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依照孟修遠的計劃,該是從魯妙子那裡問清了楊公寶藏其中關竅之後,便立即出發前往長安。

畢竟夜長夢多,老朋友之間有什麼閒情逸事,可在解決了魔門這個強敵之後再說也不遲。

可沒想到,那一場酒宴中魯妙子偶然的幾句話,竟是給孟修遠原本走入盡頭的武學又指出了一條坦蕩明路。

並不起眼的“入微”兩個字,卻似是一根鑰匙,開啟了孟修遠自身的潛力寶庫,使他那原本便已被淬鍊得超凡脫俗的肉身,逐漸出展露愈發驚人的力量。

練功不能一蹴而就,孟修遠雖已經算是找路子、水到渠成地將精神與肉身初步融為一體,但細節之處尚需時間摸索嘗試。

因而自那酒宴即便已過去三日,孟修遠卻自始至終都未踏出竹林一步,一直在心無旁騖地探索著這“入微”境界的奧秘。

魯妙子和張勇二人知道孟修遠性格,皆沒來打擾他,只是遠遠聽得竹林深處傳來的隆隆轟響聲,日夜不停。

待三日之後那隆隆響聲終於停下,兩人再進竹林與孟修遠見面之時,只見滿地碎石,而那原本聳立於一側的堅實巖壁,此刻竟是硬生生缺了一角,彷若由神仙刀噼斧鑿而成,模樣極為駭人。

再看孟修遠雙掌之尚未掃盡的粉塵石屑,兩人自是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一時間皆震驚無言。

半晌,張勇才咽了咽唾沫,朝孟修遠開口道:

“孟大哥,你給我那本《橫煉精要》裡說,若是將橫練功夫練到極致,可以做到刀槍不入、體力近乎用之不竭的境界。

我本以為這只是一種借喻,沒想到竟是真的。

功夫練到孟大哥這種程度,確實好像和神仙也差不多了,也就是孟大哥無心爭奪天下,否則戰場上的千軍萬馬怕也是不能攔你分毫。

我今後也一定日夜用功,以求將來有一日,也能練得孟大哥一兩成的本領……”

此言一出,孟修遠尚未待回答,一旁魯妙子便忍不住慨然開口勸道:

“張小友,我活得八九十歲,也算是練武一生,有些心得可與你講講。

武學之路漫漫,只需自己努力堅持不懈、日有進境便好,無需和旁人做比較。

畢竟人人天資境遇不同,實難一概而論。

我雖自負才智過人,總說自己是因為將精力都投入雜學之中、分散了精力,所以才耽擱了武學進境,最終為祝玉妍那妖婦所害。

可憑心而論,便是我不務雜學、一心只逼自己做個武者,恐怕最終仍難抵達寧道奇、石之軒他們這般大宗師的境界……”

說話間,魯妙子望了孟修遠一眼,隨即面上愈顯慨嘆之色:

“似他們這般能走到武道巔峰的人,哪一個又不是天縱之才。

譬如十餘年前我初見孟兄弟時,他不過十歲上下,可卻已經是這世間第一流的高手了。

明明身中沒有一絲真氣,可僅憑肉身之力,他仍能勝得我幹淨利落。這般天資稟賦,實乃天下奇聞,非是旁人能以堅強毅力所能彌補的。

若非要盯著他們,不過是給自己徒增煩惱而已……”

孟修遠聽得魯妙子此言,雖覺被吹捧得有些太過有些不好意思,可為了讓張勇莫要好高騖遠,最終還是附和地點了點頭。

他們心自問,能有今日這般成就,大多靠的還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外掛,以及穿越三世所積累的武學見識。張勇想要達到似他這般境地,著實太過困難。

怎料,張勇見此情形竟不見絲毫頹然之色,反而笑容燦燦,望著魯妙子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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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老先生說得對,我確實難以和孟大哥相提並論。

不過我覺得,無論如何,朝著他的背影而努力,都是我此生做過最正確的事情。

若非如此,我此刻許是仍在小飯館之中,每日在灶臺間轉悠……”

說著張勇轉而望向孟修遠,接著道: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境遇天賦,孟大哥確實得天獨厚。

