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朝房。

四位閣老再次在大堂聚齊。

表面上看,四位閣老正在討論恩科考題的事情,但其實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出現了雞同鴨講的情形。

不用多說,四位閣老都在等內務府發債的訊息。

這次發債的結果絕不會差,這點早就形成共識。

畢竟堵在貢院街上的那一千多輛馬車可是做不得假。

但是這次發債究竟有多好,史可法他們四人就無法想象。

最後還是姜曰廣沉不住氣,先問道:“你們說,內務府能賣出多少債券?”

高弘圖說:“從八府一州趕來南京購買債券的縉綽商賈少說也有上千人,按照一家五萬兩銀子來計算,至少五千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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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萬?”姜曰廣人都懵掉,“這麼多?”

解學龍有些心虛,搖頭說:“應該沒有一家五萬兩這麼多。”

別家多少不知道,反正他們解家籌集了十萬兩銀子買債券。

“解閣老保守了。”高弘圖哼聲道,“僕已經託人私下打聽過,這次來南京買債券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大縉紳或者身家不菲的巨商大賈,那些身家只有幾萬兩甚至幾千兩銀子的小縉紳或者小商賈,根本就沒幾個。”

“此事並不奇怪。”解學龍道,“那些小縉紳、小商賈或者訊息不靈通,或者嗜財如命不敢冒半點風險,所以對此無動於衷也是可以理解,畢竟債券這種事情乃是由聖上首創,未來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準。”

機會永遠留給先人半步的群體。

從古至今,一直都是這個邏輯。

姜曰廣忽又問道:“如果縉紳和商賈真準備了五千萬兩銀子,你們說,聖上會發賣多少債券?還會是之前說的兩千萬兩嗎?”

“這怎麼可能呢。”高弘圖道,“誰還會嫌銀子多?”

“僕也覺得不會。”解學龍道,“聖上肯定會臨時增加債券。”

只有史可法從始至終沒有說話,蹙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心情?

高弘圖三人正說話間,戶部左侍郎張有譽忽然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四位閣老,賣完了!”張有譽喘息著說道,“內務府的債券賣完了。”

“啊?這麼快就賣完了?”高弘圖急聲問道,“總共賣出了多少債券?”

“兩千萬兩。”張有譽道,“就賣了之前說好的兩千萬債券,多一兩都沒有。”

“啊?”這下又出乎姜曰廣他們的意料之外,“聖上竟然真的只賣了兩千萬兩?”

“聖上湖塗。”高弘圖跺著腳說道,“這麼多縉紳和商賈上趕著送銀子,內務府為什麼就不能多賣些債券?內務府銀子花不完,可以給戶部嘛,戶部現在也缺銀子!”

這次姜曰廣和解學龍卻沒有附和,把銀子給戶部?高硜齋你想什麼呢?

聖上不從戶部來掏銀子就不錯了。

……

此時在南宮。

價值兩千萬兩銀子的債券已經全部售罄,買到債券的縉紳商賈都是高興異常,雖說買到的額度只有預期的一半,但是也已經不錯了。

接下來就是交割銀子同時校驗銀子成色。

這就是拿銀子做貨幣的不方便處,銀子有成色的。

不同產地的銀子及不同銀礦生產的銀子,成色都不一樣。

所以在流通過程中,就需要對銀子成色進行校驗,確定價值。

比如銀子成色十足,稱為足色銀,如果成色不足就要打折扣,這就需要經驗很豐富的專業人士對銀子進行評估,判定其折色,九成或者八成,甚至七成。

所以交割並且校驗銀子的環節需要非常小心,而且很耗時間。

縉紳商賈按照次序,趕著自家馬車逐次上前交割及校驗銀子。

“孫翁,這是債券,您可收好嘍。”馬鳴騄將兩張面額分別為一萬兩及五千兩的債券遞給面前商賈,又叮囑道,“另外記住嘍,債券不可以轉讓或者轉賣,只能本人或者直系親屬兌付,一旦債券贈予或者轉賣給了他人,內務府概不承認。”

“好的。”商賈忙道,“小老絕不會將債券轉讓或轉賣。”

馬鳴騄又將商賈個人信息詳細記錄:孫廷蘭,南京本地布帛商,世居倉漕巷,身高五尺五寸,圓臉,短鬚三角眼,右臉有大痣,購十二歸一年債一萬兩整,復購二十歸三年債五千兩整,銀訖。

一式兩份抄錄好,旁邊一個士子便拿來大印咣咣兩下蓋在上面。

“孫翁,此單據收好,兌付時需與債券一併出示,缺一則不可。”馬鳴騄將其中一份單據給孫廷蘭,另一份交士子送庫房存檔。

孫廷蘭接過單據,吹乾墨跡仔細收好。

又接待兩個縉紳之後,馬鳴騄便招手示意顧杲上前來:“顧子方,這邊你來負責。”

