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吹得竹林譁啦啦作響。
莫離跟在田不易身後，緩緩朝著遠去散步，隱隱約約間，還能聽見幾名師兄傳來的慘叫聲。
田不易道：“看你今日施展的蒼龍真訣，這三日間，道行又有突破是不是？”
莫離之前是上清第一層境界，因為一直在外，沒有得到傳承，而如今卻是上清第二層，顯然是在幻月洞府中，得了法訣後，又有突破。
“瞞不過師父法眼。”
莫離點頭，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田不易嘴角多了一絲微笑，他道：“雖說林驚羽被何師兄搶到龍首峰中，為師這幾日心情一直不大好，不過，你師孃說的不錯，能收下你這名弟子，也是咱們大竹峰的運道了。”
頓了一頓，他話鋒一轉，道：“你可知，你為何不能驅使的了那誅仙神劍？”
“是弟子道行不夠！”
想到當日靈力激發的部分天書，莫離心中便有些遺憾，幻月洞府乃是宗門禁地，除了掌門，誰也不能擅闖，他光明正大進去其中，只昨日一個機會。
可就是這麼一個機會，偏偏沒能得到第五卷天書全篇，再想進去，可便難了。
他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
“是道行不夠，為師不妨告訴你，那誅仙之力，已然超越了人間道法，擁有神鬼莫測的恐怖威能，非太清境界不可驅使，而上清第九層境界，或可短暫發揮其中部分威能，但亦絕剋制不住劍上煞氣！”
田不易道：“你雖是我大竹峰弟子，理論上絕不可能繼承掌門大任，不過你資質絕倫，未來邁入太清境界不是難事，未嘗沒有機會執掌這一柄神兵。”
太清境界，並不是歷代掌門都能達到的。
倘若達不到，而門中又遭遇大劫，需要動用誅仙，便只能以不足的境界強行驅使誅仙之力，而到那個時候，最好的下場便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甚至掌控不住誅仙的力量，當場爆體而亡的也有，根本等不到最後的入魔。
七脈下一輩弟子中，雖不凡天資非凡弟子，但能與莫離比肩的，卻是沒有一個，便是通天峰最出色的蕭逸才，究竟能否邁入太清境界，那也是要打一個問號的。
昔日的道玄，可是與萬劍一二人並稱青雲門絕代雙驕，遙遙領先一眾其他弟子，蕭逸才雖然也算是優秀，但還做不到道玄和萬劍一那個地步。
還能執掌誅仙嗎？
莫離想到日後青雲山可能遭逢的劫難，心中便是不由一陣觸動，或許，田不易所言不假。
“你可知，你為何參加不了七脈會武？”田不易又問道。
莫離不假思索的應道：“當是弟子道行太強的緣故。”
“是，卻也不是。”
田不易好笑道：“誰讓你當日在殿上說以斬鬼神傷了蒼松，七脈會武，目的本就是為了遴選門中精英，讓他們認清自身長短，好沉下心來修行，上清境界弟子，一律不得參與會武，這是規矩。”
“倘若差距過大，將那些弟子打擊的沒有了道心，還磨礪個什麼勁？”
莫離恍然一笑，原來還有這樣的規矩。
兩人沉默幾息，朝前走了一段路，莫離開口道：“師父，弟子此次回山，得了頗多際遇，從明日起，便要開始閉關了。而且，怕是時日不短。”
他得了太多際遇，一直沒有沉下心來消化，哪怕是在萬蝠古窟突破上清境界，也只是因為天書心中觸動，實則是境界已至，水到渠成之勢。
而他匯聚佛道魔三家無上功法，修為註定會迎來一個突飛勐進的階段，等他再次出關，蘇茹便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為師這幾日也打算閉關。”
田不易笑道：“你得來的那一卷功法，對於咱們太極玄清道的修行大有裨益，本來為師還沒把握一窺那太清境界，這下子，卻又多了幾分希望。”
師父要入太清境！
