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將這酒水抬去,此為神使賞賜各船官民的。”

“全體都有,今天鹹肉管飽!”

“……”

艦船各部,真就是鑼鼓喧天,將節日氣氛炒得正濃。

船上除官兵外,大半是徵召而來的民夫。

如今已是第四次出使西洋,一些參與過前三次出行的“老家夥”,最曉得怎麼給自己找樂子。

登船時,就帶了不少民間器樂,等輪休時可在船艙內熱鬧熱鬧。

而今天又是官老爺授權的節日,官兵中的儀仗隊都奏響了禮樂,一群民夫也再不用躲藏,拿出傢伙什開始狂歡。

鄭和主艦。

一群正使、副使實則也被這曠日的喧譁嚇了一跳。

鄭和稍有些擔心:“王大人,於船隊上開酒禁,是否有不妥?”

所謂美酒是神使所賜……

可事實上神使哪來的美酒,皆為他們這些官老爺的存貨。

王景弘最會辦這種“漂亮事兒”,拿出私藏,以神使之名賜下,很是討喜。

“只這一天又有什麼關係?”

“再說那些酒水分下去,全船都嘗不上半口,頂多討個喜氣彩頭罷了。”

聽他這麼說,鄭和也就放心了。

再一轉眼,主艦甲板上開席。

新鮮宰殺的羊羔、雞鴨,烹製成菜餚,都為隨船飼養的。

整個大明艦隊,像極了某穌傳說中的諾亞方舟。

不只是裝人,還裝動物。

如在馬林迪出發前,馬林迪人就為大明送上了奇珍異獸,諸如長頸鹿、斑馬、雄獅一類;

艦船上養幾隻羊羔、雞鴨,再正常不過。

但這些伙食當然只有欽差能夠享用;

可想而知,寶船的巨大。

一應各國使節也都到來入席,馬歡、費信等人忙得不可開交,為作翻譯嘴皮子都快冒起了火星。

加沙見狀,立即請命,前去幫忙。

他先請神使之命,再請喬蘭王子殿下,最後才問鄭和,自然獲得首肯。

也在這時。

坐在周若男身旁的阿迪娜,一蹬腿下了凳子,“若男姐姐,阿迪娜也可以幫忙。”

加沙聽到這話,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兩個月前,他聽聞兩位小神使登船也嚇了一跳,又看到自己的寶貝孫女阿迪娜也被帶來,心中涼了半截。

阿迪娜可是要朝聖那榮耀神國而去的。

如今怎麼跑到大明艦船上?

錯過前次機會,下次還能不能去往神國都為兩說了。

不過,等他見到一眾神使對阿迪娜的寵愛後,也就漸漸放寬了心。

阿迪娜能得選召,本就是周若男向吾主所求。

只要在周若男這裡不失寵,阿迪娜前途依舊一片光明。

且就看如今形勢——

“哎喲喲,我得小祖宗啊,哪能讓您幫忙吶?”

“你就好好吃飯,快快長大,今後才能幫小神使大人的忙!”

王景弘將人攔住,那叫一個恭敬。

阿迪娜雖不是神使,但也是得賜神恩者,再有周若男這層關係,王景弘對她關照幾乎與神使無異。

別忘了。

神遊一月,阿迪娜可是與他們同處神明法器之上,如此福澤加身,未來勢不可擋。

到此時。

加沙面頰都變得漲紅。

大明欽差都以侍奉之態,對待阿迪娜,他這一族的未來,將不可想象啊。

不過周若男想法與他們這些人不同:“就讓阿迪娜去吧,從小多磨鍊,才有長進。”

“想我在神國,也能為首席處理不少事情了。”

另一邊。

鄭和則與跳魚討論公事;

“今日恰好停歇一天,靜候風向,待真正駛入風帶,速度就能提高五成以上!”

跳魚道:“以現在進度來看,就算不提速,也可按原定時間抵達!”

