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還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這句話朱樹人當然能理解,但他手下的將領們未必能理解。

所以,在中路羊攻誘敵成功、東路趁虛偷襲順利之後,這兩路明軍的高層將領,無不更加踴躍雀躍,紛紛請求朱樹人派重兵強攻拿下最後的邳州城,把孔有德的人馬徹底滅掉!

但朱樹人卻覺得,眼前的主要戰略目標已經達到,而且時近隆冬,應當以減少部隊損失為要,沒必要對註定彈盡援絕的敵人再進行強攻。

“諸位,如果孔有德眼下駐守的是徐州,那孤一定會讓你們再接再厲,儘快破城的。因為徐州乃中原四省要衝之地,而且物阜民豐,既有人口也有錢糧。

但現在徐州已經被我軍攻下,而且是穩穩拿在手中,滿達海的初次反擊嘗試,也被我軍擊敗擊退了!我們完全可以趁著冬天最後兩個月,把徐州周邊的籬笆扎牢了,再有豺狼野狗敢來進犯,正好趁此給它們放血!

這邳州小縣,原本就只是略有軍事價值,但幾乎沒有經濟價值,城中也沒什麼值得拯救的百姓。加上我軍此前突襲時,李輔明將軍來得很快,先破淮北沿河數縣,又沿泗水北上破宿遷。

這邳州原本並不是孔有德部常年駐紮重兵之地,城中預存的糧草也就不會多,他是在得知徐州有可能受到威脅時,才臨時調重兵來邳州堵路,阻撓李將軍沿泗水推進得,卻不想被我軍的海州登陸繞後包抄了。

這種情況下,靠邳州原有軍糧,要支撐三萬大軍,不過兩三個月,絕對會餓死!這種情況,山東和歸、亳的清軍究竟救是不救?

若是來救,隆冬時節天寒地凍,主動野戰出擊,對清軍極為不利,損耗也大,我軍正好以逸待勞。若是不救,則可對北方從韃漢人的士氣進一步嚴重打擊!

我們要透過這幾個月的邳州圍城戰,告訴剩下全部的北方漢人,不要再給韃子賣命!否則就算是跟著他們十五年、二十年的老漢奸,到了危急時刻韃子也是不會來救!

我軍能節約更多將士的性命,跟韃子耗錢糧對峙、給韃子放血一個冬天,最後還白白殲滅邳州城內三萬賊兵,不好麼!”

朱樹人的高屋建瓴,終於讓求戰心切的曹變蛟、黃得功和李輔明,都認清了這個問題。

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本來就不利於再長距離進攻。大明軍隊在隆武三年的大範圍攻勢,到了這一步,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雖說韃子倒是偶爾會利用隆冬進攻,甚至韃子就是喜歡隆冬時節黃河和淮河冰凍,可以讓馬匹直接賓士過河,連水軍孱弱的劣勢都被彌補了。

但這種優勢顯然只對北方人有效,大明現在的主力部隊主要是南方人,作戰方式也是南方式的風格為主,還極度依賴水軍。任何一條後勤補給河流出現斷流封凍,或者至少是水位下降無法再支援航運,都會造成不良影響。

這樣的局面下,明軍還真沒打算在年底這兩個月展開大規模攻勢,就吊著清軍放血便行。

鑑於朱樹人如今在明軍中的威望,早已高得如日中天,他既然定下了這個調子,各路將領當然也不會異議,大家都知道要張弛有度,嚴格執行了。

然而,讓朱樹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對中路軍和東路軍下達了上述指令後,僅僅過了沒幾天,一直被他忽視的西路戰場,居然就傳回了一個巨大的勝利喜訊。

“王爺!汝陽、蔡州急報!張總督對阿濟格大勝!西路清軍也敗退了!”

信使是從信陽府順著淮河東下,日行數百裡送來的捷報,朱樹人接到手中時,都是詫異不已。

“什麼?表哥居然能靠只靠河南官軍和部分湖廣官軍之力,就直接擊退阿濟格?我原本還打算讓阿濟格再消耗一陣子,兵疲意阻後,來個圍魏救趙的大迂迴將其迫退,然後乘勝追擊呢!”

朱樹人震驚莫名,一邊展開軍報,一邊還口中喃喃,“到底怎麼打贏的?”

