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雷聲藹藹。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場秋雨才會結束。

秀王府深處的暗室中,唐同塵緩緩睜開眼,鼻腔中噴出一股渾濁的氣流,在密室中繞了幾圈,散在牆壁上。

壁上有繁複的文字,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密室的每一個角落。

他身前插著柄長劍,樣式頗為古樸,然而卻沒有絲毫的靈氣。斑駁鏽跡的長劍,看上去似乎只能當廢鐵賣掉。

一束微光從石室頂部照射下來,打在唐同塵的身上,細小的塵埃圍繞著光束翩翩起舞。

時而又有不知從何而來的風,鋪面之時,帶著微微的腥氣,乾澀。

唐同塵打了個哆嗦,感覺身上有些冷。

牆壁上的字眼忽的模糊起來,像是被注入生命一般流淌。

唐同塵隨即閉上眼,腦海中亦是迴盪著古怪的文字,他並指伸出,文字從牆壁揭下,繞著他的指尖盤旋。

寂靜的屋子裡響起金鳴聲,長劍顫了顫,從劍柄處開始有鏽跡剝落。

古怪地文字開始扭曲,被光束賦予脊骨、鋒芒,化作一柄柄小劍。

“呲呲呲。”

盤旋的小劍像是銀針一樣扎入唐同塵的穴位中,發出怪異的聲響。唐同塵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青筋崩起,流出的汗液被迅速蒸發成水汽,又透過小劍吸入體內。

如此迴圈將近兩個時辰,唐同塵猛地睜開眼,小劍迸離身體,眨眼間又變回文字貼回牆壁。

插在地上的長劍,綻放出璀璨的劍芒。

唐同塵將手搭在劍柄上,光與暗相互交錯,像是賦予了長劍生命,在牆面上透出一截飄忽的劍影。

單手劃出劍泓,耳中有輕微的破空聲,暗室猛地震盪幾下。待長劍回弧之時,劍刃泯然無跡,彷彿唐同塵握著個空蕩蕩的劍柄。

而牆壁上還有一條飄忽不定的影子。

“蓋劍則為金,而金則為氣。以劍非金不成,非氣不結。”

暗室應聲洞開,光陰處有個佝僂的影子。

唐同塵躬身俯首喊道,“師父!”

影子的腰直了些,移步走到暗室中央,身後揹著的劍鞘上蒙著的白氣嫋嫋迴環,落在空無一物的劍柄上。

劍鋒在白氣中聚攏,倒映出鄭狩的面龐。

“蛟分承影,雁落忘歸。‘含光’能認你為主,是你的造化。”

唐同塵連忙道,“是師父教育得體,才有徒兒今日的福緣。”

鄭狩擺擺手,“數玄坎界中年輕一輩,你的天分在聖門中做個真傳弟子也綽綽有餘。能拜入劍冢門下,是為師的福分。往日讓你藏拙,是怕你開罪那些大宗門的弟子引來事端。咱們不是怕事,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如今,聖門真傳大弟子文諾死於非命,聖女身負重傷,號稱年輕一輩無敵手的慧靜閉關通禪,已經無人能阻礙你大展拳腳,區區趙國,只是你崛起的起點罷了。”

唐同塵抱拳斬釘截鐵道,“徒兒定不辜負師父期許。”

鄭狩卻忽然嘆了口氣,“只可惜文諾死的太快,不能讓他祭‘含光’。”

若是能斬殺文諾祭劍,唐同塵定能聲名遠揚。至於為什麼要拿文諾開刀,自然是因為這三人中,文諾實力的實力最弱。

唐同塵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雖然文諾不是我殺的,可現在別人都以為是我殺的,如果只是為了名聲的話,已經足夠了。”

鄭狩無奈地笑道,“別人費盡心思陷害你,可不是想看到你這樣的反應。”

“只要能為己所用,管他是陷害我還是討好我。”

含光的劍刃忽的消失不見,使得暗室中的氣溫驟然下降。

鄭狩拍了拍唐同塵的肩膀,遺憾地說道,“可惜了,劍修能有一名宿敵磨礪劍道,才是最佳的修行方式。”

唐同塵昂起頭,傲然道,“師父放心,徒兒的宿敵不會是他,而是大雪山上的聖女。”

鄭狩讚道,“哈哈哈哈,好徒兒,好徒兒!”