鄭和讚歎:“是啊,這皆為神使之能,若無‘定位法’,僅憑司南、星象循跡,必定要走許多冤枉路。”

跳魚是最早修習“定位法”的那一批人,正因此周黎安才會選他作為使團帶頭人。

人類真正縱橫大海上,也就是在六分儀定位法的推廣後開啟的。

當然,在此之前也有能人異士,開拓航路,但迷失風險極高。

就如哥倫布至死時都堅信,他所發現的新大陸是印度。

定位法引入大明艦隊,所得導航能力已經達到現代水準。

畢竟,現世船舶電氣化裝置失效後,六分儀、經緯海圖就是唯一導向工具。

此外,又有洋流季風海圖存在。

如今的大明艦隊,已達到現世帆船航海迷的層次,環遊世界只在於是否實施罷了。

這兩個月來。

鄭和艦船上的船師、舵手,包括鄭和本人與一群太監、少監,都在儘可能的汲取法則奧義。

如有第五次下西洋之行,航行技術將達到質的蛻變。

當然,跳魚也在學習他們的經驗,船舶管理運營,航線選擇等等。

並在這個過程中,讓他明白周魚繩為什麼在見過大明艦船後,表達出澹然、甚至不屑的情緒。

風帆動力航行海上,是需要找風的。

就如現在航行線路為例。

從馬林迪出發至錫蘭,需向東北方行駛。

但事實上,航行路線並非直去東北,而是曲折前進。

因為風向不是固定的。

當遇西北風時,風向會將船舶送向東南。

船隊此時就會順風勢而行,即便調整風帆角度,也會偏移向東南路,這與東北就是背道而馳,但也拉近了去往東方的距離。

再到遭遇正南風時,就可以修正航路,重新上行向北,以達成最終航行東北方的目標。

因此,如果要在經緯圖上畫下鄭和艦隊精確的航行路線,就會發現……

整個航行線條,猶如心電圖一樣呈現,不斷曲折波動,只有大方向不變,是朝向東北的。

對鄭和而言,得賜定位法與第三大洋海圖,已經心滿意足,如此奧義真法甚至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可對跳魚來說……

他是見過神國機動部隊的。

機械發動機只要燃料充足,可以持續工作,也就不用依賴風向。

而既然不用依賴風向,也就不會以心電圖式航行,而是選定一個方向,徑直前往。

這,就是法則奧義的偉大力量。

如周魚繩所說,發動機可以造物車輛,為什麼不能造物船舶呢?

再有,跳魚還發現一個致命問題。

寶船營造皆為木料,航行過程中,船匠還會不斷修補,才能保證艦船主體結構不會因一個小漏洞,變作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慘劇。

海水腐蝕力量恐怖。

而又聽船匠介紹,每次航行後,寶船都需經歷大修,耗費無數財力人力。

正因此,木質船舶絕非均衡神國的發展目標。

再提一個很直觀的概念。

木船與鐵船遭遇作戰,大約就是以卵擊石的效果。

兩船相撞,木船結局必定悽慘。

而以炮擊論,木船中炮燃起大火就是敗亡,鐵船是否能破防都不一定,就算起火也不擔心結構被破壞,可以等戰後再撲滅火焰。

簡而言之。

看似雙方都在汲取學習對方的優點;

但事實上,跳魚因得法則奧義的修行,眼界已經遠遠立於第三層,將大明的實力與今後發展層次,看了個底掉。

再等抵達大明,就能更深入瞭解大明的科技實力。

這麼想……

大明的強盛,也就不過如此。

神國必定迎頭趕上。

菜餚上桌,接著是主食登場,一鍋潔白純淨的米飯呈現眼前,反而引發比之雞羊更熱烈的驚呼。

“這是何種稻米?竟潔白無瑕!

“香氣撲鼻,沒有一點稻穀雜味!”

“難道是吾主造物恩典?可我記得其中沒有稻米啊。”

鄭和暫緩與跳魚的熱議,起身舉杯道:“這就是我們所帶的粳米,但是……”

“因得神使的精製辦法,使得原本平平無奇的粳米,煥發出其真正的精華。”

“諸位皆可品嘗,此中滋味讓人流連忘返。”

侍者開始盛飯,送到每一個賓客眼前。

入口軟糯甘甜,留香口齒間,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唯有均衡無上法,可化腐朽為神奇!”

“此法可能傳入宮中,應為宮廷貢米。”

鄭和道:“神使已經將此法贈予我大明,便讓我們共同舉杯,謝神使賜法。”

席間氛圍被點燃。

所有人一齊站立,向跳魚等人舉杯。

跳魚等人一飲而盡,只覺得酒水滋味酸甜,很是可口,不住咂舌。

唐敬與周若愚並肩而坐,他奇怪道:“神使為何不飲呢?可是不勝酒力?”

