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清一身飛魚服傍身,又有‘慈寧宮內務大總管’的御賜腰牌在…

負責巡檢皇城的士卒得知他是去天牢探親後不僅沒為難他,反而還熱心的指了路…

天牢屬於刑部手中的關押機構,而刑部又是直接聽命於皇帝,所以這天牢也可以說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獄…

天牢內又分上下兩獄。

上面關押的人非富即貴,要麼是有背景、有靠山,要麼就是在朝中惱了皇帝,被送進來,但又有機會官復原職的朝臣。

下面關押的較為複雜,有犯了事,普通地牢關不住的江湖高手;有本來有權有勢,被判重刑的重犯;也有被皇帝遺忘,一輩子出不去的朝中大臣。

本來以徐和巡檢司的身份,真要犯了事最多也就是關進地牢,還達不到進天牢的標準。

但因為是皇帝遇刺後下的命令,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提,所以當天巡值的士卒基本都是拖家帶口的被關在了天牢下獄…

徐伯清到天牢時恰好碰到獄卒換值,當值的獄司還沒到,所以接待的是個小獄卒。

天牢獄卒的職位雖卑,但權卻重,畢竟常年在天牢任職,給天牢裡的犯人下點絆子實在太簡單不過了。

而且這職位還是能由直系親屬繼承的皇糧,屬於可以子承父業的的金飯碗。

幾代人傳下來,大官見多了,這些獄卒早就練就了一對‘火眼金睛’,精的跟猴一樣。

見有年輕小太監身著飛魚服,手持‘慈寧宮內務大總管’的腰牌來天牢,當值的獄卒的緊忙湊過來引路。

言明胡獄司家中有事耽誤了片刻,還在來換值的路上,公公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地方大可直言。

而徐伯清也沒輕視他,客氣的表明自己是來探親的,讓其幫忙查了一下,巡檢司什長徐和被關押在什麼地方。

查出二叔的關押之所後,他在兩名獄卒的陪同下,下了天牢的下獄。

不同於上獄舒適的環境,下獄的環境極為惡劣,暗無天日,便是牆角都掛著油燈,也還是顯得昏暗。

其內有嚷嚷著飯不夠吃的老油條;

有痛哭喊冤的大冤種;

也有被打的滿地打滾哀嚎卻還口出狂言的死心眼;

更多的是那種蹲在牆角,已經麻木的人。

徐伯清在兩名獄卒的陪同下,終於在丙戊號牢房看到了二叔一家……

此時的徐和蓬頭垢面,鬍子拉碴,雙目無神的坐在牢房一角,與兩個月前相比,此時的他彷佛老的十歲不止!

而在他旁邊的,則是其妻李氏,同樣神色枯藁,面容多有憂愁。

除了他們夫妻二人以外,牢房裡還有個虎背熊腰,滿臉絡腮鬍,外表看起來像是中年綠林好漢,實則只是剛成年不久的徐達。

徐達坐在牢房門口,最先發現有人前來,初時看是個穿著飛魚服的年輕太監,還以為是東廠哪個太監來牢房尋人的,暗自吐了口唾沫,也就沒在意。

待那年輕太監走的近一些。

在燈光照耀下,他卻突然愣了一下,驚異的發現那年輕太監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在看到那年輕太監的臉後,他更是眼珠一瞪,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滿臉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達子…”

徐伯清神色複雜的駐足在丙戊號牢房前,輕輕的呼喚著堂弟徐達的小名。

一直處於懵逼狀態的徐達在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後,直接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待感受到疼痛後,才一個激靈的站了起來。

“你…你…你是…清哥兒?”

此時在牢房中的徐和和李氏也都察覺到了什麼,看向牢房外面時,也都愣在了那,面部表情比其子徐達還要誇張。

特別是徐和,臉上帶著幾分驚恐,又帶著幾分不敢相信,明明嘴唇囁嚅著,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二叔…嬸嬸…達子,是我。”

徐伯清也知道自己現在和之前變化挺大,於是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指著自己的臉說道:“我是伯清啊。”

“你真是伯清!!?”、“清哥兒??”

