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憲三年,二月初三,下午,春申城,菁才高中三年級六班。

修身課,秦冰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

她二十三歲,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滿頭烏雲用一條碎花色的紗巾束在腦後。

上身淺灰色的羊絨呢大衣,線條在腰間收窄,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下身山羊毛制的黑色正裝長褲,襯得長腿筆直,臀形豐隆。

舒緩悅耳的聲音,彷佛在演奏一曲曼妙的樂章,輕而易舉抓走所有學生的注意。

秦冰很滿意課堂效果,正舌燦蓮花,忽地,星眸一寒,踩著黑色小牛皮靴蹬蹬地下了講臺,直奔最後一排。

“臥槽,老許,秦老師來了,快醒醒!”

張星死命推著同桌許舒。

上午的籃球比賽,許舒被曹達明用籃球砸了腦袋,差點打起來。

回到教室後,許舒就趴在了桌上。

張星以為他在賭氣,寬慰幾句後也沒多想,誰承想這傢伙竟一覺睡了過去。

轉瞬,秦冰已兵臨城下,殺氣騰騰,張星慌了。

秦冰向來得意自己的教學水平,在她看來,許舒的呼呼大睡就是對她最大的嘲弄。

她蛾眉剔起,“張星,許舒這麼睡,你覺得合適嗎?”

“啊?”

“被子呢,枕頭呢?怎麼不幫他備下?”

滿堂鬨笑。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張星滿面漲紅,重重一腳跺在許舒腳面上。

許舒吃痛,蹭地起身,偏偏眼皮有千斤重,根本睜不開,身子一軟,朝秦冰懷裡倒去。

秦冰花容失色,連退幾步,飽滿的臀部頂住課桌,才沒被一米八多,一百四十多斤的許舒撲倒。

“臥槽!”

“沃日!”

“這,這……”

教室裡,眼鏡碎一地,甚至有口哨聲響起。

秦冰羞怒交集,俏臉脹紅,重重在許舒腹部掐了一記,緊實的腹肌,彈力絕佳。

許舒眼皮急速跳動,卻總用睜不開眼睛。

他清秀的瘦臉搭在秦冰香肩上,秦冰越推,他抱得越緊,並飽含深情地喊道,“媽,別丟下我……”

轟!

教室的屋頂險被掀飛。

“太熘了!”

“這也行!”

“騷啊!”

“……”

十輩子也見不到的熱鬧毫無徵兆地爆發,便是最嫻靜的女生也看得臉色漲紅。

秦冰氣得渾身發抖,許舒的力氣極大,她感覺自己要被揉散了。

“媽……”

許舒的聲音充滿了感情和絕望,熱淚奪眶而出。

秦冰懵了。

曹達明滿面紫赤,提著個凳子衝上前來。

“曹達明,你幹什麼!”

張星霍地起身,擋住曹達明,抓起水杯,對著許舒的臉澆了上去。

倏地一下,許舒睜開眼來,環視一圈,怔怔半晌,一把推開秦冰,脫口道,“你是誰,我在哪兒?”

“絕!絕子絕孫的絕!”

“彪!德彪的彪!”

“下任梅花話劇社社長不是許舒,我第一個不服!”

“快!快殺了我,給許舒助興!”

教室沸騰了。

曹達明一把攥住許舒衣領,揮拳要打,被張星死死拉住。

秦冰是公認女神級人物,全校男老師和少年們的夢中情人。

不知多少次,曹達明午夜夢迴,股間溼滑,思及念及,都是秦冰。

他有心無膽,只能遠觀。

誰能想到,許舒這殺千刀的,竟然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唐突佳人。

“校長來了!”

只聽一聲喊,梳著大油頭的方校長陪同著一行人,從教室後門方向走來。

“都給我坐回去。”

秦冰找回狀態,狠狠瞪許舒一眼,皮靴蹬蹬去了。

秦冰本以為方校長是領人參觀校園,從此間路過,沒想到方校長直接把人領進教室。

“秦老師,我從教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哪位老師課堂上的互動能這麼熱烈,在走廊那頭都聽見了。”

方校長笑呵呵說道。

來的是城南區教育社的人,為首的譚副社長是個瘦高中年,面色青白,雙頰無肉,胸前掛著個鐵製胸牌,中有一道豎紋。

“好個千嬌百媚,風姿綽約的玉人兒,以前怎麼不知道轄下竟有這等風流人物。”

譚副社長盯著秦冰,心生歡喜,率先伸過手來,含笑道,“既然有這麼生動的課堂,方校長,我看就不用轉了,咱們聽秦老師一堂課。”

知道方校長定不會拒絕,秦冰錯開兩步,轉去指揮幾個學生搬椅子,巧妙地避免了和譚副社長握手。

教育署的譚副社長和校長聯手在後排鎮壓,終於壓住了教室裡的火熱。

許舒才坐回去,張星就湊了過來。

前排的幾個傢伙也蠢蠢欲動,但礙於校長在側,一個個把手背在身後,豎起拇指。

張星更是低聲絮叨個不停,許舒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死死盯著自己的左手無名指,那處正套著一枚綠色的戒指。

他怔怔端詳許久,一股寒氣從後嵴梁騰起。

這哪什麼戒指,分明是一截綠藤!

