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福爺,您老吉祥!”

“呵呵,這不三兒嗎?什麼時候跑這兒來了?”

“嘿嘿,這不託您老的福嗎?聽說您常到這兒來兩口,咱怎麼著也不能幹看著呀?這不就來了嘛!”

“嘴巴夠甜的,我看你是想多討賞錢了吧?”

“嘿嘿,就知道瞞不過您老這一雙眼睛!”

……

時間進入1885年月,中國,北京。

劉通福穿著一身狐裘大襖,頂著大雪走進了譚家酒樓。這是北京城有名的一家飯館兒……廚子精擅廣東菜,所以他就成了常客。

“福爺,今天還是老樣子?”店小二點頭哈腰地把他讓進了二樓的雅間兒,又諂笑著問道。

“老樣子?呵呵,看來你還真打聽的清楚。”酒樓裡有專門的炭火,而且保暖做得也不錯,劉通福脫下身上的狐裘交給小二收著,聽到他的問話,忍不住又笑道。

“嘿嘿,伺侯您老,那還不得精細著點兒?您可是貴人。”三兒使勁兒地笑著。

“行,我服了你了,那就老樣子,順便再溫一壺小酒。”

“好嘞,您老稍等。”店小二半躬著腰退了出去,然後,外面就響起了中氣十足的聲音:“龍虎鬥、白斬雞、爽口牛丸、幹炒牛河各一份兒,再溫一壺上好的花雕呀——”

隨著喊聲,很快,四個菜就被小二顛顛兒的送進了雅間兒,酒也放在小熱水盆裡,蓋在一個小炭火爐子上送了進來,同時,還有一道湯:

“福爺,這是咱們掌櫃孝敬您的,豬腳筋煲杜仲……這玩意兒可壯腰補腎啊。”

“呵呵,幫我謝謝你們掌櫃的。”隨手扔過去一塊碎銀子,劉通福又道,“呆會兒我的客人來了,記得提前通知一聲,我好下去迎接。 ”

“喲!”店小二明顯一驚,“這什麼人啊,居然還能勞動福爺您的大駕?”

“這你不用管。”隨手把玩了一下辮梢兒上的小塊玉珏,劉通福擺了擺手:“看著綠呢大轎你就上來說一聲就是了。”

“綠呢大轎?嘿,我就說,能讓福爺您等著的,肯定不是凡人。您老放心,我鐵定給您盯仔細嘍。”店小二點頭哈腰的,心滿意足地下了樓,然後,真像他自己說的,就那麼站在酒樓門口使勁兒地盯著門外。

“嘿,我說三兒,少見啊,這麼賣力……上面那位是你大爺?”

譚家酒樓自然不只是一個店小二,而且也大都是經驗豐富,見到三兒從二樓下來就立即跑到門口等著,立即就猜到這是幫客人望風呢,忍不住就有人問道。

“你們懂什麼?”劉通福來和有點兒早,還沒到飯點兒,三兒又看了看外面,並沒有看到什麼綠呢大轎,便轉過頭朝那個問話的店小二歪了歪嘴,“我大爺?那真要是我大爺,老子還用得著這麼哈巴著當店小二?早他NN的飛黃騰達了。”

“喲,還是個人物?”又一個店小二送了過來,問道。

“自己問掌櫃的去。”三兒白過去一眼,又挺了挺胸膛:“何只是個人物?人家進出親王府、貝勒府那就跟自己家一樣,知道嗎?”

“那有什麼?指不定是哪家親王貝勒僱的什麼清客呢。”京城的店小二也都是有見識的,聞言笑道。

“哼,那你見過哪個清客是進出王府是被親王貝勒親自送出門的?而且還次次都是?”三兒不屑地說道。

“……”沒想到三兒的嘴裡居然冒出這麼大一個新聞,頓時,幾個店小二都放下手裡的活湊了過來,“真的假的?我說三兒,這上面該不是什麼阿哥吧?”

“得得得,什麼阿哥?當今萬歲爺可沒什麼兄弟。”其中一個店小二反駁道。

“那到底怎麼回事兒?”有人推了推三兒,示意他別賣關子。

“聽說過唐州麼?”三兒撒摸了一眼,看到連掌櫃的也朝這邊兒豎起了耳朵,忍不住得意起來。

“唐州?”