顧杲應了聲是,一屁股坐到馬鳴騄的位置上,抄起毛筆開始記錄,別說,顧大公子的書法是真不錯。

馬鳴騄卻直奔南宮右側的別院而來。

南宮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園林,南宮右側還有兩座規模略小的別院,後面的那座別院住著永王朱慈炤,前面的別院現在住著太子。

太子大婚之後就沒有再跟著崇禎住在國子監。

而是暫時搬到了南宮,住在右側前面的別院。

不過馬鳴騄是來找崇禎的,崇禎此時就在太子的別院。

馬鳴騄是來找崇禎要人的,內務府成立也有十幾天了,可是正式官員除了他這個副主事之外,就只有宣教科都給事中阮大鋮。

阮大鋮除了寫曲本招人排戲之外,別的事什麼都不管。

所以內務府的大小事情都得由馬鳴騄一個人親自督辦。

短時間內這麼做沒有問題,但是長時間如此,就非得累死不可。

所以馬鳴騄來找崇禎要人,無論如何也要給內府務配一批屬官,人選則可以直接從國子監的學生及勤王士子中間挑選。

馬鳴騄覺得吳應箕、顧杲就不錯。

見到崇禎行過大禮,馬鳴騄說道:“聖上,這樣不行,臣一個人真忙不過來。”

崇禎呷了一口茶說:“朕不是讓國子監所有學生以及所有勤王士子隨你差遣?六千多學生士子還不夠你使喚嗎?”

聚集到南京的士子已經超過四千。

並且還不斷有士子正向南京彙集。

馬鳴騄道:“國子監的學生還有勤王士子沒有官身,許多事他們就只能協助,臣不放心交給他們負責。”

崇禎問道:“你想給內務府配屬官?”

“是。”馬鳴騄點頭,“至少五十個。”

崇禎點頭:“那麼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有。”馬鳴騄答道,“顧杲、吳應箕他們足以勝任。”

“這不行!”崇禎斷然拒絕道,“國子監生和勤王士子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崇禎的反應有些出乎馬鳴騄的預料,當即梗著脖子質疑道:“國子監生和勤王士子為何不行?之前無論是抓捕土棍、返還稅銀還是此次發賣債券,這些學士士子的表情都很好,現在整個南京的百姓都在誇他們風清氣正。”

崇禎反問:“那你覺得他們的風清氣正能維持多長時間?”

“這……”馬鳴騄頓時語塞,他也不確定能維持多長時間。

馬鳴騄是從知縣、知州到知府一路升遷上來的,有豐富的地方親民官履歷,所以對於一些官場積弊瞭如指掌。

都說大明朝的官員貪鄙成風。

都說大明朝的胥吏油滑兇狡。

但其實,大明朝的官員剛踏入官場時也很熱血,至少進士出身的大多數官員都是想著為朝廷、為天下萬民做一番功績的。

還有那些胥吏也不是一進衙門就這麼油滑兇狡。

許多胥吏剛進到衙門當差時,其實也想做點事,也想過要憑藉自己的能力以及地位守護鄰里的鄉親。

可最後,官員胥吏都迷失了。

隨著在官場中隨波逐流久了,他們都忘了初心。

想了想,馬鳴騄嚴肅的說道:“臣會監督好他們!”

“就你?”崇禎笑了,“你都忙成這樣,還有精力監督他們?”

馬鳴騄再次無言以對,是啊,他都忙成這樣了,哪還有精力監督手下屬官?再底下的胥吏就更沒有精力監督他們。

但是鳴騄也不會輕易被說服。

又說道:“可以制定一整套嚴格的法規。”

崇禎道:“不錯,這個見解比剛才高了一個臺階,已經從人治上升到法治,不過法律法規也需要由人來執行,你覺得國子監生和勤王士子現在能勝任嗎?”

馬鳴騄默然片刻,還是搖頭:“絕大多數學生士子都難以勝任。”

“所以,從國子監生和勤王士子中間選拔內務府屬官的事情你暫時別想了,在將來這些士子學生的成就不可限量,但是現在他們還沒經過打磨,恐怕是很難挑起大梁。”崇禎擺了擺手又說道,“好在等到發債完成之後,內務府也就不會再那麼忙碌。”

“如此,臣明白了。”馬鳴騄拱手一揖,轉身就要走,卻又被崇禎叫住。

“且慢。”崇禎一招手說道,“馬卿你既然來了,就先不要急著走,正好與你說說接下來這幾個月內務府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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