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皇帝,耶律洪基在此!”

孟修遠此言一出,聲震四野,叫數萬遼軍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和之前數次不同的是,那些原本野性十足、一直以怒吼回應孟修遠的契丹士兵,此刻卻是一個個呆立原地。

連雁門關上那擊鼓助威的宋軍,都因為聽了這話,不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偌大一個山谷之中,除了偶有戰馬嘶鳴之外,更無半點聲息。

兩丈餘長的遼軍大旗挺直樹立,頂端掛著無力掙扎的耶律洪基,讓方圓幾十丈之內的遼兵都看得清清楚楚。

遠處遼軍雖看不清軍旗上耶律洪基的衣著面目,但見了孟修遠之前那有如神蹟的武功,再見得前方軍陣之中同袍一動不動的模樣,卻也知道事情確是如此,做不得假。

一時間,孟修遠這一聲高喝不僅在山谷之中迴盪,更是在這數萬遼兵心中不住迴響,叫他們一個個茫然無措。

唯有原本守衛在耶律洪基身旁的那數十騎貼身親衛,仍是不顧一切地朝孟修遠衝來,想要將耶律洪基奪回。

不過,忠勇無畏的精神,卻也還是難以抹平現實的差距,幾息之間,這數十人便已經栽倒在了地上,受傷動彈不得。

“你……你究竟要做什麼?”

旗杆頂端的耶律洪基見此一幕,心中一片冰冷,不由顫聲朝孟修遠問道。

孟修遠抬頭望了望他,卻是不答話,而是徑自將這軍旗舉起,挑著耶律洪基,反朝雁門關的方向走去。

沿途路上的那遼軍將士表現各異,有些想要上前來拼殺阻攔,有的駐足原地難以動彈,有的兀自腿軟、緩緩退後。

可無論如何,他們都對孟修遠構不成什麼阻礙。雖少了一隻手用來舉旗,可和來時一樣,孟修遠依然是在遼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

這耶律洪基畢竟非同尋常人物,見此一幕,卻尚還未死心,大聲地朝周圍遼軍將士吆喝著,說著些什麼官職爵位、金銀美女之類的封賞,叫身周那些遼軍不要猶豫,快些來救他。

孟修遠聞聲微微一笑,也不制止,只是施展《太極拳》之中的導力之法,每出手擊退一個衝上來的遼軍士兵,便順勢也將這股反震力量引到手中軍旗上。

勁力傳導之下,每有一個遼軍被擊傷,旗子頂端的耶律洪基便也跟著哀嚎一聲,只覺得五臟六腑、四肢關節都被好似要被震散了一般。

次數一多,耶律洪基受不住折騰,也顧不上皇帝尊嚴,趕忙改口,大聲喊著叫周圍遼軍士兵全都放下武器,不準阻攔孟修遠。

一眾遼軍兵將聞聲,自是不敢違背他們皇帝的命令,趕忙紛紛傳令下去,叫眾人退開、給孟修遠讓出一條路來。

如此,孟修遠面前緩緩現出一條坦途,茫茫數萬遼軍分列兩旁,好似摩西分海。

雁門關上的眾將士見此一幕,皆是瞠目結舌,心中十分地不真實。

他們做夢也沒想過,有生之年,竟是能見到遼國大軍如此向一個宋人低頭。

“快,傳令下去,繼續擂鼓,迎接咱們宋國勇士歸陣!”

那守城主將遙遙望著孟修遠旗上挑著的遼國皇帝,只覺得天大的功績正朝自己走來,趕忙下令指揮道。

片刻之後,雁門關上的戰鼓聲再次隆隆響起,伴著孟修遠那不急不緩的步伐,好似每一下都敲在這數萬遼軍的心中。

清晨冷冽寒風之中,孟修遠手中的遼軍軍旗迎風招展,旗上畫一對日月,顏色鮮紅。

契丹人信奉薩滿教,對天地日月的崇拜非常虔誠,連契丹皇帝也稱為天皇帝,即標榜自己是太陽神的化身。

可是此刻,這至高無上的日月旗上,掛著的便是他們的“天皇帝”,如此一幕,叫每一個見了的遼國士兵,心中都似天塌地陷一般震撼難言。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中,孟修遠就這般一路舉著旗子、挑著耶律洪基,穿過漫長的遼軍陣列,直至雁門關前。

“你叫什麼名字?”