莫離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明白要入太清境界是何等的艱難，否則，門中這般多弟子，也不會只一個道玄真人！
可不曾想到，田不易道行如此之深厚，只怕不是上清第九層，亦是第八層了。
能被萬劍一看好的人物，果真是非同凡響。
“那弟子便提前恭賀師父了。”莫離拱手道。
“你進境這般快，為師若不再突破，豈不是要被你壓過一頭？”
田不易擺了擺手，道：“走吧，且回去歇息，這些日子你也累了。”
莫離卻是頓足，道：“師父，弟子想去一趟小竹峰。”
“小竹峰？！”
田不易臉色奇怪了起來，他道：“難不成，你也如你那不成器的大師兄一般，看上了小竹峰哪一名弟子？”
他記得清楚，這等深夜往小竹峰跑的，都是心懷不軌的。
萬師兄如是，他如是，他門下那個宋大仁亦如是。
“師父想哪裡去了，弟子可從不曾去過小竹峰，也未見過諸位師姐，哪會心懷不軌？”
莫離苦笑道：“只是此次閉關，只怕不得數年光景，弟子曾得小竹峰恩惠，想上山聊表謝意而已。”
他拜入青雲門，多虧了水月大師。
之前修為淺薄，自然無法報答，如今勉強也算有了幾分立身根基，自然不能忘記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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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恩圖報，不錯，像我大竹峰的人。”
田不易點了點頭，道：“去吧，不必回來太早，好生看看小竹峰的弟子，若有閤眼緣的，與為師分說，為師自會與你做主。”
這番話倒是讓莫離有些不知所措，自家師父，這會兒怎麼沒有平日裡半分的穩重氣度。
他不知如何接，只好拱了拱手，便告辭離去。
飛劍直衝雲霄，一道火紅長虹，直奔小竹峰而去。
小竹峰不比大竹峰，非但弟子眾多，而且都為女子，是以把守頗為森嚴，等閒不叫外人進來。
莫離長劍按落半山腰，行不多時，便見得兩名容貌精緻的女弟子把守要道，他上前見禮道：“大竹峰弟子莫離，見過兩位師姐。”
那兩名女弟子，見得深夜之中，一道赤虹直奔小竹峰而來，心中不免打起了幾分警惕，待見到來人是個眉目清俊、嘴角帶笑的年輕人，還穿著一襲青雲弟子的制式服飾時，頓時便放鬆了下來。
一名女弟子笑嘻嘻的道：“師弟，這般晚了還來小竹峰，可見不著你想見的人兒啊。”
“若是想見心上人，可不能這般顯眼的御劍，要不要師姐告訴你一條小路？”另一名女弟子調笑道。
小竹峰的女弟子，是青雲七峰裡出了名的貌美，其餘幾峰的男弟子，難免有心癢難耐的，偷偷熘過來幽會，少年慕色方艾，本是常事，縱然水月大師想管，這等事也管不過來。
莫離經歷的雖然不少，可平生還是第一次遭女子這般調笑，不禁有些羞澀，道：“兩位師姐說笑了，在下來此，實是有要事求見水月大師。”
“喲，晚上來見師父，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一名女弟子笑道：“不過你不知道嗎，咱們小竹峰晚上不見外客，你還是請回吧。”
山上俱是女弟子，晚上不便會晤外客，是以方有此規矩。
“便請兩位通稟一聲，就說莫離求見水月大師，若是不方便上山，在此一見也可。”莫離懇切道。
他明日間便要閉關，等出關不知是何年月，自是要今夜相見。
“莫離……”
兩名女弟子見莫離說的鄭重，不由得收斂起了面上的笑意，心中泛起了滴咕。
從未聽過門中有哪一脈的天驕喚做莫離，他深夜求見，師父會見他？
這也怪不得他們孤陋寡聞，莫離畢竟修道日短，少於七脈第一接觸，便是七脈長老首座，也只是前幾日聽說了莫離的修行進度，不曾親眼見他施展，是以這些尋常弟子，並不曾聽聞他的名字。
一人道：“也罷，既然師弟你這般說，那我等便通傳一聲，只是師父若是不見，師弟也莫怪。”
說罷，她便朝著山上走去。
水月大師正在冥思。