當時朱樹人身邊還有幾個參加例行軍事會議的將領,也都人人好奇,迫切想第一時間知道。

信使並不太瞭解細節,他也不敢私自提前拆看捷報,所以只是略知大概,他連忙大致解說了一下,原來是朱樹人分撥給張煌言那一路的線膛槍狙擊隊,在戰場上建立了意外大功,導致西路清軍加速敗退了。

……

時間線回撥半個多月,回到十一月初的明清淮西戰場,也就是張煌言和阿濟格對峙的信陽、汝陽、上蔡等地。

這個戰場,明軍其實已經很熟悉了,因為崇禎十五年的時候,朱樹人自己還是湖廣巡撫時,就在這兒跟李自成決戰了一場,

最後滅了李自成二十萬農民軍,還用火槍隊打瞎了李自成一隻眼,讓李自成一如歷史慣性變成了獨眼龍。

只不過五年之後,明軍在這一戰場的主帥,已經從朱樹人變成了張煌言,而作戰部隊的戰力、規模、武器,也都有了全面的升級。

所以,這場消耗戰的前期階段,倒是沒什麼好多說的,因為進展方式和五年前的朱李之戰區別不大。

唯一的變化,就是阿濟格的包圍圈更加深入,有更多精銳騎兵可以穿插機動,徹底堵死明軍翻越桐柏山補給信陽等地的道路。

而張煌言則可以依託比當年朱樹人守城時、還要堅固得多的近代化工事,以較少的守城資源消耗速度,死守待援,慢慢消耗阿濟格的攻擊力。

經過明軍休戰期數年的建設,信陽,上蔡等幾座當地的核心城池,都已經全面稜堡化了,火器彈藥儲備也非常充足,自然高枕無憂。

阿濟格圍攻兩個月後,也漸漸疲憊麻痺了,沒再指望快速攻破,只想著等城內物資耗光。

於是進入十一月後,隨著天氣漸漸寒冷,道路愈發難行,清軍要持續封鎖,付出的人力代價也更多,

雖然不會有什麼傷亡,但騎兵經常冒著冬雪巡邏,也很傷士氣的,明軍卻根本沒有嘗試偷偷翻越桐柏山給信陽等城運送物資,這樣清軍的無用功做得越多,士兵們的抱怨也就越狠。

阿濟格也知道情況,不得不隨著天氣逐漸惡劣,適度降低封鎖巡邏的烈度,估摸著只要不出事就行了。

張煌言始終龜縮堅城一動不動,也給了阿濟格越來越焦躁輕敵的情緒,對其他隱患漸漸視而不見。

……

信陽城內的張煌言,看似什麼都沒做,穩守了兩三個月,但他其實一直有隱藏實力。

之前兩年半的休戰期,明軍有多項新裝備新武器的科研種田成果,線膛狙擊槍便是其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一項發明。

朱樹人在開戰之前,很給表哥支援,全軍當時也就七八百杆成品線膛槍,他光是給張煌言和河南軍和湖廣軍,就累計分了近三百杆。朱樹人自己的底細部隊,也才留了五百杆。

而且朱樹人在正面戰場上,對於這種新式武器的使用,始終是很低調的。一開始他打算用那玩意兒狙死阿巴泰。

但阿巴泰當時比較謹慎,加上死前已經重病纏身,還不喜歡跟明軍戰前嘴炮對罵,所以明軍一直沒撈到偷襲的機會。

這種情況下,朱樹人對狙擊隊的要求,都是等野戰全面開戰、亂作一團後,再夾雜在普通滑膛步槍兵的火力掩護中、抽冷子開火。這樣戰場上槍炮齊鳴,誰也不知道某顆子彈是誰射的,也不會懷疑到明軍有“精確射程遠超出原先舊式武器的新裝備”上。

這樣使用的代價,是明軍在鳳陽戰場上,始終沒有撈到戰前超遠距離偷襲殺害清軍王爺、貝勒的機會,但也把這種武器的存在,又多保密了一兩個月。

而且,正因為朱樹人那邊都如此低調,反而造成了清軍更多的麻痺,更不可能想到明軍還會有新武器沒拿出來。

朱樹人那邊都如此謹慎,張煌言自然也一直壓著這種新武器的表現。明明可以在守城時狙擊三百步遠的敵人,但他偏偏不許士兵開火,只允許敵人逼近到城牆兩百步內再射擊。這樣既隱藏了實力,又能更高效地殺敵。