旗上的耶律洪基沉默一路,待孟修遠停下腳步之時,卻是突地艱難轉了轉身子,出聲問道。

“孟修遠。”

“好,孟英雄,你勇武舉世無雙,我十分佩服。

今日之事,既已讓我顏面喪盡,又叫我遼國三軍失了銳氣。

我便是北歸大遼,卻也終生再無心無力組織南下伐宋。

依我契丹人規矩,我此刻被你所俘,是可以金錢牛羊贖身的。

我知你對這些凡俗之物未必有興趣,可我遼國強盛,富有半邊天下,你只要開口,無論是何珍稀武功、奇珍異寶,我都能奉上……”

千古艱難唯有一死,耶律洪基至此時仍不願放棄,開口朝孟修遠勸說道。

孟修遠聞言默然搖頭,不與耶律洪基搭話,反倒運足真氣,開口朝面前數萬遼軍開口道:

“遼國皇帝耶律洪基,為一己私慾撕毀盟約、妄動刀兵,犯我大宋疆界……”

說話間,孟修遠手中大旗一抖,那耶律洪基當即被甩出,重重落在遼軍陣前。

眼前遼軍將士趕忙想要上去攙扶,卻聽得“嗖”的破空之聲傳來,下一刻,孟修遠手中那杆大旗已斜插入耶律洪基胸膛之上,貫穿身體,入土仍有一尺之深。

隨那大旗一起來到的,是孟修遠那如轟雷震響的聲音:

“其罪無可恕,我今日斬之。

日後若有再犯者,千軍萬馬,亦難保其性命!”

如同耶律洪基生前所說,此時的遼兵,早已被銼盡了銳氣血勇。

見得皇帝當面斃命,這數萬遼軍當即陷入混沌之中,兵馬慌亂,眾將領急忙各發號令,卻是難以統一,反叫部隊愈發茫然。

許久之後,這數萬兵馬才漸漸安定下來。不過,他們眼見孟修遠仍站在雁門關前,卻也是再不敢有什麼妄動。

趕忙草草替耶律洪基收斂了屍身,軍中皮鼓號角便已響起,當即數萬人前隊變作後隊,蹄聲響動,向北方撤退而去。

雁門關上宋軍見此一幕,當即歡聲雷動,開啟城門、排出儀仗,以一眾將領為首,烏泱泱地成百上千號人一齊湧出城門,欲迎接孟修遠這位大英雄入城。

不想,待他們出城之後,雁門關前已經是一片空空。

風捲黃沙之中,再見不到那一襲青衫。

……

……

“孟公子,你……你剛才太厲害,太威風了!”

山巔之上,王語嫣遠遠望見孟修遠飄搖而來的身影,美目之中光彩四溢,情緒激動之間,一反平日裡端莊嫻雅的模樣,拉著孟修遠的袖子稱讚道。

“王姑娘客氣了。”

孟修遠見狀有些意外,只能微微一笑朝她答道。

王語嫣此時也也發覺自己太過激動、失了規矩,臉上一紅,趕忙縮手鬆開孟修遠的衣袖,同時開口繼續解釋,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孟公子,在今日之前,我從未想過習武之人竟能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國之命運。

似你這般大俠,應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孟修遠聞言,趕忙搖頭擺手,不敢接受王語嫣如此盛譽。

不想,一旁原本沉默的蕭峰,此刻卻也開口附和道:

“孟兄弟,不必謙虛。

你所行所為,確是豪俠壯舉。

只殺了遼國皇帝一人,便至少給兩國爭取來了一二十年的和平。

無論是宋國還是遼國的平民百姓,都該感謝你才對……”

說話間,蕭峰向前兩步,伸出手來,略作猶豫之後,最終輕輕拍了拍孟修遠的肩膀。

“遙想當年在那少室山下,我初見你時,你還是個豆芽一般纖細瘦弱的小孩。整日裡跟在我的身後,要找我學功夫。

誰想到,短短十幾年,便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為國為民大俠士。

蕭峰生平敬重的是英雄,愛惜的是好漢……此生有你這麼個兄弟,實在是一件難得幸事。”

孟修遠聞言一怔,抬頭朝著蕭大哥望去,卻見其眼神之中,雖略有一絲複雜之色,但更多的卻還是真誠的欣賞之意。

見狀,孟修遠不由得心頭一暖,同樣伸手拍了拍蕭峰的肩膀,嘴裡卻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一旁王語嫣心思玲瓏,自是明白孟修遠此時心情、知道他為什麼不說話,當即開口,替他將話題引開:

“蕭大俠,我覺得你這話尚且還是保守了。

就孟公子剛才那一番萬軍叢中斬殺敵將的本事展露而出,只要是他尚且人世,那遼國便絕不敢再南下侵犯宋國。

而孟公子此時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又練齊了逍遙派的三門神功,近乎長生不老。

就算那些敵國忘了孟公子的威風,他只需再似今日這般活動一番便是。

所以要我說,許是一兩百年間,這大宋都不會有戰事了……”