但同樣,若非對武學用心誠摯、全情投入,孟大哥即便再多幾倍天賦,恐怕仍難以有今日這般境界。

我還記得小時在爹孃的飯館之中,孟大哥每每做完了廚房裡的雜事,哪怕他再累,第一時間也會找一個偏僻的角落自己一人練武。

我最開始不懂事,每日裡想著的都是如何嬉戲玩耍,可是後來看多到他那副投入的樣子,便不由自主地受他感染,漸漸有了長進、受益良多。

孟大哥的天賦我或許學不到,但他已經親傳了我幾門絕學,這可是全天下絕大多數之人都難求之事。

若我還能似孟大哥一般對武學用心誠摯,將來也一定能做出幾分成就。

或許不足以名動天下,但是依然也能對付那些江湖雜碎,不叫他們欺負無辜百姓……”

張勇一番話說得言辭堅定,雙眼之中熠熠生光,讓魯妙子和孟修遠見狀皆大為訝異。

尤其是孟修遠,他當年還在翠山鎮飯館打雜時,鮮少仔細注意過張勇,只覺得這小兄弟性格憨厚,甚至略有些遲鈍。

可是自兩人成年之後重逢,數次以來,張勇卻總能說出一些讓孟修遠頗為觸動的話,讓孟修遠對他大有改觀。

至此時,孟修遠已能確定,張勇這個飯館老闆家的傻兒子,絕非他外表所見那麼普通平庸,反而是一個真正內生智慧、胸有抱負之人。

這般變化,不由讓孟修遠心中暗自感慨。

隔日清晨,孟修遠終於從魯妙子那裡將楊公寶庫情況瞭解清楚,隨後當即啟程出發前往長安。

而由於他請魯妙子替張勇所鑄的那柄重劍仍未成型,因而張勇便需得自己留在這飛馬牧場之中,繼續暫住數日。

臨別之際,張勇仍舊依依不捨,詢問孟修遠今後何時可以再有幸相聚。

可這一次,孟修遠卻是沒有敷衍他,反而頗具意味地正面應了一句:

“待你那柄重劍鑄好,若你不怕魔門威脅,真想為天下百姓做些有益之事,可以來長安找我,也算給我做個幫手。”

張勇聞言一愣,似是聽出了孟修遠話中隱意,一雙眼睛瞪得渾圓,滿是不可置信地望來。

孟修遠卻是並未多做解釋,足尖輕點化作一道青影,轉瞬之間便已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

長安所在處的渭河平原之所以被稱為關中,是因為東有潼關,西有大散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居四關之內,故稱關中。

孟修遠從飛馬牧場先是一路向北,至洛陽附近時轉而向西,正是從潼關進入關中。

這潼關為四關之首,為戰國時秦人所建。北臨黃河,南靠大山,東西百餘里,開路於斷裂的山石縫中,號稱「車不容方軌,馬不得並騎」,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過之險,本名函谷關,東漢後才改名為潼關。

而孟修遠也是剛一踏足這潼關最險要之處,便遭了埋伏。

一隊近百號人馬,皆是武藝不凡的好手,在最為恰到好處的一刻從孟修遠頭頂山崖上殺了出來。

對方顯然早就知道孟修遠的厲害,因而雖個個實力不俗,卻沒有一點高手風範,出手間皆是無所不用其極。勁弩落石、炸藥毒煙,所有陰損的招數一股腦地落下,沒給孟修遠留一點活路。

若非孟修遠最近境界提升頗快,已能隨時隨地憑靈覺洞察危險,他們這般精妙算計,許是真會讓孟修遠手忙腳亂一番。

隨後的近身交戰之中,這些蒙面高手也表現得十分訓練有素,無論是初期依靠埋伏所造成的混亂聯手圍攻,還是被孟修遠隨手殺了幾十人之後的分散撤退,他們皆表現得乾脆果決。

可惜對於此刻的孟修遠來說,若是對手未到一定武學境界,那數量再多、配合再妙,也實難起到太多作用。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這群本來四散而逃的刺客,已被孟修遠追殺至僅剩領頭一人,孤獨於遠方林野之中逃竄。

