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的腦袋一向靈光,此時此刻卻越是細思越是著迷,就像一隻大貓把頭鑽進水管,不管不顧的向內拱一樣,腦袋中一些珍貴的記憶碎片倏忽的浮現又消散,浮現又消散,令他抓狂不已。可這又能怎麼樣呢,心中只覺得自己不該叫做這個名字,不該是眼下這個樣子,一切本不應從這裡起始和過渡,杰特拼命的思考著,卻得不到答案??????

越想越惱,越想越是火大,蘊藏在心靈深處的那股暴戾念頭再一次翻雲覆雨,將心靈之海攪得一片渾黃,杰特感覺腦袋都要氣炸了,一股憑空而來的憤意,裹挾著滔天的殺心,在無邊的暴戾念頭推波助燃之下轟的掀起了最最狂暴的心靈風浪。他已然不像自己,身上的構衣爆碎炸開,四周的合金無聲消融。

隨後,太空寰宇,整個認知時空徹底失控,向他扭曲過來,構成身體的基礎微粒無限的釋放著質量,無限的增加著密度,可他卻感受不到一點自身坍縮的先兆。在奈米細胞的強力支援下,無邊的質量把四周的認知時空都扭曲起來,形成類似時空風暴一樣的環境,影響不斷擴張,即便已經有數億千米範圍也未曾停止,如此強大的事件,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杰特自身的存在。

“公子、公子???到底誰是公子,什麼是公子?”傑特嘶聲咆哮,別說聲音了,就連意志的波動也在這場狂風中被淹沒。在原地遲疑片刻,痴痴又想了片刻,杰特終究是暴怒了起來,瘋狂的擊打著自己的前額兩側,轟隆隆的震波是質量轉化為能量的風暴,轟然作響的無形雷霆在數十萬億千米內的空間中作響不休,就連八階強者也拼命的憋住破口而出的憤罵,鎮壓著即將轟裂的真靈。

轟隆隆的敲擊聲中,頭顱受力,巨大的質量相互壓迫,大質量微粒間的摩擦產生了無以計數的能量,以熱、光、射線、輻射的方式渲洩而出,每一秒產生的能量都足矣比得上大多數恆星一生釋放的能量總和。這可不是恆星秒能可以算得清的,想當初還算頗大的計量單位已經變得十分微小,只能用來衡量杰特此刻狂吼的波動。

質量依舊在狂增不減,若是天俱靈慧者,便可看到那是大道的幻影,那是天道的灌輸,那是持續不斷的合道之途。可即便是最具知識的人也無法闡述明白,為何杰特只是在借道之力,而不返還本真,融入道中,灰煙不存。但這就是現在發生的,無論多麼的奇妙,多麼的令人費解和好奇,都在巨大的質量激增中變成了可畏、可怖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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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矮星上,一茶匙的物質有億噸質量,脈衝星、磁星、黑洞中的一茶匙,卻要比白矮星大一萬倍、一百萬倍甚至一億倍。不過此時此刻,如果有人能夠用茶匙將杰特身上的微粒取下,那麼會驚愕至極的發現,一茶匙的重量至少相當於數個恆星的質量之和。沒有任何探測手段能夠探測到杰特現在的狀態,智慧系統還在執行,時空的干擾也無法讓星艦上的系統發生片刻紊亂。它們測算出來,每一次時空漣漪,每一場時空風暴,每一聲無形雷霆,其間隔時間僅是一個常人敲擊鼓面的時間間隔。

這一發現,讓迅速躍遷後撤的艦隊上下驚愕無比,迅速的將此事發向了上峰。可是沒有人能夠處理這樣的大事,直到帝國的最高層,直到九階出面,通報了更高層的意志,所有人才徹底放下心來。高層的判定極為簡單,只要是九階,都無一例外經歷過這樣的過程,只是他們撐過去了,沒有合道而是脫身出來,才真正成就自身而非成全大道。因而當此事一出,所有高階都心生感應,紛紛明白是真正的合道失敗,道瘋子即將變成大道炸彈,會摧毀某個臨界範圍內的一切。

在要求下,八階撤離,艦隊也撤離,大量的疏散艦隻將遠距處的星球全數疏散,有條件的星球甚至開啟了護盾和引力場推進器,生生將星球向外推著移動起來。至於範圍之內,數十萬億千米之內,沒有任何生命能夠在狂暴的無形雷霆中存活,真靈被震散擊碎,哪怕肉身躺在地上,也只是冰冷的肉塊而已。

問題變得越來越嚴肅,杰特已經漸漸跳過了最初的問題,來到了一個橫亙的大山面前——“我叫做公子嗎?”

這座大山正在被越來越多的記憶碎片擠壓凝實,但每當到達一個臨界點,卻又轟然散去,相同數量的記憶碎片又重新在構建和毀滅中重複不斷。隨著自身質量的增加,隨著能量的向外宣洩,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真靈的光芒。杰特驟然停下了對頭顱的敲擊,數光年內能夠探測到的無形雷霆也立刻停止了轟隆。

“公子,我就是叫這個名字啊!”傑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一切記憶貫通融合,去除了所有公焌天留下的影響,徹底凝成了一個真實不虛的靈魂,真實不虛的公子。他的眼中再無茫然,一股精魄之光好似智慧的燈塔,橫掃太空,睥睨惘然!