這一切,都為張煌言創造了條件。

……

十一月初七這天,張煌言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

那兩天前後,或許是因為清軍原先的圍城部隊已經保持警戒太久,疲憊不堪需要換防。同時也是天助大明,下起了那年信陽府境內第一場鵝毛大雪。

大雪封山之下,各條穿越桐柏山的道路,算是徹底阻斷了,至少要等雪化才能重新打通。而清軍在城外,禦寒條件肯定不如窩在城裡的,士卒就愈發懈怠,要求提前換防,回到後方城內駐紮休整。

阿濟格不得不親自巡視新蔡、汝陽、信陽等縣的圍城營地,給士卒們打氣,並且承諾按時換防、加賞酒肉,彈壓冒動者。

為了便於彈壓,阿濟格本人的大營,也前進到了這三縣之間的真陽縣。

真陽縣不是什麼軍事要地,還算偏僻窮困,但也正因為如此,明軍此前沒法在每個縣都留下重兵防守,這兒也就早早被放棄、遭到清軍攻破。

此地恰巧在信陽以北不遠,只隔了數十裡,但又地處淮北,相對安全,有淮河屏障隔離。大冬天下雪的,阿濟格作為王爺也不想在野外紮營,就搬到了距離戰場最近的、已經被清軍拿下的縣城裡。

而就在這幾天的換防過程中,信陽城南的清軍,也出現了一些空檔,

原本這空檔也無關緊要——因為信陽往南的道路,之所以要封鎖,主要是防止桐柏山以南的明軍翻越信陽谷來信陽增援,或者是防止信陽守軍從南翻山突圍。

現在大雪都開始封山了,城南沒有路,暫時圍不圍又有什麼關係呢?

唯一的弊端,只是有可能導致明軍從這個時候出城,然後不往南翻越桐柏山,反而是繞半個圈子之後,往北去偷襲其他各處戰場的圍城清軍。

但這種事情,在清軍眼中看來就是自殺,他們巴不得明軍出城野戰呢,有什麼好提防的?

“這幾天,看樣子是個好時機,清軍很鬆懈,尤其南邊靠近桐柏山區的,因為大雪封路,他們日子也不好過,不願僵立雪中,很多都偷懶撤走了。

我軍還趁機派出騷擾部隊,出城抓了些俘虜,問得阿濟格最近有親自視察各處圍城營地,激勵士氣,清軍的騎兵也都分散各處彈壓。

朱總兵,後面就看你了。本官把軍中全部三百杆線膛槍,保養潛藏到如今,再加上軍中原有的兩千後膛裝填雙管騎槍,一千轉輪槍,統統撥付給你。

再集中全軍大部分戰馬,選出六千匹狀態好的,你只挑三千騎兵,一人雙馬奔襲,看看能不能偷襲弄死幾個清軍高層將帥,或者至少偷襲劫營幾處後方敵軍。

反正不要戀戰,你有速度優勢,就算被發現了,不會那麼容易被追上的,不能打硬仗就趕快躲,說不定清軍輕敵,還會主動給你機會。”

在遼東就殘了半隻手掌的朱文禎,已經帶著朱樹人麾下的火槍騎兵隊廝殺了四五年了,當初從塔山、筆架山撤回來時,就受到了朱樹人的信任重用。

所以要說大規模的騎兵軍團作戰,他或許還不如曹變蛟、黃得功。但兩三千規模的火槍騎兵精銳,他指揮起來卻絕對是如臂使指。

何況信陽戰役已經持續兩三個月,其他部隊每天都在苦戰,他的騎兵部隊卻一直歇著,張總督也沒缺了他們肉食飯菜,待遇不比那些天天上城牆廝殺的袍澤差。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當然要賣命出去遛一遛了。

“總督大人放心!末將一定竭盡所能,不但要建功,還要把弟兄們儘量完好地帶回來!”

說罷,他點兵了兩千多最精銳的火槍騎兵老部下,還有八百名臨時編入的精銳步槍手,帶著六千匹戰馬,全部一人雙馬出擊了。

或許有人會覺得詫異:他不應該是一支來去如風的純騎兵部隊麼?為什麼還會有八百人的精銳步槍兵?

