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長家走出來的時候,哈尼夫整個人都是暈乎的。

這活兒幹不了!

從各個角度看,炸藥失竊並不是偶然事件,更像是政府那邊故意為之。

如果真的是那樣,可就真的麻煩了。

他得趕緊告訴陳劍秋這個事情。

就在哈尼夫琢磨著這個時間能在哪裡找到陳劍秋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

“怎麼?是不是在想去哪找我?”

哈尼夫急忙抬起頭。

遠處大馬路上,陳劍秋穿著一身暗紅色的皮外套,騎在黑蘿蔔背上,看著他。

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樣,哈尼夫一路小跑來到了陳劍秋的面前。

他把剛才在警長那裡得到的資訊統統地告訴了自己的老闆。

“看樣子喬治·斯通曼帶兵的癮是沒過足啊。”陳劍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老大,現在該怎麼辦?”哈尼夫攤開了手,“剛才警長提到了聯合廣場,爆炸大機率會發生在那裡,要不然我們緊急聯絡霍利那邊,讓他把去聯合廣場的人都搜查一遍吧!”

按照原計劃,聯合廣場是明天罷工遊行的主要區域,霍利在那裡還會有一場關於這場罷工的演講。

屆時,那裡不光是會有大量參與遊行的工人,還會有很多湊熱鬧的市民。

陳劍秋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一場慘烈的畫面。

炸彈在密集的人群中引爆,靠近爆炸位置的人血肉橫飛,哭嚎聲、慘叫聲連成一片。

大批的警察,甚至還有民兵將槍口對準慌亂中的工人。

他們不但會遭到射殺、逮捕,在事後,州長還會有各種理由把屎盆子扣到他們的頭上。

喬治·斯通曼為了鞏固自己和自己黨派的權利,竟然想出了這種主意,完全不顧無辜人員的死活。

和他比起來,陳劍秋感覺自己簡直像一個聖人。

“盯梢鮑文的人,後來去哪了?”

陳劍秋睜開了眼睛,突然問道。

哈尼夫被問得一頭霧水。

“戈登被抓到了之後,我就全撤回來了啊,臥底都抓到了,還跟著他們做什麼?”

他一臉疑惑地問道。

陳劍秋看向了哈尼夫:

“誰跟你說過,那三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有問題?”

哈尼夫的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大量的資訊交織在了一起,在他的腦子裡旋轉。

“所以,是鮑文偷了炸藥?”他感覺自己的心態要炸了,“不能夠啊!他是我一手挑出來的,完全沒有被發展成臥底的機會啊!”

“造成麻煩的,也不一定是臥底,思想出問題的方式,會有很多種。”

陳劍秋指了指哈尼夫身邊的那匹馬。

“快上馬,跟我走吧,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在自己的家裡。”

鮑文的住所,位於唐人街附近。

此時的他,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放在床上的那箱硝酸甘油炸藥。

這些硝酸甘油被混在了矽藻土裡,用模具壓成了一根根小棍,再用紙包起來,放在箱子裡。

明天他將把這些炸藥捆在自己腰間,然後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扔向那些該死的警察。

這些人,都是那些富人們不要臉的幫兇!霍利還是太年輕了!

這些人只要出現在廣場,就是為了屠殺公會的工人!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鮑文看著這些炸藥,眼中滿是狂熱。

他拿出了其中的幾根炸藥,打算用繩子將它們穿起來。

“你不會真的打算枕著這些炸藥睡覺吧?”一個聲音從窗外面幽幽地傳了過來。

鮑文被這聲音嚇得一哆嗦。

他抬頭看去。

窗戶的外面,出現了一張臉,在煤油燈微弱燈光的映照下,看起來格外嚇人。

但鮑文是一個敢把炸藥放床上的狠人。

他的手迅速地摸向了床下的一個箱子。

那裡面放著一把左輪手槍。

管他是人是鬼,先對著那張臉來一槍再說。

但他剛彎下腰。

“嘩啦!”

