夠?”

“是了!”

陸萬齡笑了起來,繼續道:“你都好不容易當知府了,排場不搞一點?十年寒窗苦讀又是為了什麼?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以本官所見你也只是一個想發財的俗人!”

鄭泌昌沉默不言。

陸萬齡的聲音嚴厲:“朝廷有言,因官吏貪贓,時有所聞,特設養廉銀,欲其顧名思義,勉為廉吏,朝廷命令耗羨歸公,意在減少攤牌,你鄭泌昌去年一年的養廉銀就是一千兩,到你手中的養廉銀連通俸祿共計一千一百兩!”

“一家農戶可過二百二十年!”

陸萬齡冷冷的開口道:“鄭泌昌,本官問你,今年朝廷可是沒有給你俸祿?在場的縣官,本官問你們,今年朝廷可是少了你們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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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是微微一愣,一時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好出來說話。

“李友才!”

被陸萬齡點到了名字的這個縣官頓時打了一個哆嗦。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來道:“下官李友才見過大人!”

陸萬齡繼續道:“本官問你,你是常山縣縣令,現在,本官問你,今年朝廷可是少了你的俸祿?”

李友才立刻恭敬的開口道:“回大人,沒有!”

“那今年朝廷給你的養廉銀,可是落入到了你的手中?”陸萬齡繼續問道。

“回大人,朝廷的養廉銀悉數發放!”李友才回答道。

“本官問你們,你們當中可曾有人沒有收到朝廷的俸祿和養廉銀?”陸萬齡的聲音越發的洪亮起來。

“回大人,沒有!”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們當中也是有不少人搞了攤派。

這理由也是相當的充分。

不拿白不拿

都說官逼民反,這不是還沒造反麼?

只要不造反,只要這件事情不鬧大,這些銀子落入到了自己的口袋當中,那就是屬於自己。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

朝廷這次是玩真的。

這群即時候補的狗官,那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沒閒下來。

繼續伸手還有一個關鍵原因。

那就是,大家夥都對朝廷不是那麼信任。

畢竟,兩百多年了。

老朱訂的俸祿少也就算了,後來還有坑爹的折色制度,自上而下,文武百官對朝廷都是缺乏的信任。

能撈一點是一點。

自己退休下來,手裡頭好歹也得有一大筆銀子,家裡也得有幾千上萬畝良田,總之,這個官兒,可是不能白當了。

他們也不相信朱由校真的就能跟朱元章一樣,真的就敢有貪必殺。

但是,這種事情,就好像是家暴,又像是出軌。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一定會有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

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狗皇帝多少有點上癮。

陸萬齡的目光這才落在了鄭泌昌的身上,聲音澹然:“鄭泌昌,你再說一遍?滿朝文武都是衣冠禽獸?”

鄭泌昌只是沉默,

“朝廷不是不給你俸祿,也不是不給你養廉銀!”

陸萬齡的聲音忽然間洪亮起來:“是你,是你自己,慾壑難填,是你自己貪婪成性,你自以為是,戕害百姓,而今還要辯駁,說什麼穿上這身官袍,你我哪個不是衣冠禽獸,今日我便告訴你,本官不是,大明朝有的是官不是!”

此時此刻的陸萬齡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正氣凜然。

讓在場不少的官員都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冒出了一絲絲的冷汗。

每一個人都是感覺到了,這位爺,絕對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兒。

“似你這等衣冠禽獸,有一個朝廷抓捕一個,貪官的下場,就是你鄭泌昌這般,莫要伸手,伸手必抓!”

陸萬齡冷冷的開口道:“哪怕是有朝一日,本官如你一般變成了衣冠禽獸,也是一樣,誰,都逃不掉!”

“好!”

圍觀的百姓紛紛發出了叫好的聲音。

“鄭泌昌,你認罪就好,把鄭泌昌抓起來,送至京師!”陸萬齡站起身來,好似一座烏雲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只聽他緩緩的開口道:“交予皇上定奪,自有刑部議罪,鄭泌昌,皇上要治貪,這新政貪銀三千兩以上者,剝皮充草!!”

萬歲,萬歲!

百姓開始歡呼起來。

“好了,退堂!”