一邊的幾個店小二先是有些疑惑,可緊接著,眼睛就都有點兒亮了起來。而看到他們的模樣,三兒忍不住又是一陣得意。本來,北京城就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別說在國際社會闖出了偌大的名聲,還一直都在跟英法美這種世界第一流的列強在鬧事兒的唐州了,就連紫禁城裡慈禧太后跟先前的大太監安德海有什麼私底下不能說的情誼,大家夥也能打聽到。可事實呢?這兩年來,還真沒太多人聽過唐州的名號,至於錢世德和劉通福這兩個唐州的代表,那就更是如此了。

為什麼?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錢世德和劉通福還真火過一把。向海外移民麼,在南方不算什麼,但在北方還真是新鮮事兒,尤其是還是大規模的移民,自然就更新鮮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對清政府現行的許多明裡暗裡的條條框框和規矩的認知加深到一定程度之後,兩人果斷地把自己隱藏了起來……高層都知道這麼兩個來自唐州的代表,可在民間他們的名頭的已經基本不可聞了,哪怕在兩人的努力下,北京城已經有一年多接近兩年沒有見過大批逃難的老百姓,依舊如此。北京城那些優越感十足的百姓都只知道一點:聖天子在位,又有慈禧老佛爺垂簾聽政,名臣武將輔佐,所以國泰民安,自然也就沒什麼難民了。當然,這是假的,但謊話說的多了,老百姓們也就信了。何況這還都是北京城那些達官顯貴們主動推動的“謠言”!而隨著移民事務逐漸向山東、廣東、福建等地轉移,錢世德和劉通福又離開北京到天津安營紮寨,除了清廷權力頂層的一些人,有關他們的訊息甚至連一般的達官顯貴都不知道了。當然,這並不是說就完全的不知道,經常在一些消息靈通的地方混生活的人還是偶爾能夠聽到這個訊息的,甚至也有人能記得起兩年多以前有個唐州在大規模的招人,但是,即便是跟錢世德和劉通福打交道最多的清朝官員,也不一定清楚唐州真正的實力。

可為什麼要隱藏呢?

因為只有這樣,移民事務才能順利進行。

大清王朝是天朝上國,它的子民怎麼能嚮往海外呢?不管是為了粉飾太平也好,還是為了面子也好,亦或是為了不讓朝廷裡的那些老學究糾纏不放,移民事務越是秘密,越好。而因為某些人的蓄意隱瞞,劉通福和錢世德分別跟李鴻章、曾國荃還有張之洞等人簽署通商移民務工條約的事情也沒有在大清王朝的國土上傳開,哪怕這幾份條約已經在全世界傳得沸沸揚揚,可大清王朝上上下下愣是沒幾個人知道。而由此,也可以看得出大清朝廷對自己的王國還是比較有管束力的。當然,在錢世德和劉通福這兩人看來,原因主要還是另一方面……大清朝廷的腐敗不堪和死要面子。因為他們移民的物件大多數都要流民難民,而在清廷治下,官員是最不喜歡自己的轄區有流民的,就算是有了,他們也巴不得趕緊轟走,免得那些流民影響到了自己治下的環境和官聲……而趕走人之後,這些官員還會死不承認自己幹過這種事情,因為那不符合孔老夫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教導。

於是,基於這個主要原因,再加上一些刻意的隱瞞,兩人就成了大清國境內的“隱形人”。

不過,雖然“隱形”了,可如果有人以為他們沒有什麼影響力,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

“這位爺,老子見他頭一回請客,就是請的當今最得皇太后寵信的慶貝勒!請了兩回還是三回,就是慶貝勒反過來請人家了。……恭親王知道麼?堂堂的六王爺,道光爺的最能幹的兒子,先前咸豐爺的親兄弟……老子親眼兒見到過,跟這位爺稱兄道弟,還說什麼‘請指教’……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鬼子六’啊!”三兒的聲音不自覺得小了許多,“聽說連簾子後面那位主兒都得忌憚三分的主兒,正經的親王,什麼身份?見君都能不拜!……都稱兄道弟啊!你們想想……”

“噝……”一陣倒吸氣的聲音,“三兒,你這是見著真神啦?”