她初掌刑堂，這幾日雜事繁多，也只得夜晚有幾分清閒時刻。
畢竟刑堂非但管理這七脈千餘弟子是否觸犯門規，還負責整個青雲七峰的安全布控。
縱然她是道行高深的首座，三兩日間，也難以盡數接手。
“師父，山下一名自稱大竹峰弟子莫離的求見，可要見他？”外邊傳來一名女弟子的聲音道。
莫離？
水月大師從沉思中醒來，不禁有些疑惑，這小子，沒事來尋她做什麼？
“師父？”外邊的女弟子提高了音量。
想到此子兩年前還是一名凡俗之人，不過兩年功夫，已然能傷的了蒼松道人，水月大師心中便不免起了幾分漣漪。
若是，若是他是女兒身便好了……
嘆了口氣，水月大師道：“讓他稍待，我這便下去。”
師父竟然見了！
外邊傳話的女弟子心中一驚，往日裡，可從未見過師父深夜見客，除了玉清殿掌門真人有要事相商。
……
莫離站在峰下，仰望天上明月，心中忽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兩年前，他不過是個初到此界的無名小卒，誤打誤撞，跟著那位陸將軍北上京師，殊料，最終卻得了這份機緣，跟著水月到了青雲門，短短兩年間，便能夠出入青冥，擁有莫測神通與法力。
只是，那碧瑤的任務，卻依舊毫無著落。
不過莫離心中並不著急，這姑娘比張小凡大不了兩歲，此時年紀尚小，還未長大，只要她在鬼王宗一日，那便終有會面之時。
但這一世，她註定不會重蹈前世覆轍了。
“莫離，你來做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莫離定睛一看，山上已然走下來一位中年道姑，眉目如畫，氣質清冷，頗有幾分姿色，不是水月大師又是誰？
“拜見師伯。”莫離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對於這位水月大師，莫離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沒有對方，絕不會有今日的他。
仙門仙門，倘若無人領他入那道門，縱然他天縱之才，亦難有施展的機會。
“接受完傳承了？”水月問道。
“正是，今日剛剛出來，拜見師父之後，便來見師伯您了。”
莫離道：“這幾年太過沉迷修煉，也不曾來拜訪過師伯您，還望師伯莫要見怪。”
“我等修士，何必拘泥這些小節？”
水月大師不以為意的道：“按照常理，剛從洞府出來，都是要閉關幾年，好生參悟法訣玄妙的，你不好生修行，來小竹峰做什麼？”
莫離笑了一笑，道：“是打算明日閉關的，不過弟子此次下山，恰是得了件小玩意，此次前來小竹峰，卻是想以此答謝昔年師伯送弟子入門的恩情。”
“難為你還記得，不過東西便不必了。”
水月神色如常的道：“小竹峰上，什麼都不缺，而且當年之事，不過隨手之勞，算不得什麼。”
她何等身份，豈會收一個晚輩的禮物。
“師伯，這是弟子的一些心意，況且，弟子也想將此物送給陸姑娘，當年她父親與我亦有活命之恩。”
說罷，莫離自懷中取出了一枚造型精緻的小鈴鐺來，金黃色澤，極是好看。
“這是……”
水月大師看了眼那鈴鐺，神色頓時一變！
以她的道行，在看到那小小鈴鐺的時刻，都不禁有一絲絲失神，這一枚鈴鐺，蘊含著勾魂奪魄的神奇威能，絕不容小覷！
她腦海中浮現了一樣法寶的名字。
“合歡鈴，它是不是合歡鈴！”
水月語氣篤定的反問道。
“師伯好眼力，這正是合歡派失傳的至寶合歡鈴！”
莫離道：“在下偶然所得，還望師伯笑納。”
合歡宗乃是魔教四大派閥之一，它的鎮宗至寶豈容小覷？
可以說，這是足以與天琊神劍媲美的絕世寶物！
水月深深地看了莫離一眼，道：“你倒是個有心的，此物我便收下了。”
由不得水月不動心，至於說那什麼魔教法寶，到了水月這等境界，豈會不知，法寶是正是邪，全在乎主人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