窗戶的玻璃被打了個粉碎,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耳掩耳之勢破窗而入,一腳踹在了鮑文的腰上。

這一腳直接把鮑文踹下了椅子,滾到了地上。

在那一瞬間,鮑文覺得自己的腰好像斷了。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那人又是一腳踢翻在地。

“咣噹!”

門連同門框一起被從外面踹了下來,另一個人衝了進來。

“你能不能有素質?踹門怎麼連框一起踹下來?”陳劍秋手裡拿著他那把金光閃閃的左輪槍指著鮑文的腦袋,同時瞥了破門之人一眼。

“鮑文,你這門,好像不怎麼結實。”哈尼夫看了一眼玻璃碎了一地的窗戶,又看了看身後半拉子掛著的門,顧左右而言他。

鮑文抬起頭。

他認識哈尼夫,但是不認識陳劍秋。

“你們是怎麼知道是我下手偷了炸藥的?”儘管他的腦袋被槍頂著,但依然冷靜。

“巧了,我平時就住在對面唐人街的旅館。”陳劍秋左輪手槍的槍管,依舊頂著鮑文的腦袋,“我可是親眼看著你抬著這個箱子下了馬車的。”

哈尼夫恍然大悟。

他終於知道上次從倉庫離開之後,陳劍秋去了哪。

“那為什麼你沒有早下手,而是等到今天?”鮑文問道。

“在今天之前,我以為你只不過是一個激進的無政府主義者,然而從哈尼夫那我才得知,你和政府那邊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你問了這麼多問題,那是不是該輪到我來問你了?”陳劍秋手中的左輪轉了一個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槍套裡。

他讓哈尼夫把放在桌子上的雷管拿走,隨後看向了鮑文,繼續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我原以為霍利當上了加州勞工團的領袖之後,會和總部那些蛀蟲徹底決裂,會像之前帶著我們平定那些工會一樣和那些富人鬥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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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這次罷工的行動計劃和綱領裡,他甚至都沒有提一句如何改變加州,甚至改變美國。”

“那個叫切裡·邁爾斯的理髮師說得對,有些人走上領導崗位後,就會被權力侵蝕,就會變得學會妥協和軟弱,霍利就是這樣。”

“所以,我們應該以更極端的方式進行鬥爭!用暴力解決剝削!霍利太幼稚了!”

鮑文說得康慨激昂,可以看出來,他倒是沒有什麼私心,而是出於自己的信仰。

不過,陳劍秋還是認為他思想出了問題。

他甚至有點想笑。

陳劍秋指著床上的炸藥。

“改變美國?就靠這些炸藥嗎?武力對抗?你們準備好了嗎?”

他坐在了床沿上,有些憐憫地看向了鮑文:“你們一直在受到壓迫,生活急劇地惡化,這讓你們滿腦子充滿了GM,但你們的思想中,毫無堅韌性、組織性、紀律性和堅定性。”

“動搖不定!華而不實!”

“你們永遠活在幻想裡,所以才被海爾曼三言兩語就騙得暈頭轉向。”

陳劍秋原本還想說下去,但卻停住了。

這些事情,往往是接受血淋淋的教訓才能體會的,多說無益。

所以,他說了些更實在的。

“你被耍了,鮑文,那個給你傳道受業解惑的理髮師,是平克頓的一名偵探,去他那間理髮店的,可不止你一個人,還有戈登!”

“政府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你的這些炸藥明天在聯合廣場扔出去,所有參與罷工的工人,都將面臨槍擊和逮捕!”

“你會害死上百人的命!”

鮑文坐在地上,臉上驚愕無比。

理智告訴他,陳劍秋說得是真的,否則他怎麼知道聯合廣場的?

他陷入了迷茫,眼神一片渾濁。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能想明白,將功贖罪的話,明天是你最後的機會。”

陳劍秋坐在床沿靜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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