顯然,此許舒正是彼陳敞。

許舒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到桌下,想要剝離戒指。

可不管他怎麼用力,這戒指像是長在手上。

他放棄了折騰,送目窗外。

風掠過湖面吹來,帶來涼意和陣陣鮮花的芬芳。

感官上的資訊明白無誤地讓他確信自己,活在另一個真實不虛的世界。

他握緊了拳頭,強忍著心中的激動。

經歷過吊詭的綠藤、水幕,他不僅不覺重生驚悚,反倒生出無邊希望。

詭異的綠藤在七八年間出現四次,爺爺、奶奶、爸爸被拖走時都會像媽媽那樣訴說。

訴說的問題涵蓋數學,物理,化學,植物學,天文學等等學科。

許舒猜到這些問題絕不是自己親人們要問的,水幕背後一定有一個操控者。

這些年,他幾乎將全部精力都花在解析親人們訴說的問題上,希望以此揭開綠藤和水幕的秘密。

然而至今所得,不過一頭霧水和滿滿的絕望。

“既然老天給了我重來的機會,我一定,一定……”

許舒正咬牙切齒,張星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你小子今兒是怎麼了?”

張星稜著眼珠子悄聲問。

許舒瞪著張星,吸收幾塊記憶碎片,知道這位是自己的死黨。

“來,看我手。”

許舒伸出綠戒。

他懷疑張星根本看不到綠戒,畢竟此物突兀的出現,顏色又這麼醒目,張星沒道理看見了沒有反應。

“看什麼?”

張星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端倪,嗤道,“一雙比娘們兒還秀氣的手有什麼好看的。”

許舒暗道果然,指著中指上的一道細紋,“昨天看相書,上面說這條紋路叫通天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知道張星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

張星來了興趣,盯著自己的手,反反覆覆地看,尋找著傳說中的通天紋,以證明自己同樣不凡。

許舒得了清淨,抓緊時間吸收記憶碎片。

很快,他弄清了一些狀況。

先前拎板凳要砸自己的,是自己的死對頭曹達明,今天早晨的籃球賽,自己的腦袋剛被曹達明用球砸過。

一想到曹達明,一股怒氣不受控地在心頭湧起。

許舒意識到這可能是前任許舒的遺恨作祟,趕緊轉移注意力。

很快,他盯上桌上堆得老高的課本,揀出《國史》、《地理》及相關資料,快速翻閱起來。

二十分鍾後,他合上書本,“歷史完全對不上號,看來不是平行時空。

這裡的科技水平大約處在前世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尾聲。

世界地理也不對,不是地球,人種倒是差不多。

所在的這個叫大周的國家,時代背景和科技背景,類似清末民初。

大周王朝三百年國運將竭,民黨蜂起,中樞勉強在三年前完成立憲,平息湧動的朝局,但巨大的危機依舊悄然醞釀。

許舒所在的城市叫春申,近似二十世紀初的滬上,經濟、風氣,皆為一國之先。

嗯?課本上的文字,居然是簡體漢字……

口音接近前世的西南官話……

這世界像個縫合怪!”

他正滴咕著,找通天紋失敗的張星勐踢他一下,瞪眼道,“你今天是非作死自己不行啊,書翻得飛起,挑釁誰呢?秦老師炙熱的眼神都快把我烤焦了。你想輕生,我能理解,也支援,能不能別拉上我啊。”

許舒看向講臺,正講課的秦冰冰冷的眸光立時朝他射來。

許舒微微頷首,以示歉意。

他渾然忘卻了自己學生的身份,哪有資格向老師點頭致歉。

“這是準備好了後事啊!”

儘管心頭騰起焚天之怒,秦冰依舊保持著絕佳的職業素養,從容講課,“……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確,不管多麼崎區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啪啪啪,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譚副社長笑著站起身,滿眼欣賞地看著秦冰道,“秦老師說得太好了,我們每個人都會遭遇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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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面對逆境,秦老師給出了答桉。

說來也巧,前兩天,我和春申大學的鄭乾教授閒聊,也談到人生逆境。

鄭教授提了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說為何走出人生逆境的人往往會變得沉默?

我覺得很有意思,但苦思無果,現在我想把這個問題交給同學們。”

秦冰皺眉,“譚副社長,同學們年紀還小,讓他們談人生逆境感悟,為時尚早。”

她對這個一直用眼神解自己衣服的譚副社長觀感極差,巴不得這傢伙趕緊離開。

譚副社長笑道,“正是因為同學們尚未經歷真正的人生逆境,所以我想聽聽同學們的赤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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