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和羅洛渾等八旗貴族很快也發現了不對。

“豫親王,不對啊。”羅洛渾說道,“紅衣大炮好像真的打不著明軍銃臺?”

之前聽拜音圖和鰲拜說紅衣大炮打不著明軍修建的銃臺,他們還不相信,心說明軍的銃臺只要是修建在地面上,還能打不著它?

可現在鐵一般的事實就擺在他們面前,由不得他們不信。

“去。”多鐸便一鞭子抽在範承謨身上,罵道,“把智順王給本王請過來。”

“嗻!”範承謨打個千,一熘小跑去了,不一會又帶著尚可喜快步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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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有德、耿仲明當了大順軍的俘虜之後,尚可喜就成了清廷的炮兵總教習,現在所有炮兵都歸他管。

多鐸道:“智順王,紅衣大炮怎麼回事啊?”

尚可喜無奈的說道:“豫親王,想必你們也都看見了,護坡擋住了紅衣大炮射界,所以得先把明軍銃臺前的護坡清理掉,不然打再多炮也沒用。”

“這樣?”多鐸皺眉沉思片刻,又吩咐範承謨道,“狗奴才,你現在就去把鑲白旗的包衣組織起來,帶上工具把護坡挖掉!”

“嗻!”範承謨答應一聲,麻熘的離開了。

對範承謨這個狗奴才來說,只要不呆在多鐸跟前比什麼都好。

多鐸又招手示意鑲藍旗漢軍固山額真李國翰過來,然後說道:“李國翰,你帶上三千漢軍及兩百輛偏廂車,負責保護刨土的包衣奴才。”

多鐸不在乎包衣奴才死活,但是在乎時間和勝負。

為了儘快拿下徐州並且活捉崇禎,還是保護一下這些狗奴才。

而且鑲白旗的包衣要是死得太多,難免會影響到今年的春耕,也不好。

於是,在三千鑲藍旗漢軍以及兩百輛偏廂車的掩護下,範承謨帶領著鑲白旗的五千多個包衣奴才來到了最外圍的那道護坡前。

隨即就揮動鏟子鋤頭,開挖護坡。

但是好景不長,明軍銃臺的虎蹲炮很快就發起了炮擊。

從最外圍的護坡到十二重銃臺的距離僅只有五六十步,到第十重銃臺的距離也只有不到四百步遠,所以三重銃臺的虎蹲炮都能打到挖坡護的包衣。

範承謨等五千多個包衣的作業面寬度大概在一里左右。

所以,至少有15個以上銃臺的30門虎蹲炮能打著他們。

平均每門虎蹲炮裝填100枚5錢重鉛子加一顆30兩重的合口石彈,所以伴隨著明軍每一次發炮,便有3000顆鉛子以及30顆合口彈落在包衣的作業面。

這些包衣可沒有甲胃,就連最廉價的棉甲也沒有,就只穿了件夾衣。

所以,伴隨著明軍的每一次炮擊,至少有上百個包衣受傷甚至斃命,被30兩重合口彈擊中的包衣往往當場斃命。

這還是因為明軍炮兵素養不夠高。

要不然鑲白旗包衣的傷亡還要多。

但既便這樣,這些包衣也是受不住。

不過範承謨這個狗奴才繼承了他老子范文程的智商,很有點小聰明。

看到一個接一個包衣接連受傷甚至斃命,範承謨一急便想到一個主意。

“喂,大明的將爺們。”範承謨躲在偏廂車後面衝對面銃臺高聲喊道,“我們都是遼西的漢民百姓,我們是被迫的,實在是沒得辦法。”

“我們要是不來這裡,建奴就要殺了我們妻兒。”

“還望你們看在同一個祖宗的份上,不要打我們嘍。”

別說,還真的有效果,範承謨喊了幾嗓子之後,對面銃臺就停止炮擊。

其他的包衣一看有效,便也紛紛跟著高喊起來,然後很快,對面銃臺上的明軍就紛紛停止了炮擊,炮聲沉寂下來。

只剩下建奴挖土的聲音。

範承謨們挖得更加勤快。

……

明軍的變故很快引起了多鐸等八旗貴族的注意。

“怎麼回事?”多鐸有些錯愕的問,“對面銃臺上的明軍怎麼不打了?該不會是火藥和鉛子都打光了吧?”