這就要說到朱樹人和張煌言,在過去拿三年休戰種田期裡,為新武器琢磨出來的一套新戰法了。

眾所周知,傳統的騎射手也好,馬背上來去如風的噴子騎兵、手槍騎兵也好,追求的都是觀察敏銳,開火反應速度快。

畢竟在飛馳顛簸的馬背上,射擊精度是沒法追求的,只要看到敵人進入有效射程,趕緊先敵開火最重要。

所以這些兵種很少訓練瞄準射擊,戰場上也都是“憑感覺腰射”,連把槍端到眼睛前瞄一瞄再開火的習慣都沒有。

這樣的士兵,顯然不適合使用線膛狙擊槍。

朱樹人和張煌言在戰前討論過這個問題後,提出的解決方案就是:別追求兵種綜合性了,既然騎兵槍法不好,就只讓步兵開槍。如果還要追求這支特種步兵的機動性、速度,那就讓他們“騎馬進入戰場,然後按步兵列隊、瞄準開火”。

說白了,這些線膛槍狙擊手,就是一群“馬上步兵”,戰馬只是用來趕路,進入戰場的,具體打的時候還是跟步兵一樣下馬打。

其實後世18世紀相當長一段時間裡,西方的“龍騎兵”也是這種戰術,馬只是拿來趕路的。

朱文禎就帶著這樣三千人的合成兵種,在一夜雪夜,趁著信陽城南清軍換防的空檔,悄悄開門出城,繞開了前線強敵,深入敵後開始了一場騷擾戰。

一路上,朱文禎倒也並不意外地截殺了幾股清軍斥候,並且大致摸清了清軍的部署,這也怪清軍太久沒遇到明軍出城反擊了,斥候警覺性不高,

加上明軍的望遠鏡、觀察裝置更先進,士兵們還有專門經過科學營養調理、選出夜視視力特別強的士兵擔任偵察手,在夜間斥候戰中自然佔得先機。

得知清軍在信陽以及信陽正北、東北方呈掎角之勢的三個縣都有圍城營地,在中間的真陽縣還有阿濟格本人的駐地,

朱文禎在略一盤算後,就決定分兵挑選一處距離真陽縣最近的清軍圍城營地偷襲一下。如果運氣差,那就僅僅殺他千百個韃子兵,燒燬一些輜重軍械,然後趕緊熘走。

運氣好的話,還能勾引清軍追擊出營,甚至搞得風聲鶴唳一點,勾引真陽縣的清軍也出城增援。那樣就不用對付那些營寨、城池烏龜殼了。

朱文禎的操作還真就效果不錯,或者說,這就是明軍數月來反覆等待機會、謹慎求戰,總算是人品攢夠了。

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沒準備的人哪怕上天告訴你未來幾個月按機率總會出一次機會,你也未必逮得住。

被朱文禎率先偷襲的,就是位於信陽城北數十裡、清軍在淮河上的一處渡口營寨。原本朱樹人沒那麼容易偷襲成功,但這幾天剛好是大雪封山,當地的淮河又是上游,冬季枯水,突然降溫後就徹底封凍住了。

清軍在淮河北岸的渡口水寨,原本防禦工事都是朝著岸上的,因為面朝淮河那邊不需要提防,沒人能直接從河面上殺過來。

現在河面封凍了,騎兵直接馬蹄子裹上稻草繩防止打滑、從冰面上黑夜摸黑衝殺過來,清軍毫無防備,頓時被劫營得很慘。

上千士卒在亂戰中被直接殺死,連起床都來不及,更多士卒逃散崩潰,關鍵是清軍留在碼頭渡口的儲備物資也都被燒燬了。

朱文禎動靜鬧得很大,劫營殺散守軍後,儘量往大了放火,鬧得幾十裡外都能看到這兒的火光。

信陽圍城大營內的部隊,一看北邊來路的淮河渡口被燒了,火急火燎出兵回援。而真陽縣裡的阿濟格,也在睡夢中被驚動了。

阿濟格這人也是桀驁悍勇之輩,憋屈了幾個月了,居然部下不小心被明軍偷了,如何能忍?立刻拿馬鞭抽了幾個稍微沾點責任的下屬,然後要求備馬,親自帶大軍追剿這支不知死活的明軍。

屬下苦勸,阿濟格卻自恃他親領的鑲紅旗精銳騎兵戰力不凡,何須避戰。

他還辱罵勸說者:“你們這些懦夫懂什麼!我軍留在信陽、新蔡、汝陽等地圍城兵馬,本就是漢軍旗和綠營步兵為主,騎兵較少,遇到這種不知死的敵襲,他們如何追得上?

我兩紅旗精銳養精蓄銳已久,不趁此機會拉出去殲敵,更待何時!”