對於這最後一人,孟修遠本可遙遙一道飛劍取其性命,可出於知己知彼考慮,孟修遠還是決定將他擒獲下來,逼問出這場埋伏背後到底是哪方勢力。

剛才的交手之中,這群人著實將自己隱藏得很好,孟修遠只能瞧出他們之中分為兩派,一派使的是中原武功、一派使的是北方塞外武功,其餘資訊皆未查獲。

此刻訊息都在這眼前一人身上,孟修遠怎容他逃脫,當即用足功力,循著對方留下的痕跡和冥冥中的一點靈覺直追而去。

至孟修遠此刻這般“入微”境界,肉身與真氣被全然調動、兩者默契地協同作用,用於輕功之中可謂是最為效果明顯不過,速度比過往近乎快上一倍。

只瞬息之間,孟修遠便已化作清風,直追那人身後,遙遙一指封其背後大穴,要將其擒獲。

不過讓孟修遠意外的是,他的指力罡氣尚未臨身,那人竟是率先一步已經徑自倒下。追至眼前細看,卻見其人面色黑紫、口中青綠。

顯然,這群刺客自任務失敗的那一刻起,便從未想要活著回去,分散而逃,不過是給牙上毒藥發揮作用而爭取時間而已。

孟修遠立即運起《神農避毒功》替眼前這個刺客解毒,不過毒雖解了,劇毒所留下的損害卻難以恢復,這刺客首領已經是命在旦夕。

好在孟修遠身懷長生真氣,這生機勃勃的真氣灌注之下,無論如何也足以吊著他幾息性命。

也就是趁著這幾息時間,孟修遠用上了“攝魂大法”將其催眠,大略將其背後指使之人問清。

結果頗為出人意料,這群刺客竟是李閥的人,算是李閥之中頗為精銳的一支刺客部隊,過往成績卓著。

不過可惜的是,李閥內部組織嚴密,似他們這般受人指使的小卒也並不知道命令從何而來。

李閥之中皇帝李淵、三位皇子、甚至幾位肱骨權臣皆有權調動他們,因而難以斷定,這次的刺殺究竟是誰的主意。

雖說從邏輯而論,若說是李建成、李元吉這和李世民頗為不合的兩兄弟動了歪心,見孟修遠和李世民關係親近,怕他這絕世高手給李世民一系增添力量,所以想在他入關中之前提前剷除,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這終究只是推論,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孟修遠也不願以惡意來揣測誰。

因而一時間,孟修遠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次長安之行,除魔門之外竟還多了一股敵人。

要知道此刻這關中可皆是李家的天下,有這麼一位身處黑暗之中大唐高層想要對付他,無疑是讓孟修遠多了些麻煩。

不過事已至此,孟修遠卻也沒有多想,只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那人再次出手,將其順手揪出來便是,算不得什麼大事。

懷著這般心思,孟修遠折路而回,穿過一眾刺客的屍體悠然朝潼關之中走去,正式邁入了關中的大門。

……

經由如此一戰,孟修遠隨後再沒遇上什麼波折,一路安然而行,沒過多久便已抵達長安城的附近。

不過就在孟修遠經過長安數十裡外的終南山山腳之時,路邊一道熟悉的倩影,卻是讓孟修遠有些始料未及。

“孟公子,看來你倒是沒急著趕路啊,我竟還比你先到了一步……”

石青璇面戴輕紗,將她那張清秀絕俗的面龐朦朧遮住,可那略帶調侃的聲音卻依然讓孟修遠能猜得出,她面紗之下此刻定正有一個俏皮的笑容。

“石姑娘,你不是回蜀地了麼,怎麼又回來關中。

聽你口氣,該不會是收到了什麼風聲,特意來關中走了一趟吧。

在我印象之中,石姑娘不是那種喜歡湊熱鬧的人,為何非要在這多事之秋,來蹚這一趟渾水?”

孟修遠突遇佳人並沒有高興,反而眉頭微皺、聲音略低地開口問道。

石青璇見了孟修遠,本來言語之中尚有幾分高興之意,不過聽得孟修遠這般質問,她卻是當即聲音同樣轉低,略顯不滿地答道:

“青璇確是收到了魯妙子前輩的飛鴿傳書,所以才來關中,想要見孟公子一面。

不過我倒不是為了湊熱鬧,而是為了正事而來。

公子可否記得,你曾答應我洛陽事了之後,來蜀中見我一趟,我好將那《不死印卷》交予你手。

可是我左等右等,只有孟公子一條條名動天下的訊息傳來,卻始終不見公子身影……”

說至此處,石青璇聲音稍頓,一雙美目直望向孟修遠的雙眼,脆聲問道:

“孟公子這般狠心之人,看來似是慣犯。

不知公子過去是否也曾像對待青璇這般,與其他女子定下約定,卻又久久不去履約?”

終南山下的一道幽幽質問,讓身具數百年功力的孟修遠仍不由為之氣息一窒,心中思緒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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