“真神?”眾人本以為三兒會點頭應承,繼而大吹上一番法螺,可不料這傢伙卻只是擺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這點兒本事就叫真神兒?你們什麼眼力介兒?”

“怎麼著?你這大爺比那還牛?”又一個店小二問道。

“當然牛。”三兒彷彿已經變成了劉通福本人,“東江米巷,知道嗎?”

“洋鬼子的地盤兒?”譚家酒樓也是北京城數得著的高檔酒樓,這兒的店小二也大都見多隻廣,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東江米巷是什麼地方。他們有的甚至還知道東江米巷之所以會成為洋鬼子的使館區,就是英法聯軍打進北京城,趕跑了鹹豐帝和滿宮的妃嬪,又燒了圓明園那一回的原因。更有甚者,他們有的還知道英國公使入住的是東江米巷的梁公府,也就是淳王府,康熙爺第七子鐵帽子醇王允佑的府邸;法國公使入住的則是純公府,又稱安郡王府,努爾哈赤之孫安郡王嶽樂的府邸。

“就是東江米巷,那洋鬼子的公使夠厲害了吧?”三兒又歪著嘴巴問道。

“這不廢話麼?那可是幾千人就打下了北京城啊,十萬蒙古騎兵都擋不住,能不厲害?”一干人都忍不住抽了抽脖子。英法聯軍的事情才過去二十來年,這些洋鬼子當年在北京城造的孽大家也都還耳熟能詳,尤其是最近朝廷又跟法國人打了起來,聽說是在安南開的戰,可臺灣和福建已經被人家打得不成樣子了,官兵連戰連敗,節節敗退……已經有傳說那什麼法蘭西的軍隊已經又要準備打北京城了。這麼厲害的一幫洋人,誰還能不知道?

“避著走!”三兒猛得一巴大腿,“老子親眼見著的,那洋鬼子的公使,一聽說這位福爺的名頭,轉身就走……跑得他M的比兔子還快。後來趁著福爺高興,老子打聽了打聽,才他M的知道,這哪是避著呀?壓根兒就是怕!怕得要死。”

“為啥?”眾人急忙捧場。朝廷被法國人打得連氣兒都喘不勻,北京城也不得安穩,突然聽說有人把洋鬼子都嚇得轉身就走,大家自然來了興趣。

“這位福爺是武林高手,神拳無敵?”有人自作聰明地問道。

“高手那是肯定的,可到底有多高,咱也不清楚。”三兒咧了咧嘴,“可老子可是真打聽清楚了,這位福爺……當年帶著人把那什麼洋鬼子的總統,也就跟咱們大清的皇帝差不多……嗯,就是那個意思,給逮了……”

“噝……”

“這……假的吧?三兒你被蒙了吧?”有人倒吸涼氣兒,也有人懷疑。逮了總統,總統相當於皇帝……這對一群從小到大生活在皇城根兒下的普通老百姓來說,怎麼也難以相信。

“我蒙你?我至於麼……”三兒叫道。

“我不是說你蒙我,我是說你被別人給蒙啦。人家洋鬼子的皇帝那是好對付的,帶人給逮了……誰信啊?”

“老夫相信!”

一個沒有多麼洪亮,同樣也有些中氣不足的聲音突然在一干店小二身邊響起,把正想反駁的三兒也給嚇了一跳,急忙轉身,正看到一頂簇新的綠呢大轎落在酒樓門口。

“喲,這位老大人……”

轎子前面,也就是一幹店小二跟前不遠,一個留著花白鬍子,臉有點兒胖,一身仙鶴補服的老頭正筆直地站著,貌似在打量著譚家酒樓。看到這副景象,三兒哪還顧得著跟人家吹牛,急忙就急了上去:

“您,您是應劉先生……”

“劉先生?呵呵,沒錯,就是劉先生。”老頭兒輕笑了一聲,“劉先生何在?勞煩小哥頭前帶路!”

