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平京國際機場。
張青看著哈欠連天的王志，還有精神明顯不濟的楊鳳梅，關心道：“老師，怎麼這麼辛苦？”
王志苦笑，楊鳳梅擺手道：“別提了。不到平京不知道官小，王老師在江京市大大小小也算個官，到了平京就成嘍囉了，酒桌上是個人舉杯就得喝。”
張青不大明白：“為什麼非和他們應酬？”
王志嘆息一聲道：“張青啊，這就是官場。上面交代下來的差事，就一定要辦。要辦事，就不得不按所謂的規矩來辦。酒桌文化，咱們華夏幾千年來都是這樣。喝酒，就代表著誠意。喝好了，就是誠意足，口說無憑嘛。所以，想辦事，有什麼辦法呢？”
張青好奇道：“辦什麼事，需要這樣的文化？”
王志笑道：“還能有什麼？招商引資吶。現在是經濟開道的時代，各地政府都在想盡一切法子招商引資，尤其是外資，拉到一筆就是顯眼的政績。”
楊鳳梅也知道一些，笑道：“他們上頭一號二號鬥法過招，王老師這個小卒子就要跑斷腿。也還不錯，總歸是為了人民，拉到投資，經濟發達起來，老百姓也能過好一點。”
王志苦笑道：“如今只能用這個高尚的理由來安慰自己了。”
張青問道：“那港資算不算外資？”
王志點頭道：“當然算……”不過隨即反應過來，忙擺手道：“張青，你可千萬別想著拿自己的錢來貼補這件事，那像什麼話。成了我們一家子都指著你吃了……”
楊鳳梅也笑道：“張青啊，你真是傻小子！你這樣還開公司，別讓人騙光了！”
張青笑道：“昨天還和公司的人在談這件事，想利用港島資金回內地來做些事。一會兒師姐回來了，就回家商議此事。不過初始投資不大，一個地方可能也就二三百萬港幣。但以後，應該會加大投資。”
王志眼睛一亮，道：“二三百萬港幣的初始投資已經不小了，利用好的話，銀行可以撬動兩千萬貸款。”
張青乾笑了聲，道：“先不貸款。就是先弄塊地，建個倉庫，然後轉租給杜娟唱片放磁帶。主要是，也沒個投資專案。”
現在國內形勢哪裡適合搞大投資，由於外部衝擊和內部政策的調整，經濟增長乏力，企業虧損、產能過剩、金融風險、通縮、失業等問題嚴峻的一塌湖塗。
就張青在軍訓期間在圖書館查的資料來看，國有企業大面積虧損，基本是三分之一明虧、三分之一暗虧、三分之一勉強持平。
再加上對企業的行政干預，以及金融秩序混亂，商業銀行壞賬高達百分之三十，實際上已經是技術性破產。
這個時候，張青哪敢往裡鑽。
王志也是無語，好笑道：“沒個投資專案，你就先建個倉庫？磁帶才能佔多大點地方。”
張青道：“現在各行各業基本上都供大於求，所以渠道就很重要。建立自己的倉庫，也算是未雨綢繆，杜娟現在也的確需要。”
王志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其實我建議你，如果資金沒有具體的投資方向，可以收購一家造紙廠，一家印刷廠。你師姐從事電影行業後，我就多瞭解了些這個行業，尤其是美國好來塢。發現在他們那邊，電影票房的收入只佔電影收入的一部分，甚至不是主要部分。電影周邊的收入，反而是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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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頷首，道：“王老師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只是國內行情不大一樣啊……美國那邊對智慧財產權的重視要高的多，咱們這邊，一旦有利可圖，跟風的都能把人懟死。而且，百姓手裡也沒那麼多錢。”
王志笑道：“所以嘛，我才建議你先收一家造紙廠，一家印刷廠。我閒暇功夫，也試著去瞭解了下。國內經濟不如人家，所以那些大的周邊產品不好做。但是，海報畫像，印著明星的軟抄本，別看東西不大，賣的卻很好。而且，城裡讀書的孩子，大都買得起。對一般人來說，這個生意不算大生意，也未必有把握。但對你，應該是很好的生意。”
張青眼睛發亮，道：“尤其是軟抄本，印一頁歌詞，都能大賣！”
王志微笑道：“而且這樣一來，你的倉庫也有了用武之地。既然為了存磁帶，你不僅在江京市一地建倉庫吧？”
張青道：“都是大城市！”
王志笑道：“這樣更好，佔住幾個經濟發達的大城市的市場，就足夠一家造紙廠和印刷廠賺的盆滿缽滿了。最重要的是，我聽梓桐說，你公司的電影、唱片都是同時對港澳臺、南洋和日韓同時發行的。這樣一來，產品還能對外出口，政策方面會大力扶持的，走一波出口退稅，你的稅甚至是負的。雖然眼下國內經濟形勢不好，但政府正在加大政策扶持，前所未有的力度！當然，還是要看你自己的安排。”
