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也許很多年之後,我都遇不到像他那樣有趣的人。”

李聞成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力道輕重不一,知道自己這女兒對自己有怨懟之意,但是他又能怎麼說?

過了一會,他開口道:“秦縣主的婚禮,你代我去看看吧。”

昭陽聽了,罕見地出言反對:“父皇,正妻會理我不去,側室我去了,這不是縱容寵妾滅妻?魯侯是如何得罪了你,要讓你如此針對?”

“還是你要不斷敲打他,把他變成一個對你言聽計從的人,才符合你的心意?”

“到底他是我的磨刀石,亦或是,我是他的磨刀石?”

李聞成聽了,澹澹道:“誰也不是。”

“他現在也連成為磨刀石的資格都沒有。”

“要說是,那也需要他把義忠親王那一系全殺了才成。”

昭陽聽了,澀聲道:“父皇,你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所以髒活都要魯侯來幹?”

“因為皇位得來不易,所以讓他親手來爭取?”

“你就不怕造出一個殺人如麻的瘋子?”

李聞成聽了,反而面露嘲諷:“我聽說你學武的時候,還拜了她為師?”

“在你眼中,他就這麼不知剋制,如此不堪?”

“這樣的人,能和你國政授業恩師於誠相提並論,讓你心甘情願稱其為老師?”

昭陽一時語塞。

李聞成擺擺手道:“你下去把,去還是不去,全在於你。”

“你要是去的話,順便把府庫裡面那份皇家份例帶去。”

昭陽聽了,低頭了就便往走,剛踏出書房門檻,便回過頭來,說道:“父皇不是想替我招駙馬?”

“我答應了便是。”

李聞成見昭陽漸行漸遠,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五湖侯府剛娶正妻,又要納側室的訊息,再次震動了玉京。

而且納娶的規制極高,只比正妻略差一點。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皇上竟然賜了賀儀,還是昭陽公主親自送上門的!

這件事情實在太過異常,裡面頗是耐人尋味,以至於眾說紛紜。

玉京眾人疑惑的是,就是秦縣主為什麼會得到如此高的規格禮遇。

要知道,公侯婚娶,以正房為尊,雖然有三妻四妾之說,但三妻之事,只是不成文的東西,極少有人當真。

三妻之說,源於古時貴妾,媵室、側室、副室,可入族譜,可入祖墳,可入祠堂,受律例保護,男方接其過門,和嫡妻相同,謂之娶。

而且其他妾室,進門只能叫做納,納妾。

然自西晉開並嫡之風起,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可娶兩位嫡妻,到唐朝之時,也有些暴發戶流行並嫡,但也止於民不舉官不究,主流還是推尚一夫一妻,真要嫡妻告狀,律例還是偏向嫡妻的。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無長則亂,無正則逆,若不尊姓此道,則君臣不分,嫡庶不尊,家宅國朝必亂。

而平妻之說,源於明朝,延續到大離,多是一些有錢之人,在外面養著外宅,言說是娶的平妻,三妻四妾之說也由此而來。

但真按古制,外室只是最低等的妾而已,屬於自欺欺人。

所以大離稍微要些顏面的世家,都不會提三妻四妾之說,只有一妻多妾。

所以說玉京權貴們起初聽說五湖侯要娶媵室,在驚訝之餘,都紛紛嘲笑此人果然是破落戶出身,不懂規矩,簡直是貽笑大方。

但皇帝親自從官中賜一份賀禮,這事情就不同尋常了,所以眾人開始紛紛猜測起來。

有人聯想到秦縣主出身,在入榮府為奴之前,是工部營繕郎秦業的養女。

當年秦業慘死,和寧國公府有關,但最後事情不了了之,有人猜測,這是不是皇上對秦家心有愧疚,所以贈禮以示安慰?

也有人覺得,秦業一個六七品官,怎麼可能讓皇上如此重視?

有人想起,榮府主人賈政,是工部員外郎,和秦業兩人同在工部為官,應該是相識多年。

他們猜測,秦縣主和榮府關係不淺,也許是皇上看在榮國公府的面子上才會如此?

跟有極少數知道內情的人,知道秦可卿的出身,登時聯想到,這秦可卿和義忠親王,是有遠親關係的!

加上前陣子李士傑被封為太原侯,這是不是表示,皇上在向義忠親王和太上皇釋放善意,兩邊的關係開始變好了?

然而真正的當事人李士傑,卻絕對不會這麼想。

他此時正坐在義忠親王下首,憤憤道:“父王,這次孩兒的臉面,可都丟盡了!”

