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路線不論是從難度來說，還是從意義來說，都有著天壤之別。
使用現有的農業多糖，充其量只能叫提煉，提煉到大分子糖類物質之後再進行化學合成。
自然界合成這些物質的會經過幾十步甚至上百步的化學反應，依託植物的細胞結構和體內微生物，時間跨度之長難以想象。
使用二氧化碳來實現製備是真正從無到有的工業級轉化，合成之間只取決於反應的速度，意味著生產線建成之後只要有足夠的無機物，那多糖物質便可以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意義絕對不亞於水變油。
而且前者的時間成本和人力成本要比後者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絕對可以解放大量存在於農業種植工作中的勞動力。
在已知糖類分子結構的基礎上，推導合成過程，這一類研究在科研生活中並不少見。
很多材料科學的研究者們也比較喜歡先設計的材料的物理化學效能，再透過增加金屬非金屬的方式進行新材料的開發和設計。
相對來說，生物學裡的多糖物質分子逆推合成方法研究還算簡單一些。
只要懂得糖類分子中各種基團和官能團的作用和連線方式，熟知相互之間的化學反應，就能很快從已知的大分子糖類結構進行推導合成。
這便是前一種提煉之後再合成方法簡單的原因，現代醫院中大量使用的葡萄糖都是利用此類方法使用玉米馬鈴薯小麥中含有的大量的澱粉進行提煉分解。
除受農作物收購價格影響以外，成本低，裝置投入小，簡單粗抱。
後者的設計推理就要難上許多，二氧化碳是sp雜化，兩個雜化軌道分別與兩個氧成σ鍵，要想將這類無機物合成大分子的糖類物質，需要打破二氧化碳的兩個σ鍵，設計新型酶對分解後的產物進行高聚合成，從碳一化合物聚合成碳六化合物。
催化反應酶是整個設計過程中的重點和難點。
這種方法的實驗裝置投入成本高，設計難度大。
對於方舟來說，雖然選擇前一條路便能輕輕鬆鬆去往羅馬。
但他的選擇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成本從來都不是不做的理由。
工業合成最大的優點便是不會產生糧食的浪費，而採用提煉合成的方法，每合成一噸工業級別的葡萄糖，就至少需要三噸的穀物糧食，如果是醫用界別的葡萄糖，那這個比例將會更高。
如果人類可以更高效的合成適合人類的食物而不會產生損耗，效率提升的同時在未來的突發情況中保全人類的命脈。
比如，太陽沒了，或者人類進入了星際航行。
雖然人類的發展不會一步到胃，但合成糖類的技術卻可以先一步發展到那裡。
下一步便是人體需要的另外兩種營養物質，即蛋白質和脂肪。
當這三種物質均可以實現由無機碳源到可吸收大分子的轉變，人類便在食物來源上有了拋棄賴以生存的太陽系，進入星艦地球時代的資本。
...