“杰特?安博?”公子冷笑起來:“這名字可蠢透了!”

“自始至終,我都是公子,天下之公子,寰宇之公子,而非那公焌天之子!”

失去了質心的牽引,一切都漸漸開始平息,正是那無風吹水,春池不皺。認知時空一點點歸於正道,恢復常態,當整個事件的核心終於徹底平復,公子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他可不是蠢貨,難道還等著九階、十階,乃至於聞所未聞的十一階過來調查。痛苦力量是強,可也只是自然意志的一部分罷了,不能剋制所有大道,不能滅殺所有敵人。這世間,從來也不存在所謂的至尊大道,全都是自欺欺人,相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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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恍如隔世。數百載的光陰嘩嘩流淌,不為任何人停步一瞬,哪怕這人足矣扭曲整個宇宙的認知時空,卻也技止於此,付出的代價也決計多餘收益。一時間,竟然有種潸然淚下的感覺,他一直不清楚斯納瑪?度通、斯潘娜?達莫這些活了幾百歲的老人家是怎麼一直忍受數十載如一日的戰鬥、管理、戰略思考,他以為那是煎熬。

見到學祖、體祖、法祖等人之時,他也並不清楚年齡賦予一個人的真正意義,只是活得久一些罷了,好像達到七階也不難嘛。這類的思維其實一直存在於新一代的強者心中,但他們終究會老去,哪怕五百載只是生命裡不起眼的一個片段,他們在新崛起的一代人面前依舊是老了。只有這時,才會真正的明白,一個八階強者要想向前邁進一步是有多難。或者見慣了生老病死,勢力衝突,才真正對某些東西,產生了無可抵禦的歸屬感,就像公子一樣,他終究還是喜歡站在這山清水秀之間,而非和冰冷的太空,火熱的恆星相依相偎。

“終究,我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嗎?”公子捫心自問,站在了原地。四周的人流熙熙攘攘,路過他就像路過一座雕像,在薩廷人的社會生活,這些人族或許早已經失去了那份對同族關心駐留的資格,他們更想要的,是財富和地位,是不被高階文明的歧視逼垮。偶爾有幾個小女孩想要接近一下公子,可都在他那漠然如同死去的神情前停下了腳步。

“我不是!”他終於恍然,他要的是這片自然,要的是他一直喜愛的星際旅程,他不需要人的陪伴。沒有人能夠陪伴著他,就這麼倏忽的一想,他開始覺得自己對於是否要去尋找迪莎變得淡然起來。當初那顆給她的心臟,也許已經被宇宙的意志抹去,他不能感受到聯絡,不能從已經緻密得比數百顆恆星還要重的鐵石心腸中感受到愛意的存留。熱火消退,在時間和痛苦的雙重作用下,他已經沒有了那顆真心!

腦中掠過一幅幅的畫面,當初認下公芸時她的神情,當初公芸被帶走時他的神情。初遇到杜櫻、蘇悌、迪莎,在路特瑞法亞空間拼搏的一幕幕。星絡,殺焰,肉山,還有自己曾經愛吃的白色巧克力。剋夫,咕呼伮那些忠誠不變的手下。滴答,馬克,菲納斯和沃提城。一切的一切,有什麼不在遠去呢?

當初在普通人星雲遇到了克瑞斯蒂娜,她的那份令公子眼前一亮的聰慧。當初在成國遇上的張美穎,她的那具令公子生出貪婪嗜血的身體。還有在清圈樓看到蘇小的那份動容。還有體祖難得的接引和指點,風逝白也在他的指教下變得心黑手狠。他也記起了帕佩,當初的同學,自己在第四大道的噩運別墅。他回憶起和在斯納瑪手下,和初見斯納瑪前與人王戰士的交鋒。一切的一切,有什麼還現今存留?

記憶穿插,來到了和茱婭的初遇,和試驗艦的初識,和秋子的交談。記憶亂飛,他被帶到了與海洛的幾次遇見。沒有一件事情現在圍繞在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現在能夠記得起生命中曾有過自己的身影。塔比瑟和她的各種砂,修的曼妙身姿,甚至是邁克?邁森這樣的小人物,鍾霜和她的父親,魯斯和大元,米莉?樊多,樂漓,何曼???等等等等。

他遇見過的人太多了,在他的記憶裡留下一抹身影的人太多了,此刻卻把這數十載的相逢凝聚起一段記憶,混雜不堪,混亂的一股腦湧現出來。自己的朋友,屬下,敵人,愛人,親人,沒有一個能陪伴自己走到最後。這世間,終究是抹去了他的存在過,這蒼天之眼,這寰宇之意,公子敬畏無比,也終究將執念放棄。他的路,從一個人開始,或許也該從一個人終結!

“我因道而存,我因道而痴,我為道而狂,我為道而癲;某是天上星,日月難接近。某是地上海,包納千百川;本座高歌一千載,時光不流人豈在;此時故我,我故我,無某無座憑一人,天穹見我歸本真,地宇知我來復還,一朝一日無我故,存留痛苦與萬人???”

狂歌且行,眼目蒙迷,放步而吟,聲若龍起。四周的人們看向公子,飛身而起的他,定格了他們人生終末所見的最後一個畫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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