阿濟格這番話也不無道理,因為之前圍城戰用到的多是步兵。騎兵在攻城時排不上用場,也就只能在後方歇著,負責監督,部署到二線控場堵漏。

現在明軍就是以輕騎偷襲,鑲紅旗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阿濟格就宿命地衝殺出去,直奔信陽北的明港渡,一處淮河北岸的渡口水寨,半路上果然撞見了朱文禎的三千騎兵。

因為奔襲、燒寨都需要時間,兩軍相遇時,一整夜早就過去了,此刻都已經是次日的上午。

明軍倒也不是一直鏖戰、賓士,在燒了水寨和碼頭後,他們也是休息了幾個時辰的,要重新恢復精力。還拿著清軍留在碼頭營寨內的物資,挑肉食好菜大吃大喝了一頓,恢復士氣,以逸待勞等著清軍援兵。

阿濟格見明軍騎兵這麼囂張,居然作了桉還不跑,還等在桉發現場不遠等著清軍援軍來,簡直氣炸了肺:

“這夥南蠻子看著最多也就五六千人,說不定還有一人雙馬的,那人數就更少了。這點兵力竟敢如此囂張?視我鑲紅旗精銳如無物麼?稍作休整,讓士卒恢復體力,準備衝殺!”

阿濟格放話放得雖狠,倒也不是沒腦子。他原本衝來很急,也是這幾個月憋屈久了,想找個痛快仗打。

但衝到眼前看明軍並不急著逃,反而是以逸待勞,他也冷靜下來了,知道不能讓明軍佔體力方面的便宜,該讓自己的部隊也歇一下再發動總攻。

反正急行軍的目的是怕敵人跑,既然敵人都不跑了,他還急什麼?

鑲紅旗就呈半月形包圍上去,但距離明軍還有大約十里地時停下了腳步,重新列陣休整。明軍如果反衝,他們也有時間反應。

結果,鑲紅旗停下後不久,對面的明軍就動了——當然這不是亂動,而是朱文禎已經用高倍望遠鏡仔細觀察了清軍騎兵的陣勢,找到了阿濟格的旗號所在。

“居然還想歇息恢復奔襲數十裡的體力消耗?真是天賜良機!全軍朝阿濟格所在之處緩緩移動,八百騎步槍兵率先前出!按計劃行事!”

看到明軍騎兵也動了之後,清軍果然也有些如臨大敵,但稍微等了一會兒後,看到明軍出列的只是幾百騎,清軍就又狐疑著止住了調動,唯恐這是明軍的疲敵之計。

這麼點人能做什麼?怕不是想用這幾百人的羊動,調動起上萬清軍騎兵,讓上萬清軍騎兵都被消耗馬力精力吧?

而清軍很快就要為這個遲鈍付出代價。

朱文禎派出的“龍騎兵隊”的將領,名叫李愉,也是當年跟朱文禎一起,從塔山、筆架山戰場撤回來的。

只不過李愉是當時棄暗投明的朝鮮鳥銃營守備、是朝鮮兵曹判書李時白的庶子,當初冒充他兄長李悅去清國當人質的。後來趁著鄭成功張名振的筆架山之戰,詐死投降大明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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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說一,大明後期因為國內嚴禁民間火器,所以當時鳥銃兵的精度,還真就不如朝鮮鳥銃營,這也是有史料支援的。

朝鮮早年需要防備韃子,加上朝鮮改朝換代很少,不怕異姓武將和泥腿子造反,也就允許民間以鳥銃打獵。

有了長期訓練的保證,還有很多拿著鳥銃打獵十幾年的老獵戶,就有了不少槍法很好的鳥銃手。只是朝鮮其他兵種確實垃圾,才被在明軍清軍倭軍面前相對不堪一擊。

朱樹人並非狹隘之人,對於肯投靠他的有用之人,哪怕是異族,能用就用,最多暗中留點後手提防。

所以在狙擊槍部隊出現後,他也從當初李愉投降帶回來那個一千多人的朝鮮鳥銃營裡,挑了幾百名槍法好的,再集中強化訓練。

事實上,那個朝鮮鳥銃營被大明拉來拉去打仗,如今總共也就只剩七八百活人了,朝鮮老兵本來就是死一個少一個,又不會去特地補充。

朱樹人找擴軍招兵也是招漢人,朝鮮人只有存量而已,越用越少。

即便如此,朱樹人也定下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如今第一批來復槍狙擊兵,朝鮮人只許佔一小半,以後武器擴產了,更要控制朝鮮人數量到三成以下,逐步降低。將來和平年代資源充裕了,完全可以慢慢訓練漢人神槍手。

而到了戰場使用環節,漢人將領也會暗中防一手,比如這次派出八百龍騎兵,只有三百來復槍狙擊兵,還有五百都是拿新式武昌造滑膛槍的,還有上刺刀。而狙擊兵的火槍不便於裝刺刀,也就沒有近戰能力,完全不怕他們不聽督戰指揮。

……

李愉在望遠鏡的幫助下,早就鎖定了阿濟格的旗陣,不疾不徐地逼近,唯恐阿濟格提前警覺。而到了兩軍相距五百步時,李愉進一步放慢了速度,做出隨時減速停下的姿態,鬧得對面的清軍將領愈發覺得看不懂。

這是搞什麼鬼?