陸萬齡澹澹的開口道。

而所有的縣官一個個都是大汗淋漓,這天也不是那麼熱,可是,在這個大堂之上,他們的感覺就好像是落入了三伏天一樣。

縣衙大門合上了。

陸萬齡看了一眼眾人,這才緩緩的開口道:“各位大人,皇上新政意在治貪治虐,各位大人都是飽讀詩書,讀聖人書,聽聖人言,如今朝廷撫卹百官,特設養廉銀,顧名思義,希望各位能夠勉為廉吏,如今真定府的攤牌卻是超過了皇上所定額度的十七倍,何也?!”

陡然間,陸萬齡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縣官都是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一個個都是畏懼的看著陸萬齡。

而陸萬齡聲音也是變的嚴厲起來:“百姓困苦,民不聊生,多少百姓在抨擊,誹謗新政,爾俸爾祿,民脂民膏,朝廷虧待你們了嗎?百姓虧待你們了嗎?如此壓榨剝削民力,你們對得起自己的烏紗帽嗎?對得起自己的這一身官府嗎?你們,就沒有一點點的慚愧嗎?”

一群人全都是沉默不語,慚愧,那是絕對不可能慚愧的。

更多的是畏懼。

剝皮充草,這狗皇帝是真的能幹出這種事兒。

現在是審問,天知道自己是什麼下場,玩一把自己押解到了京城,順道再把自己的皮被扒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陸萬齡掃視了眾人一眼,聲音越發的嚴厲起來:“是皇上的錯嗎?真定府以往的攤派匯在一起要多收一兩六錢銀子,可是現在,卻只需要多收四五錢銀子,百姓的負擔應該是降低的,為何這鄭泌昌敢變本加厲?”

所有官員都是沉默不語,只是感覺特別的煎熬。

他們這群狗官,誰的屁股底下都不乾淨。

難道一個個都要被押解到京師?

雖然說,這不太可能,但是,這就是一把達摩克里斯之劍,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就是因為慾壑難填啊!各位大人!”

陸萬齡的聲音開始變的柔和起來:“大明的官員要反躬自省,鄭泌昌欺天,加大攤派,此舉乃是禍國殃民之道,此人行徑想來也是跟諸位大人無關的,便是多收了一些耗羨,也是被鄭泌昌給欺瞞的!”

陸萬齡話鋒一轉,卻是讓人在盛夏吃了一口冰,只感覺身心俱爽。

當下,李友才飛快的開口道:“大人所言極是,我等都是被鄭泌昌壓迫,這鄭泌昌當真是禽獸,我等拿了朝廷的養廉銀子,又如何能做出戕害百姓的事情,都是這個鄭泌昌逼著下官去多收養廉銀子!”

“是啊,是啊!”

眾多官員也是如夢大醒,一個個都把罪名丟在了鄭泌昌的腦袋上。

“好了!”

陸萬齡澹澹的開口道:“如今本官來了,這收上來的銀子,就應該退還給百姓,多拿的一蠶一繭一絲一梭要全部退還給百姓!”

縣官們有些傻眼。

退錢?

官府從來都是收錢的,什麼時候退錢了?

太陽底下啥時候蹦躂出這種新鮮事兒了?

陸萬齡澹澹的開口道:“再有貪墨者,嚴懲不貸,爾等都為百姓父母官,焉能看著百姓受苦受窮受難?”

“大人所言極是!”

李友三率先蹦躂出來,飛快的開口道:“耗羨歸公,乃是朝廷仁政,這鄭泌昌貪得無厭,慾壑難填,拿了百姓的錢財,自然是要還給百姓,如此,方能展現出皇上仁德!”

“正是,正是!”又有一個官員跳了出來,飛快的開口道:“吾皇仁德,這錢,是必須要退了的!

“對對對,退錢,退錢,必須要退錢,皇上仁德,皇上聖明!”

一群人都開始拍馬屁。

而陸萬齡則是冷冷的開口道:“各位,本官身負皇上密旨,若是真的出了問題,本官可以將你們先行拿下,再來逐一的審查你們的罪過,雖說,不是先斬後奏,卻也可以先查後奏,本官好說話,皇上,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還望各位大人,秉公執法,該退的錢一分不少的退還給百姓,免得,本官跟你們翻臉!”

一群人哪裡還敢多說半個不字。

一想到剝皮充草,那就感覺毛骨悚然

隨後,整個真定府開始行動起來。

退錢!

除了張貼告示。

這告示的內容也是儘量的簡單直白,就是要讓真定府各級縣衙的百姓都能看得懂。

而對於真定府的百姓們也已經是傻眼了。

從來都是只見過官府伸手要錢,幾時見過官府退錢?

多收那麼多銀子,現在全都要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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