方舟看了整整一上午的前沿論文，和預印本論文。
各種現存的可信或不可信的合成路線，方舟都熟悉了一遍，就差用黑客技術到國內外的生物技術研究所搜刮一遍他們的保密檔案了。
但是有用的酶促反應設計仍舊寥寥無幾。
似乎學術界並不熱衷於這一類學術路線。
帶著這樣的疑惑，方舟再一次走訪了仙貝大學的實驗室。
這一次並沒有見到胡文遠胡教授的蹤跡，詢問了崔元良幾人之後才得知，胡教授前往了津門大學進行學術訪問。
“你們的教授出門開會，不帶你們的嗎？”方舟看著眼前同為胡教授手下研究生的三人，說道。
“可能是覺得我們太菜了吧。”程雪兒翻了個白眼自嘲說道。
“別的課題組，學習論文然後開組會的過程是這樣的，看論文→分析論文→學習方法→圓滿結束。”
“然後你看我們課題組學習論文的情況是這樣的，看論文→分析論文→發現論文裡面有不會的問題→嘗試自己分析問題→分析失敗→嘗試自己查詢相關資料→查詢失敗→詢問師兄→師兄給了一點猜想進行分析→分析失敗→寄，擺爛→準備開組會的時候直接問老師並接受丟人這一最終結果→被批評→最後組會變成茶話會。”
聽到程雪兒的話，方舟本想跟著對方一塊兒笑，但看著旁邊苦澀的向秋芸，不禁有些無奈。
就算是考上了研究生的人，有時候也不太確定自己適不適合搞科研。
陸續想拜訪幾個西貝大學的生物學教授，但都表示自己沒有時間解答方舟的疑問。
或許是因為方舟外校生，同時也是本科生的身份，這裡的大佬們並沒有對方舟直接找教授答疑解惑的事情放在心上。
退一萬步來講，方舟身上又沒有揹負任何科研項目，無從經費套取，而且，就算方舟天賦異稟身上帶著他們大學的國家級生物學專案，他們作為外校的教授也沒有參與的資格。
從西貝大學這裡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方舟不免有些失望。
無奈之下，再次回到家中，看了看網上乏善可陳的文獻資料，還有些不甘心，於是拿起手機給西貝大學的胡文遠教授打了過去，手機號是方舟在實驗室裡偶然看見記下的。
“喂，胡教授您睡了嗎？”接通電話的一瞬間，方舟很有禮貌的問道。
“喂，您好，請問你是？”僅有一面之遙，並不足以讓對方記住方舟的聲音。
“胡教授，我是上次去您實驗室的方舟，您還記得嗎？今天我去西貝大學拜訪您，可惜沒有見到。”
“噢，是方舟啊，有什麼事情嗎？”胡文遠疑惑的問道。
“嗯？方舟？你還認識方舟？”電話那頭，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還未等方舟回答，電話那頭被另一個人接過，笑著在電話裡說道：“喂，方舟，你還記得我嗎？”
“師兄？你怎麼會認識胡教授？”方舟瞬間聽出電話那頭的聲音是兩週前剛見過的師兄胡定國，驚喜的問道。
“我是他親弟弟，現在正來帝都給我接風洗塵呢？你找他有什麼事？”
“其實也沒啥事，我就是想問一下，國內關於酶促反應這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好的學校和教授有哪些，我有一些學術上的問題想請教一下。”
“害，小事一樁，包在哥身上。”隨後胡定國把電話交給了親哥胡文遠：“我和你說，哥，我這個師弟，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不對，百年之內有小愛，他寫的相對論也還行。五十年難得...也不行，五十年內有格克，他寫的非阿貝爾代數幾何學還挺有意思。十年！20歲以下華國本科學生裡十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絕對比我天才。”
一邊說，還一邊揮舞著十根手指比劃說道。
看著自己喝了酒有些得意任性的弟弟，胡文遠非常的頭疼。
長時間的國外學術生活，也讓他染上了一些國外的惡習，大包大攬，說大話，做事放衛星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方才方舟在電話裡提到的東西，倒是有些驚奇，接過電話之後，對著方舟說道：“你剛剛說酶促反應是嗎？我現在在津門大學開會的內容就是討論這方面的內容，華科院生物研究所應該是國內最頂尖的了吧，現在會議還有兩天才結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向主辦方多申請一個參與資格。”
方舟聽力極好，先是在電話裡聽到了酒鬼一般的師兄想誇讚自己一番，結果用到了如此多的形容詞，一時有些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聽到胡文遠的話語之後，頓時喜出望外。
問的早不如問的巧，腦袋剛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
熱情的感謝了一番之後，方舟便立即開始收拾行李。
臨行之前，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和學校這邊請假。
猶豫再三，還是給班主任發了個資訊。
班主任看到方舟的短信內容，不禁嗤笑一聲，緊照院長的囑託，回了一句准假之後，便在辦公室裡感嘆說道：“這個方舟啊，方舟，剛上大二，沒上幾節課，就全國到處開會，在帝都大學待了兩週還不夠，這又要去津門大學開學術會議，比我們這些教授可都要忙的多了。”
“誰買的涼皮放這麼多的醋？這辦公室咋一股酸味。”旁邊的老李端起保溫杯，捏著鼻子嘲諷說道。
“...”
