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智深和林黛玉站在船頭,兩人沉默地聽著黑夜中翻滾的江水拍打著船舷,有如打在兩人心頭。

魯智深開口道:“你感覺到了?”

林黛玉輕聲道:“感覺到了。”

“老太太去了。”

兩人找了一罈酒,在船頭上跪拜遙祭了賈母,這才站起身來。

林黛玉有些感傷,魯智深開解了她許久,林黛玉才愁眉稍展。

她嘆道:“你說這世上,人的生老病死,能脫離輪迴嗎?”

魯智深聽了,毫不猶豫道:“當然可以。”

林黛玉沒想到魯智深如此果斷,不由道:“夫君說的覺醒宿慧一事,是真的?”

魯智深沉聲道:“我從不騙人,尤其是你。”

林黛玉微微點頭:“離恨天呢?警幻仙子呢?”

魯智深一怔:“你也做過這種夢?”

“我還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林黛玉搖搖頭:“這個天地之間,還有很多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就說當日你和鳳姐中了詛咒時,來的那一僧一道,就不是簡單人物。”

“我未見那兩人,卻聽說一個是癩頭和尚,一個是跛足道人,單說那癩頭和尚,我小時倒是聽父親說過的,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而且單純是騙子的話,會不會得知寶玉的用法的。”

“前些日子香菱已經尋到了母親封氏,卻得知那甄老爺因為連遭打擊,卻是已經早出家了,說是跟著一個跛足道士走的。”

“妙玉也曾說過,她小時候,府裡也曾來過一個癩頭和尚要她出家。”

魯智深聽到這裡,出生道:“也有可能那和尚根本就是個柺子,專門拐賣女童的。”

“就像香菱被柺子拐走一樣。”

林黛玉聽了,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扶著腰,抿著嘴,憋著笑。

魯智深奇道:“你笑什麼?”

林黛玉忍著笑:“剛才你不是在說你自己?”

魯智深這才反應過來,微怒道:“你這婆娘如此大膽,竟然消遣起夫君來了,看為夫不好好教訓你!”

兩人在船頭上交手了幾個回合,林黛玉自知理虧,便被魯智深制住,她靠在魯智深懷裡,說道:“不管怎麼說,香菱也是可憐,被柺子拐走,好不容易尋到了她家人,偏生父親還下落無蹤了。”

魯智深冷哼一聲:“那甄老爺端的不行!”

“女兒被拐,家產燒了,這怨不得他,但是之後卻是出家逃避,只留下那封氏一人獨活,也算狠心。”

他突然想到,自己前世出家,不也是在逃避?

直到最後他才明白,避世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能解決自己。

出了家,就是遁出這世界,如同活死人一般。

所以最後他在入世出世之間徘迴。

他和武松不一樣,武松是一直就在紅塵之中,魯智深是沙門塵世左右搖擺。

不過到了最後,兩人還是以死為遁,這也是凡人逃脫不了生老病死的悲哀。

最後他還是出聲道:“換做是我,就是跑遍天下,也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林黛玉輕聲道:“這倒是像你的性子。”

“不過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如夫君這樣呢?”

她笑得有些得意,“說到這個,我倒是終於確定,有一點走在了你的前頭。”

魯智深聽了,不以為意:“你是說輕功?”

“這點上你早就比我強了。”

林黛玉輕笑一聲,身子平平飛起,落在了船舷了,走了幾步,“你再看看?”

魯智深看著林黛玉在船舷來回轉身,瞬間走了幾個來回,面色從平靜變成驚訝:“你......”

林黛玉笑道:“便是如此。”

“這個天地間,還有很多秘密,等著我們去發現呢。”

天光大亮,御書房裡,李聞成趕走了要來服侍他浣洗宮女,說道:“不必了,今日朕便要退位了,還要打扮給誰看。”

昭陽和於誠面面相覷,他們很久沒看到李聞成任性發脾氣了。

不過也是,任誰被逼退位,也不會高興起來的。

昭陽走上前去,細心地為李聞成整理衣襟,說道:“父皇常教導女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方是帝王家風範,怎麼反而父親心亂了?”

李聞成聽了,看著昭陽和其母親極為相似的臉龐,忍不住微微一笑:“你翅膀硬了,倒是教訓起朕來了。”

“今日你留在書房抄字吧。”

昭陽一愣:“父皇退位,身為公主,我豈能不去?”

李聞成面色一僵,便即怒道:“不像話!”

“你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

“我現在還是皇帝呢!”

“於誠,給我看住她!”

於誠苦笑道:“皇上,你當年可是說過,咱們君臣共進退。”

“再說你要做什麼,公主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

李聞成微微一怔:“你們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即便如此,你們還要跟著朕去參加退位大典?”

此時一直在角落裡面默不作聲的章公公苦笑來:“皇上聲音如此大,也不怕他們聽了去,壞了事情?”