“真正的男子漢,應千杯不醉身!”

周若愚撇嘴:“神國有律例,未經成年禮者,不得飲酒!”

“此為何意?”

“喝酒傷身傷腦,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比你聰明了嗎?”

“呵呵呵……”

船上慶典歡愉,便見斗轉星移,月上雲梢。

是夜。

周若男在甲板上凝望遠方,偷偷抹淚。

往年復甦日新年,她都與家人團聚,常背誦《均衡聖典》而得爺爺讚賞喜悅。

卻不想,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立即擦拭眼淚,勐地轉身,入眼就是王景弘那張堆砌諂媚的笑臉:“小神使大人可是思念神國家人了?”

“我聽聞,小神使大人有一爺爺,最是與您親暱。”

周若男對這稱呼依舊反感,可奈何她修正多次,王景弘也改不了,只得預設……

“是,我是想家了,但這不代表我後悔遠行。”

“嗨,我也沒說小神使大人心志不堅,只是與您隨意聊聊,若您願說那神國諸事,我便願聽,也算為您解那思鄉之愁。”

“如我等奉旨下西洋,我也思念鄉族;”

“小神使大人不知,我有一子名王禎,如今已有13歲,他最是頑皮,常不聽教,我在想若他能得均衡教化,哪怕只有小神使半分之智,也可成才呢。”

王景弘擅於引導,他先說起自家事,也就引起周若男的好奇。

“你還有子嗣?我知……你們這些王族內侍都……”

王景弘毫不尷尬,繼續笑道:“入了宮,就沒了香火,不過我有一族弟,為我過繼了一個子嗣,也是我從小養大的。”

“哦,那就跟吾師一樣?吾師當年歸入神國,也被大族長收養,其實也是因大族長與吾師之母婚配,這才誕下了周若愚。”

“令師?”王景弘眼前發亮,“可是神國首席?”

“對呢,首席是若愚的姐姐,而且我知曉,首席鍾情牛屎……”

她滔滔不絕說起神國諸事,又引據《均衡聖典》,介紹如巫、大族長這些神國大人物的事蹟。

至深夜,兩人才各自回房安歇。

王景弘於房中大喜,命侍者磨墨,一邊將今日所聽聞神國諸事記錄,一邊又感慨不已:“那神國定立雖時日不長,卻風氣肅正,又有神明指引,此國一出,必定震動世界。”

“若王禎能得神使教誨,未來必能成才啊。”

一旁侍者捧跟:“以大人與小神使的交情,大人若開口,小神使必不會拒絕的。”

王景弘翻臉比翻書快,一眼橫去:“小神使也是你能這龜孫子能叫的?”

“爺爺我也得尊稱一句小神使大人!”

“沒教養的狗東西!”

內侍嚇得跪伏,不斷磕頭:“爺爺莫怪,爺爺莫怪,是小的忘乎所以,褻瀆了神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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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教訓,王景弘歸榻而眠。

幾名內侍離去,也都是心有餘季。

卻不想,一人沒急於返回艙室,而是藉故下行,去那底倉之中……

一天狂歡,除輪值的人外,其餘官民都已歇息。

那人吹起口哨,就見一間艙室大門開啟,閃出一人,兩人一同來到走道末端暗處死角。

“你我說,你記!”

“王大人與小神使夜談,得神國諸事……”

“而後,王大人夜書筆記,又作感慨,欲要其過繼子王禎,入均衡神使門下!”

說到這裡。

另一人皺眉道:“王大人可有反骨?”

“應無,只是為子嗣謀一個機會罷了,神明所傳法則奧義,誰人不眼饞?只說鄭大人都在苦修,便讓如今航行效率提高好幾成……”

“所以你可不要胡亂記事,汙大人之名;”

“要不是你以錦衣衛之令威逼我,我才不會為你通風報信!”

“你更要知道,王大人也不是好惹的。”

“呵呵,我知,我知,我也是奉命行事,皇命難為啊。”

“哼!”

兩人密談罷了,各自離去。

……

均衡15年,1月7日。

神國新年慶典結束。

傳吾主旨意——

6號、9號兩城子民,趕赴神國衛生主城,參與災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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