很快，胡文遠給方舟發來了會議的議程安排，下一場就在明天早上的八點半開始，方舟趕忙將電腦收拾起，連夜坐飛機從仙市飛往津門。
連魏萊都沒顧得上通知。
當魏萊打電話過來告知職業經理人需要下一步面試的時候，方舟已經坐在機場的休息室候機了。
魏萊有些無奈的看著旁邊的獵頭，只能讓獵頭轉告三位職業經理人三天之後再約。
方舟沒帶多餘的行李，只拿了一臺電腦和一個手機。
當飛機起飛的時候，方舟依舊在電腦上利用數學軟體對酶促反應的原理嘗試建模。
一行行數學公式和化學表示式在飛快的手速下不斷出現在螢幕上，引得旁邊的乘客一陣圍觀，當發現是看看不懂的內容之後，便對其沒有了興趣。
空姐過來提醒方舟關閉手機和電腦的無線功能，但並沒有禁止方舟使用電腦。
一名坐在過道斜後排的乘客偷偷的將方舟敲擊電腦的畫面連帶電腦的螢幕拍了下來，而方舟的側臉則被座椅掩蓋的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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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之後，方舟火急火燎的打車到津門大學旁邊的酒店，辦理入住。
華國的圍脖上很快出現了一條新的內容：“今天晚上飛津門的航班上，我本來打算在飛機上睡一個小時，但是坐在我左前方的乘客全程在敲擊鍵盤，在電腦上研究這些東西，嚴重影響到了別人的休息，請問@華天航空我可以申請賠償嗎？[微笑臉]”
雖然是一條簡單的圍脖內容，受害者和當事人的臉都沒有露出來，從拍下的照片上只能看到電腦的牌子和螢幕上面的各種建模公式，但還是引發了網友的一陣熱議，甚至熱度層在一段時間高漲到了熱搜第三，僅次於某明星家的狗和某明星的腹肌。
深夜裡，無數的牛鬼蛇神紛紛跳了出來，開始感同身受。
“現在搞學術都要上外星人了嗎？這配置是正經用來搞學術的嗎？[狗頭]”
“真的，我也想問一下，@華天航空公司，這種在公共場合敲擊鍵盤的'鍵盤俠'，和在公共場合吃螺螄粉有什麼區別？”
“搞學術，寫論文的，都是用一堆數學模型和假設，推出一堆沒卵用的東西發paper糊弄上面，這模型但凡有那麼一點用處，他今天也不會坐在經濟艙裡。”
“回覆樓上：是的，就是為了故作高深，讓一般人看不懂，這才體現學術逼格。”
“數學模型還是有用的，比如金融領域次債的等級設計，信用掉級設計，那些人那麼努力，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搞出了金融危機。[狗頭]”
“對於我這種什麼專業都沒學過的，只讀過高中的，就知道這些無非是偏微分方程之類運用M語言實現的數學模型，沒什麼意思。有時間應該多做一些對老百姓有益的實實在在的的事情，這或許就是我的格局觀吧。”
“...”
作為事情主人公的方舟並不瞭解這件事，甚至因為過於投入的緣故，對自己被偷拍傳上網路這件事本身都沒有任何的發覺。
現在，方舟正在酒店房間裡仔細的研究參加會議成員的主要研究方向，好確定自己明天主動出擊的目標，讓此次津門之行不再空手而歸。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會議如期開始，方舟和胡文遠碰面之後，兩人一同走入會場，這場學術會議的全稱又叫做“國際酶促反應技術交流研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