蕭峰聞言,只覺得王語嫣說的確有道理,鄭重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欣喜之意,全然沒覺得是言過其實。

不過孟修遠自己聽了,卻是當即搖頭擺手,向王語嫣道:

“王姑娘高看我了,我既沒這本事,也沒這心力。

這宋國將來如何,還是要看它自己……”

說話間,孟修遠轉頭望向山下的雁門關,聽得那關中宋軍將士們傳來的興奮慶祝之聲,稍稍一頓,隨即才接著說道:

“就好似我趕路之時,見得路邊一人為豺狼所困。

我可以替他趕走豺狼,甚至可以大喝一聲,替他嚇跑這林中其他勐獸。

可待明日我倆分別之後,他若是時運不濟,病死、餓死、溺水淹死,我也卻是管不著了……”

“啊……”

王語嫣聞言輕呼一聲,面色有些意外,弄不明白孟修遠怎的會說這般一段話。

不過一旁的蕭峰卻是理解孟修遠的意思,哈哈一笑,朝王語嫣解釋道:

“王姑娘,孟兄弟所言不錯。國家大事,終不是我們一兩個江湖之人能夠全然管得了的。

誰知道將來,這遼宋兩國又會有什麼劫難。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孟兄弟所行所為就沒有意義了。

就好似一個人,了大不起也就能活個百八十歲,放到千百年後去看,早死幾十年、晚死幾十年,沒什麼大的不同。

可是,咱們眼見了那人遇難,能想著‘這人終歸是要死的’,便不去救麼?

盡自己所能,行符合良心之事,便已經足夠了……”

王語嫣聞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隨後,三人在這雁門關外的山峰之上沒有久待,又聊得幾句,便互相拱手告辭。

王語嫣和孟修遠要一起回天山靈鷲宮,而蕭峰則是要回塞外,和阿朱一起繼續放牛牧羊。

臨別之際,孟修遠和蕭峰二人沒有多言,只互相一拱手,各道一句“日後有緣再會”,便各自瀟灑轉身而去。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半月之後,靈鷲宮中,天山童姥出於“不願受旁人恩惠”這麼個藉口,好好款待了孟修遠一番,並執意將他留下,讓他在這靈鷲宮中多住些時日。

盛情難卻,孟修遠只得答應,在這靈鷲宮中又住了兩月。

這兩月之中,他大多數時間都是一頭扎在靈鷲宮那石室之中,研究石壁上刻畫的那些逍遙派遺留功法。

其結果頗為喜人,短短兩月之間,孟修遠便又多了不少收穫。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突然開竅、武學悟性大增如何,只是吸收了那崑崙翠谷大半的清靈之氣之後,他的真氣脫胎換骨,石壁上許多原本古怪難以實現的內容,卻是變得合理了起來。

顯然,這些逍遙派的前輩高人,確實在吸收了天地靈氣的基礎上,才創出了這麼許多高深莫測的功夫。

練功之餘,孟修遠則是和王語嫣、梅蘭竹菊等姑娘也多有交流。

梅蘭竹菊不說,四人纏著孟修遠,大多時候都是嬉戲打鬧。

可和王語嫣之間的,孟修遠說的卻都是十分有意義的正事。

這姑娘一身功夫淵博無匹,本來若是歸納總結、感悟融合一番,必能更上一個境界,甚至於穩穩壓過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這兩位長輩。

不過,她好像對武功天然便沒什麼興趣,每日裡練功時間極少,反倒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靈鷲宮的藏書閣之中,看一些算術奇門、醫工星象之類的雜書來消磨時間。

孟修遠偶然和她聊起後世那些數學、物理、化學之類的內容,不想,這姑娘竟是對這些事情頗有興趣,而且心思敏捷、一點就透。

見她如此,孟修遠索性便趁著空餘時間,將腦海中僅存的那點知識一股腦地傾囊相授。

王語嫣冰雪聰明、過目不忘,可謂是孟修遠教過最省心的徒弟。哪怕他自己敘述之時思路邏輯有些混亂,被這姑娘聽去,卻也只需在腦中一轉,便也就能夠清楚明白。

到最後幾日之時,孟修遠竟是自覺已沒什麼好教的了,反倒是王語嫣常常能說出一些觀點,讓孟修遠回憶起前世已經忘卻的記憶。

孟修遠見此狀況,不由十分欣慰,只叮囑這位王姑娘,日後若是對這些學問研究有成,不妨著書立說,並教幾個徒弟,將知識傳承下去。

王語嫣自是滿口答應。

至此,孟修遠再沒有留下去的理由,不顧天山童姥和梅蘭竹菊的挽留,當即辭別,下了天山縹緲峰,朝南方行去。

此間事了,確是到了該告別的時候。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