含光者,方晝見影不見光,方夜見方不見形。其觸物也,驁然而過,覺疾而不血刃焉。

......

深秋之夜,院外下著雨。

文諾捏著眼角,盯著案上無風自翻的書卷。書旁燈火瑩瑩,在少年的眼中映出火光。

忽然間,案上的油火晃了晃,屋門被人推開。

“你來了。”

文諾抬起頭,語氣十分平淡,並沒有因為秦墨的到來吃驚。

秦墨默默地合上門,盤膝坐在書案的另一側,微微瞥了眼翻動的書頁,輕聲道,“你居然還有心思看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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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諾的目光又回到書頁上,隨意回話,“閒暇之時,看什麼不是看,倒是你,煞費苦心地聯絡蔡師弟,不怕被你家那位公主發現?”

秦墨冷冷地看著文諾,“你到底要看戲到什麼時候?”

“看戲?”文諾覺得好笑,“我看戲又如何,沒礙著你秦四公子吧?”

秦墨憤然拍案,起身俯視文諾。

“你害怕了,是嗎?”

文諾緩緩合上詩集,“怕什麼?”

“怕敵不過唐同塵,怕身敗名裂,更怕。。。死。”

“激將法?”

秦墨的氣勢一滯,愣神之際,已經被文諾奪去話頭。

“坐在戲臺下,覺得什麼都不重要,可是秦四公子喲,你怎麼就入戲了呢。因為唐幼儀?是啊,畢竟那是你喜歡的女人,為了她在這裡質問我,好像也沒什麼不妥。”

文諾平淡地看著秦墨,“或者說,秦四公子想改變某些人的命運。”

秦墨悲慼地搖了搖頭,“都不是。”

“那就是為了秦曦。”

秦墨低聲哀求道,“她是你的徒弟,你救救她好麼?”

文諾點點頭,“可以。”

秦墨猛地俯下身子,急切道,“真的嗎?”

“我已經把她救出來了,現在她就在府中,要我帶你去看看她嗎?”

“你怎麼會?”秦墨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文諾。

文諾自嘲笑道,“怎麼,覺得我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還是說你覺得我沒那個能力。”

“我不是。。。對了,你怎麼救下她的,不是有鄭狩坐鎮秀王府嗎?”

文諾眯了眯眼,玩味地笑道,“誰給你說秦曦是被唐同塵擄走的?”

秦墨愕然,手指微微顫抖。

“唐幼儀說的,對吧?”

秦墨緩緩坐下,點了點頭。

“也不奇怪,畢竟他想看到汴京亂成一鍋粥。”

“他?”

“一個很壞的老頭子。”

秦墨徹底懵了,沒明白文諾到底在說什麼。

“想看看秦曦嗎?”

“不了。”

“不怕我騙你嗎?”

秦墨無奈地笑了笑,“騙我?你需要跟一個凡人計較嗎?”

文諾點點頭,“確實沒必要和一個凡人計較。”

“可如果這個凡人只是看起來普通,就說不定了。”

秦墨挑起眉梢,警惕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文諾挑了挑燈盞中的棉線,亮起的火光將屋子照亮。“我只是覺得吧,你應該沒有看起來這麼普通。”

“你知道我是神明,卻不認識上官儀。我第一次說女子也可成帝王,你非但沒有反駁我,還十分認同。你還說過,要是有一天我無家可歸,便可來秦府尋你。”

文諾的指節在案上叩著,像是在打節拍。

“我從來都不瞭解你,你卻對我知根知底,就像親眼看到我做的每一件事一樣。”

“讓我來猜猜看。”

“你應該是生活在未來的人,對歷史十分感興趣,然後,不小心嗝屁了,結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活了,只是身體換了個名字,叫‘秦墨’。”

“我說的對嗎?秦墨,或者說你叫你原來的名字?”

秦墨的手攥成拳,骨節捏的脆響。

良久,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付長生。”

“恩?”

“付長生,我原來的名字是這個。你們這些大人物啊,能不能別把視線放在我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秦墨笑了起來,很無奈,卻又像是解脫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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