“應該不會。”何洛會道,“這才打了多長時間。”

剛剛當上小旗主的固爾瑪琿便說道:“我去問問。”

片刻之後,固爾瑪琿便又回對多鐸跟前,稟報說:“豫親王,是範承謨這個狗奴才想了個絕妙的主意,說他們這些人都是遼西漢民,都是被抓來幹活的,對面的明軍聽了之後果然就不再打他們。”

說此一頓,又諂媚的說道:“豫親王到底是豫親王,就連府中的奴才都從豫親王身上學到那麼大本事,一個個的居然跟諸葛亮似的,真不得了。”

何洛會聽得直翻白眼,心說這馬屁拍的,臉都不要了。

你舔豫親王就舔豫親王,居然連個包衣奴才都舔,下賤。

“是嗎,這狗奴才還有這等心眼子?”多鐸也是有些意外。

固爾瑪琿又接著說道:“主子,沒有了明軍虎蹲炮的襲擾,包衣奴才幹活的速度就快多了,按現在的進度中午前準能把最外圍的護坡清理完,接下來就還是交給我們正藍旗吧?五天前我們正藍旗吃了大虧,今天必須得把場子找回來。”

“可以,就交給你們正藍旗了。”多鐸欣然點頭。

……

到這會,崇禎也發現了不對勁。

“炮聲怎麼停了?”剛剛還在跟李香君說話的崇禎回過頭,再次舉起望遠鏡對準了西南方向的第十二重銃臺,發現銃臺上的虎蹲炮果然都停止了炮擊。

“盧伴伴。”崇禎把目光轉向唯一留在跟前的大太監盧九德。

“你派人去前面問問,怎麼問事?虎蹲炮怎麼就停止炮擊了?”

“老奴領旨。”盧九德也不派別人,親自下山去第十重銃臺上盤問。

前後還不過一個時辰,盧九德便又回到第九峰:“聖上,問清楚了,說是對面清理護坡的是遼西的漢民,將士們不忍心打他們。”

“湖塗!什麼遼西漢民,那是包衣!都是建奴的走狗!”

崇禎大怒道:“遼東還有遼西的漢民都已經被建奴殺絕,剩下的都是投降建奴的包衣奴才,都是些數典忘祖的敗類!”

“傳旨,各鎮邊軍須給朕擦亮眼睛。”

“再有自稱是遼西漢民甚至於北直、河南漢民、而意欲挖掘銃臺前方之護坡者,皆為建奴包衣無疑,各鎮邊軍當速發炮擊斃之!”

頓了頓,又道:“不可有一絲心慈手軟。”

此間真是不能心慈手軟,但凡有一絲心慈手軟,就會被建奴抓住並且加以利用。

建奴自從老奴舉兵以來,就沒少驅趕漢民攻城,也憑藉這個狠毒不要臉的法子攻佔了遼東不少堡城,所以不能手軟。

越手軟,附近漢民就越有可能遭殃。

因為建奴嚐到甜頭之後,就會抓來更多的漢民。

只有狠下心來痛下殺手,讓建奴意識到抓捕漢民沒什麼用,他們才會放棄抓捕更多的漢民充當肉盾,這樣才能保護更多漢民。

……

一來一回,近兩個時辰就已經過去。

己正時分,沉寂了快兩個時辰的明軍銃臺忽然間再次發炮。

伴隨著一片又一片的鉛子雨點般落在正在作業的包衣頭上,鑲白旗的包衣奴才再次出現死傷,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

從己正時分到午正時分,短短一個時辰就傷亡了五百多人。

其中至少有一百多個包衣直接斃命,還有兩百多包衣重傷。

多鐸的內心卻毫無波瀾,對他來說,甚至對每個旗人來說,包衣不過就是一頭兩隻腳會直立走路還會說話的大牲口,死就死了,再去從漢地擄掠就是。

六條腿的牲口確實不太好找,可是兩條腿的包衣卻遍地都是。

不過,範承謨這個狗漢奸是真聰明,居然又讓他想到一個辦法。

範承謨請求李國翰將偏廂車後撤到護坡尾部,給包衣提供庇護,然後靠著偏廂車的掩護垂直下挖,先挖出一條一丈多深的壕溝,然後“之”字形往前掘進,靠著這個法子,真就輕鬆躲過了明軍虎蹲炮的打擊。

未正時分,徐州防線最外圍的護坡,就被鑲白旗的包衣清理出了一個寬度超過三百步的巨大缺口,缺口內的五個銃臺便直接暴露在了紅夷大炮的炮口之下。

……

看到紅夷大炮直接向銃臺展開炮擊,崇禎也是有些懵,怎麼可能?

建奴這是被李雲龍附體了嗎?居然也能想到透過土工作業躲避虎蹲炮打擊?

不過仔細一想,似乎也沒什麼奇怪,因為建奴從一開始就很善於土工作業,皇太極時代更是曾經透過土工作業將寧遠、錦州圍得水洩不通。

鄭森等士子也意識到了其中的隱憂,皺眉說道:“這下可有些麻煩。”

確實有些麻煩,建奴可以採取土工作業的方式破壞最外圍的護坡,自然也可以採取土工作業的方式破壞後續十一重護坡,甚至還有可能直接以土工作業的方式對最外圍的兩重銃臺展開破壞,而銃臺上的明軍就只能看著。

如果發起反擊,建奴恐怕是巴不得。

離開銃臺野戰,肯定是打不過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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