徐和鞋子都沒穿,赤著腳便跑到了牢房邊,待看清侄子的面容和身上所穿的衣服後,滿臉驚恐的問道:“伯清,你……你怎麼成太監了?”

徐達也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的瞥了眼堂哥的身下,訥訥的說道:“清哥,大伯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怎麼捨得把你送進宮的?”

徐和這時候也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的問道:“是不是你爹讓你進宮的?是不是他讓你進宮想辦法救我們一家的?”

“湖塗,湖塗啊!!!”

這時嬸嬸李氏也跑了過來,滿臉憤滿的說道:“大哥湖塗啊,嫂子早逝,徐家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他怎麼能讓你進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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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也是訥訥的說道:“清哥兒,不是我說你,咱們等陛下氣消了,說不準就能放出去了,你何至於…何至於割了那玩意啊?”

“……”

徐伯清見二叔一家不是想著怎麼讓自己撈他們出去,而是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心中感動的同時也有些尷尬。

邊上有獄卒陪同,肯定是不能說實話的。

於是他半真半假的將建陽徐家遇匪患,到自己逃跑,再到如何進宮的過程複述了一番。

能說的地方都是真的,不能說的地方就稍微改一下,將自己說成是真太監,因為救駕太后有功,得貴人賞識才能來這裡的。

徐和聽到大哥死於匪患,侄子因投奔自己被抓,又被送去淨身房,當即虎目含淚,腳下踉蹌的後退幾步。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但他卻悲從心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嬸嬸李氏也是抹著眼角的過去攙扶。

而堂弟徐達則是咬牙切齒,眼睛裡充斥著血絲,憋的面容都有些猙獰。

便是陪同而來的那兩個獄卒聽到他的那番經歷都是不住的搖頭,暗歎世道之艱。

徐伯清還沒來得及寬慰幾句,便看到這天牢的通道盡頭有人前來,而且來人穿著十分講究,身後還有獄卒相隨,顯然不是小角色。

“胡獄司來了…”

陪同而來的獄卒小聲提醒一聲。

那被稱之為胡獄司的中年男子笑容滿面,隔著老遠便拱手作揖的說道:“卑職因家中有事耽誤了片刻,不知徐公公大駕光臨,未能遠迎,還望公公恕罪。”

“胡獄司客氣了…”

徐伯清見其姿態放的很低,也沒有託大,同樣拱拱手說道:“我來此並無要務在身,在未得胡獄司的允許下私自到下獄探親,也還望胡獄司海涵。”

“哈哈哈,徐公公客氣了…”

胡獄司笑了笑,心裡也是松了口氣。

瞥了眼牢房裡的悲痛欲絕的徐和一家三口後,面色一板的看向身後的獄卒,呵斥道:“不是早就讓你將徐巡檢一家轉移到上獄的嗎?怎地還在這!?”

那獄卒也是老油條了,當下抽了自己兩嘴巴子,說道:“小人喝酒一時忘記了這事,還望獄司責罰…”

胡獄司瞥了他一眼,呵斥道:“愣在這幹嘛,還不趕緊滾去安排?”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

見那獄卒躬身退去,胡獄司轉身換上一副笑容說道:“底下這幫潑皮無賴不記事,讓徐公公見笑了。”

徐伯清也知道人家只是做戲給自己看的,當下拱拱手,以示感謝。

胡獄司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說道:“這下獄昏暗,不似交談之地,徐公公若是方便的話,能否賞臉移步至獄司舍相敘?”

徐伯清也知道,‘撈人’這事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歹都是要臉面的,自然不能像做買賣似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

於是微微頷首,和二叔一家打了個安心的眼神,伸手示意,“胡獄司,請。”

“徐公公,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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