張青面色比較嚴肅，緩緩道：“王老師，資金方面的壓力倒是不大，關鍵是，我手下實在無人可用。眼下光唱片公司的事，都要一個人掰成兩個人來用。師姐還沒回來，估計馬上就要再返回去，誰讓她如今也是公司的高層……”
楊鳳梅好笑，道：“她還成高層了？”
張青點頭笑道：“影視部門藝人部經理，雖然眼下就她一個藝人。”
兩人都笑，王志道：“缺人手？那你算問對人了。現在到處都在國企改革，一大批幹部無處去。我就認識幾個能力頗強的幹部，只是在國企中資歷不夠，一層一層壓著，一直被壓的沒有話語權，做不得事。你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你認識。今天就可以打電話，讓他們立刻進京。”
張青笑道：“我運氣真是太好了。那就叫來吧，等師姐回來後，一起開個會，把這些方桉記錄下來，做個總預算，再帶給趙姐去看。我還要上學讀書，這些需要趙姐來操盤。王老師，真是太感謝你了。”
王志笑道：“你還和我客氣？”
楊鳳梅也拍了張青胳膊一下，道：“瞎客氣！張青，你還是繼續好好讀書。要是別的地方的廠子，你可能要多花心思自己上心看著。可要是江京市的，交給王老師幫你留心著就好。別覺得麻煩他，做大了還是他的成績，他得請你吃飯才對！”
王志呵呵笑道：“那是。”
正說著，機場廣播響起，從港島飛往平京的航班，即將降落……
……
“爸！媽！弟弟（daidai）！”
一個戴著墨鏡，衣著洋氣的女孩子遠遠看到張青三人，就飛奔而來。
王志差點掩面而去，楊鳳梅一邊笑一邊罵：“這麼大的人了，還作怪！”
但眼角卻閃著淚花。
港島那個地方，張青、齊平都說不是好地方排外，她這個當媽的，心裡怎能不擔心？
王梓桐跑過來將墨鏡推到頭上，就先和楊鳳梅抱在一起。
楊鳳梅一邊抹淚一邊罵，王梓桐哈哈笑著又和王志擁抱，王志就風輕雲澹的多。
最後又跑來抱住張青不放手，讓楊鳳梅拍打了兩下才鬆手。
放手後，王梓桐得意的在父母面前轉了兩圈，道：“看出來沒？”
楊鳳梅笑罵道：“看出來啥？胖了？”
王梓桐笑臉凝固，氣急道：“明星，我一身的明星味！”
楊鳳梅到底是親媽，嘲笑道：“一身臭汗味兒差不多，哪來的明星味？”
王志打圓場：“走了走了，家裡燜了抓飯，小藍還在烤肉，今天吃西疆菜。”
楊鳳梅還在嫌棄：“你就空著手回來的？”
王梓桐得意道：“哪有大明星自己拖行李的？”
不過見自家老媽臉色有些不大好了，忙又道：“託運回來的，最遲後天就能到師弟家裡。以後在平京，我住師弟家了！”
王志道：“先回家，回家再說。這秋老虎咬人，太熱了。”
……
北池子二條，二號院。
坐在遊廊下，看著頭上一半是簇簇提熘的葡萄，一半是色彩絢爛的紫藤，王梓桐滿臉羨慕道：“青弟，你也太會享受了。這又是葡萄架、又是假山、小橋的。”
張青微笑道：“喜歡你也可以買一處。”
楊鳳梅冷笑道：“她拿什麼買？你買得起是靠真才實學，她靠什麼，靠你？她好不好意思？”
王梓桐頭都大了，拱手求饒道：“親媽欸，別敲打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飄，也沒膨脹！我的老天爺喲……爸，這到底是不是親媽？”
王志笑，張藍端了一大盤烤肉過來也笑，還讓王梓桐先吃。
周豔豔則端了一大盤水果過來，西瓜、哈密瓜、葡萄都有。
張青給王梓桐拿了一串烤肉，問道：“用不用剝下來吃？大明星了嘛。”
王梓桐白他一眼，拿過就咬了一塊下來，然後給張藍豎起大拇指道：“地道！”
這平京話說的張藍咯咯笑。
不過王梓桐大部分時間，目光都在周豔豔身上滴熘熘的轉。
嘖嘖，青弟就是青弟，真會享受……
楊鳳梅讓張藍、周豔豔坐，然後問王梓桐道：“在港島到底怎麼樣啊現在？”
王梓桐吞嚥下一口烤肉後，連連搖頭道：“《賭神》本來就火爆，結果現在《賭聖》更火爆，往六千萬上直奔，港島那邊電影圈都瘋了。王昌導演收了幾個夾著子彈和支票的包裹了，趙姐連無線大樓都不敢出，古惑仔都癲狂了。她用《賭神2》的劇本和版權，讓各大院線加緊結賬，還賣了一大筆錢。最多十號她就能回來了，師弟，你找的這個姐姐真是太巴閉了，給你操碎了心。相比之下，我這個親師姐反倒光沾光了，唔好意思啦！”
張青有些不好意思道：“恐怕，親師姐也得忙起來，多奔波一下……”
王梓桐眨眼不解，就聽一旁老媽嘿嘿嘿很“陰森”的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