李聞成站起身在,面帶得色。

“朕這輩子歪門邪道的東西想了不少,有陽謀,也有陰謀。”

“偏生這最後一次,朕最為得意。”

“因為就是對方知道朕要幹什麼,十有八九他們也不會阻止朕。”

“因為這件事情,偏偏對義忠親王來說,也不算壞事。”

“這是朕這麼多年以來,最為堂堂正正的一次陽謀。”

“所以這次朕要獨自去。”

“女兒.....”昭陽公主還想說話,便被李聞成嚴厲地打斷。

“身為皇家兒女,哪有讓你任意妄為的份兒!”

“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章公公此時也發話了,“公主,就聽皇上這一次吧。”

“還請公主放心,只要老奴活著,定然護得皇上周全。”

昭陽公主無奈,只得目送章公公扶著李聞成往前面金鑾殿走去。

李聞成一路走著,對身邊的章公公道:“你的傷好些了沒?”

章公公苦笑道:“好不了了,不過我這把老骨頭也沒用了。”

“驛站那一戰,北莽高手都是拼了命的,老奴能活下來,一是命大,二是魯侯相救。”

“魯侯夫妻兩個,已經遠遠走在老奴前面,真是一代新人勝舊人啊。”

李聞成想到魯智深,心情複雜,出聲道:“那個渾人,要是稍微做事靠譜一些.......”

章公公心道難道魯侯還不靠譜?

他要是不靠譜,只怕也沒幾個靠譜的了。

後面腳步聲響,兩人回頭,發現竟然是於誠趕了過來。

他氣喘吁吁道:“皇上可曾答應過臣要同生共死的,難道忘了?”

“皇上要是獨留臣工,臣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李聞成將他面色堅毅,無奈道:“算了,隨你吧。”

三人一路進了金鑾殿。

大殿之上,早有百官等在裡面。

他們見李聞成終於是姍姍來遲,坐在龍椅上,心道過了今日,這椅子終於是要換人了!

自己這些人,都有從龍之功,只等新皇登基,馬上便可以飛黃騰達了!

他們齊刷刷看著最前面背對他們,穿著龍袍的義忠親王,眼裡射出了渴望。

李聞成坐在龍椅上,章公公顫巍巍拿出退位詔書,清了清嗓子,便要宣讀。

李聞成此時卻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

下面群臣一時間有些發怔,都到這個時候,李聞成還想要做什麼?

他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禁軍全換成了義忠親王的人,下面的文武百官心懷不滿的都已經被清洗乾淨,剩下的都是義忠親王的死忠。

這個時候,能翻起什麼浪花?

李聞成開口了。

“爾等祿蠹,食君之祿,左右逢源,毫無氣節。”

“義忠親王外諂北莽番邦,內構大離股肱棟樑,朝野上下,忠臣罕有,奸佞當道,朕之罪也。”

“朝堂之上,苦心勸諫少矣,雞鳴狗吠不絕,朕之不查也。”

他看向下面的群臣,不是勳貴,就是清流,到頭來都是沽名釣譽之徒。

清流官員,遲早也會變成勳貴世家,一代代傳下去,越來越大,積重難返,最後變成毒瘤。

所以才有了代減爵位。

但是世家也不死心,想透過科舉,再度讓家族再度崛起,然後將毒瘤保持下去。

就像榮府,賈政還想科舉入仕,遏制家族衰敗,李聞成果斷賜給他一個進士,讓其斷了念想。

世上無不滅的王朝,世家卻想永遠存續下去,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群臣心中發冷,這是於誠起草的退位詔書?

雖然皇帝退位,要自承其罪,怎麼感覺李聞成把所有人罵了個遍?

不對頭!

李聞成稍稍做坐直了身子,掃視群臣,又道:“我大離太祖立朝之時,所說的話,諸位忘記了嗎?”

“如今新皇勾結北莽,恬不知恥,做兒臣之狀,先祖之顏面何在?”

群臣聽了,雙股戰慄,大離立朝,太祖誓與北莽不兩立,言說天地之間,大離北莽必然只能剩下一個。

北靜王見勢不對,越眾而出,吼道:“今日上面做的,已經是廢帝,不要讓他大放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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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把他拉下龍椅,讓新皇即位!”

禁衛聽了,遲疑地往義忠親王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沒有什麼反應,剛做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李聞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說道:“朕將天下託付給了百官,你們卻辜負了朕。”

“你們真的以為,義忠親王會讓你們得償所願?”

北靜王冷冷道:“不用胡說八道了,這都是徒勞的。”

“都這時候,我們怎麼可能為你所惑,還是讓開龍椅吧。”

李聞成笑了起來:“你們真的以為,義忠親王時候回給你們封官發財?”

他指著站在最前面的義忠親王:“他是假的,真正的義忠親王,根本沒來!”

群臣聽了,大驚失色,這義忠親王自上朝就沒說過話,難道真是假的?

章公公卻趁機蹲在龍椅後面,拉出機關,點燃了一根火繩。

李聞成笑了起來:“義忠親王根本沒想著我們在場之人都活下來!”

“咱們在場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他是朱祁鎮,朕卻不是朱祁玉!”

下一刻,照亮玉京的火光衝天而起,伴隨著的,是如滅世般的轟鳴。

天啟十六年,皇城大爆炸,後世史書語焉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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