阿濟格也覺得不解,看明軍騎兵兩部已經脫節甚遠,這支突前的小部隊跟後面數千軍馬都拉開好幾裡地了,他終於決定試探一下,就吩咐了幾個麾下騎兵將領:

“卓布泰、沙爾瑚,你們帶兩個甲喇,左右夾擊,先把這千騎敵軍吃掉!不過他們若是詐敗逃跑誘敵、試圖跟主力會合,就不要深追!謹防有詐!”

“謹遵王爺將令!”卓布泰、沙爾瑚均虎吼應諾,便要轉身去點起本部騎兵出擊。

然而,就在阿濟格吩咐的當口,對面的李愉已經做好了準備,此時雙方相距還足有四百步出頭,也難怪阿濟格毫無提防。

李愉的三百線膛槍狙擊兵,已經分三列站好,前排蹲伏,被告知都要提前好好瞄準阿濟格,然後依令分批開槍。

分批開槍也是怕活力浪費,萬一射向阿濟格的子彈被侍衛擋了,而一起開火的話中槍的侍衛還沒來得及倒下,就有可能擋住更多子彈。

稍微間隔三五秒,是最好的射擊間隔,也不至於讓清軍反應過來、立刻保護阿濟格。

“每排間隔五息,聽令開火!第一排開火!”

李愉自己也是端著線膛槍在瞄準,讓旁邊的副官幫著喊口令,隨後一起開火。

“砰砰砰!”

對面的清軍軍陣微微驚動,不過好在他們也是見慣了火槍的,無非原先的火槍沒那麼遠射程,想不到會那麼遠動手。之前看明軍騎兵下馬列陣,還以為是別的什麼誘敵詭計呢。

然而僅僅數秒鐘後,清軍中軍就傳出了騷亂,無數人互相擁擠,中間十餘騎紛紛墜馬,或傳出各種哀嚎。

狙擊營業不浪費時間,數秒內輪番開火,把三百杆線膛槍全部打空。

“呃啊——”阿濟格連聲慘嗥,滿臉不可置信,雙手捂住胸腹,卻仍有汩汩鮮血從精良的雙重鐵甲下面不可遏制地湧出。

三百發狙擊彈,瞬間擊斃阿濟格身邊清軍侍衛、將領十餘騎,還有若干受傷。算機率,基本上十幾顆子彈才有打死一個,這還是久經訓練的神槍手,不得不讓人感慨這種武器的初次實戰,終究還是太嫩了。

但相比於原先的老式武器,這個精度和射程已經超乎了清軍的想象。

而且大夥兒都是瞄著阿濟格的,越靠近阿濟格的人,身上中彈的數量可能就越多。比如那倆剛剛在聽取將領的甲喇額真卓布泰和沙爾瑚,就分別中了三槍和兩槍。

而最被照顧的阿濟格,也算是能者多勞了,中彈數量剛好和那兩個聽令的屬下身上加起來一樣多,足足中了五槍。

只可惜沒有直接爆頭或擊中心臟的,所以阿濟格或許還能撐個一時半刻,才會因為器官衰竭或者瘋狂失血而亡,沒法做到數秒內當場死亡。

但這絕對是致命傷,母庸置疑。

“擊中阿濟格了!天佑大明啊!夠本了!全軍上馬,不要戀戰!快跟朱軍門會合!”

李愉透過望遠鏡確認了戰果後,當然也不會等清軍報復,直接全軍上馬一熘煙跑了。

剩下大亂的清軍主力,就交給朱文禎看著辦吧,能撈一票就撈一票,撈不到也不必戀戰,另找戰機就是。

阿濟格死了,還怕淮西清軍不亂麼!

——

PS:我也沒辦法,昨天四千五百字,今天八千字。

不是我不想均勻點斷成每天六千字,實在是我這人分章還是要以劇情推進為主,每天總要一個小劇情寫完,主線稍微推那麼一點點。

所以,有長有短,就這樣吧。以後再去斷章培訓班深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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