不等義忠親王說話,李世傑對面的李春秋說話了:“大哥,何必執著於幾個女子,現在父王將來的安危,還要繫於你的身上,豈能這麼沉不住氣。”

李士傑冷哼道:“這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他對此自己這個陰陽怪氣的弟弟一直看不順眼,所以從來沒給對方好臉色過。

李春秋微微一笑,對義忠親王道:“父王,那秦縣主也算咱們遠方親戚,她既然婚娶,要不要咱麼也送份禮過去?”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幾人都知道李士傑求娶不成,現在義忠親王府也只有李士傑沒被圈禁,自然是李士傑上門去送。

李士傑也不是傻子,瞬間聽明白了弟弟的意思,心裡大怒,表面不動神色道:“只怕咱們願意送,人家未必願意收。”

義忠親王不悅道:“這都是些小事,你們眼光盯著這裡,格局何在?”

“眼下有兩件事情,比這更加緊要一些,你們先去辦妥了。”

“咱們暗地裡支援的王子騰,這次在大離北莽兩城之戰中,出力頗大,北莽那邊也頗為滿意。”

“要不是他暗中扯著後腿,大離很可能連大同都攻下了,到時候直接威脅北莽京城,千里之地無險可守,人心惶惶,只怕他們就要退回草原去。”

“所以這次北莽給咱們回報不少,暗地裡面許諾會把高句麗一半給我們。”

李士傑聽了,不解道:“那古高句麗地盤,現在皆是李朝高麗治下,和大離交好,北莽說給就給,他們說了算嗎?”

“且不說那是塊飛地,北莽哪會那麼大方?”

李春秋聽了,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李朝高麗,只怕覆滅在即。”

“北莽已經和倭國商議,南北夾攻,滅亡李朝高麗,裂為南北,北面歸北莽,南面歸倭人。”

“北面這塊飛地,是北莽對我們釋放的誠意,將來大哥繼位,也是要回報他們的。”

李士傑聽了,這才說道:“只要父王同意,兒臣並無異議。”

義忠親王點頭道:“這塊地方也不是那麼好拿的,從北莽出兵的軍費,到當地打下來後的治理,花費也不是個小數目。”

“所以我們要提前運一批銀子過去,以作謀劃。”

“本來這銀子耗費頗大,但這些年私底下投靠我們的忠臣,也是進獻了不少,尤其是王子騰,忠心耿耿,每年都要交一大筆銀子給我們,這十年下來,也已經不是個小數目。”

“惜乎這次他在平陽的事情,頗受李聞成猜忌,我們怎麼也要保住他,以免別人寒心。”

“再過兩月,他就要回京述職,我已經給他謀了山東道制使之位,順便讓他幫忙將這筆銀子押送到遼東,以作籌謀之用。”

“那邊經營好了,我們這邊即使有事敗,將來也是個極好的退路。”

“南鄰倭人,北接北莽,都有人幫我們擋著,即使大離想找我們麻煩,也是天高皇帝遠。”

李士傑聽了,這才嘆道:“父王深謀遠慮,兒臣佩服。”

“但父王如此肯定,那李聞成還有後手?”

義忠親王冷笑道:“換了你是那李聞成,你會甘心?”

“不過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底牌,所以誰也沒有掀桌子。”

“不要是怕刺激他發瘋,我早找人將那昭陽幹掉了。”

兩人連忙答應,李士傑想了想,心道剛才說兩件事情,這不是才王子騰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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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義忠親王不說,他也不敢再問,免得惹得義忠親王不喜。

等李士傑走後,李春秋忍不住問道:“父王,還有一件事情呢?”

義忠親王沉聲道:“你倒記得,我怕李士傑壞事,故而停住了沒說。”

“北莽那邊的小皇帝,也快到了婚娶的時候了。”

“李氏王朝那邊,似乎也是如此。”

“你去發動朝中大臣,上提奏議,言說和親之事。”

饒是李春秋,也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張了張口,腦子裡面毫無頭緒。

這事情要做也是李聞成來做,自己父王操什麼心?

何況大離向來很少和親,何況是死對頭北莽和藩國李氏王朝?

義忠親王卻沒有對他解釋,說道:“你只管去做。”

李春秋不明所以,只得答應。

幾日後,秦可卿入門辦得熱熱鬧鬧,甚至比林黛玉當日來的人還要多一點。

秦可卿最為感激的,卻是林黛玉。

正妻晚上進門,其他側室只能白天進門,林黛玉嫁過來的人時候,表示不在乎白天黑夜,她沒有明說,秦可卿卻明白,這林黛玉對自己的補償。

不過相比婚禮的熱鬧,林秦兩位縣主的風流韻事的謠言,沒有激起多少浪花,彷彿玉京都把此時忘記了。

固然有原因是這事情誰提誰不開眼,更因為傳播謠言的人都消失了。

辦了婚事之後,五湖侯府連續幾日閉門謝客,而隔壁的榮府,也開始辦喜事了。

迎春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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