“哎呀呀,您折煞小的了,小的這就給您把劉先生請下來。”三兒記起了劉通福的話,再看看老頭身上的一品補服,哪還敢耽擱,急忙就要向樓上跑。

“不必了,劉先生等人乃我大清的豪傑,帶兩萬雄師滅十萬洋人,逼美迫法,橫行於大洋彼岸,此等人物,還是老夫前往拜見的好。”老頭兒叫住了三兒,正色說道。接著,就由身邊的隨從攙著,邁步朝著酒樓裡面走了進去。三兒在旁邊看了,自然也不敢怠慢,趕緊走到前頭帶路……而就在此時,樓上一陣腳步聲,然後,劉通福就大笑著迎了出來:

“哈哈哈,左中堂,幸會幸會!”

左中堂!

1885年的大清國,只有一個姓左的能夠被稱為“中堂”!

“福爺”等的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左宗棠!而左宗棠剛剛也親口承認,說劉通福等人曾率兵消滅了十萬洋人,逼美迫法,橫行大洋彼岸……一幹店小二哪還敢對三兒剛剛說的話有任何的懷疑?可是,不管他們懷不懷疑,又有什麼用?這又幹他們什麼事兒呢?

……

“老夫本來是不打算來的,可聽說他李少荃請了劉先生,那我只好賣他一個面子!”

進到二樓雅間坐定,把隨從打發了出去,左宗棠微笑著看了劉通福一眼,突然開口說道。

“這麼說,中堂大人是知道我此來的目的嘍?”劉通福笑問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左宗棠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端起酒杯品了一口,“劉先生與錢先生兩位雖不在朝堂,可以二位跟禮親王和慶貝勒等人的‘交情’,若是真個兒開口,老夫又能攔住麼?”

“哈哈哈哈……中堂大人這是把我們當成禍國殃民的小人嘍?”劉通福大笑。

“若你們真是小人,老夫也不會赴你之約!何況,老夫此來,不是為了聽他李少荃讓你說的那些羅嗦話,而是為了其他。”左宗棠淡淡地說道。

“請講。”劉通福也不著急,示意問道。

“手榴彈!”左宗棠面色突地一凝,“法軍進攻諒山,廣西巡撫潘鼎新不戰而退。不久前,法軍又侵佔鎮南關,只因兵力不足、補給困難,遂焚關而去,退至文淵、諒山,伺機再犯……馮子材受命幫辦廣西關外軍務,已馳赴鎮南關整頓部隊,部署戰守。得悉法軍將犯鎮南關,便在隘口搶築了一條橫跨東西兩嶺高七尺、長三里、底寬一丈的長牆,牆外深掘塹壕,以待法賊。然其前日突然送來軍報,稱唐州所制手榴彈應用簡便,威力無窮,尤利於近戰,實乃軍用利器。試用之後,軍中士氣大漲,都以此戰必勝……”

“沒那麼神吧?”居然是手榴彈?劉通福把腦子裡的資料過濾了一遍,卻只想到了當初大家夥拿燃燒瓶砸美國人的情景,“區區幾枚炸彈而己,居然還能讓軍心大振?”

“某亦無奈。”左宗棠嘆了口氣,“不瞞先生,我軍屢敗,實因法軍火器犀利,並不是官兵將勇不敢與之一戰……可即便拼命又能如何?血肉之軀對上火槍,不過送死爾!”

“當初我們也沒多少槍。”劉通福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為了誰。不過他卻突然覺得面前這個老頭很可憐……法國人的兵力說是有一萬多兩萬,可裡面真正的法國士兵恐怕也就那麼一丁點兒,這樣的軍隊要是碰上他們,別說是現在的紅色兵團,就是剛開始的那些烏合之眾,恐怕也足以應付了。可清廷連連調動了不知道多少軍隊,卻依舊連戰連敗……是他們不會打,還是法國人遠比美國人厲害?如果是法國人厲害,那郭金章為什麼只帶了三百紅色兵團士兵就能在巴拿馬把法國人壓得死死的?

“算了,不提這些沒用的。您還是說說,您這回來見我是為了什麼吧?”甩甩腦袋,把那些不相干的東西扔到一邊,劉通福又向左宗棠問道。看來又要朝西雅圖多要點兒手榴彈了。他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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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艦!”

“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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