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八點十分，餘至明來到醫院中心小樓，就把腿軟無力青年帶到了實驗室。
一進實驗室，他一眼就看到了操作臺上已經準備好了一臺高倍顯微鏡，還有一套外傷處理器械、麻醉針灸、消毒酒精等用品。
這是他早上在家裡吃早飯時，透過電話讓中心值班護士給準備的。
中心護士的執行力，還是蠻不錯的。
餘至明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了坐在輪椅上面露緊張的腿軟青年。
“你不用害怕，我昨夜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需要給你做一次創傷檢查。”
餘至明在青年的小腿上比劃了一下，進一步介紹說：“需要在你的小腿上劃一個小口子，再從肌肉裡剝取一小片肌肉內膜。”
“我要觀察一下裡面的血液微循環。”
肌肉有自己的血液供應系統。
為了與肌肉的代謝旺盛相適應，肌肉的血液供應也相當豐富。
每塊肌肉均有自身的血液供應。
其主要血管多與神經伴行，沿肌肉間隔、筋膜間隙走行，分支從肌肉門入肌肉，在肌肉內反覆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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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肌肉內膜形成包繞肌肉纖維的毛細血管網，再由毛細血管網匯入微靜脈、小靜脈出肌肉門。
在昨天的身體檢查中，餘至明已經探查到腿軟青年的下肢血管中，零點五毫米直徑以上的血管，其萎縮量屬於正常，與腿軟青年較長時間不運動的下肢情況相符合。
餘至明推測，如果真是血液循環出了問題，大機率是出現在血液微循環這一塊。
所以，他決定在腿軟青年肌肉萎縮跡象比較明顯的小腿腓腸肌上，取一小塊肌肉內膜用高倍顯微鏡做檢查。
餘至明注意到腿軟青年面露害怕神色，安慰道：“不用怕，會打麻醉劑，切口也就一二釐米，不用縫合，也不會有後遺症。”
當前這種情況，腿軟青年為了查清楚自己的病因，也只能是乖乖的配合了。
他忍著擔心和害怕，還忍著疼，任由餘至明在他的左小腿上動針動刀。
幾分鐘後，他就看到餘至明跑到高倍顯微鏡那裡忙碌了起來……
餘至明在顯微鏡上放好載玻片，慢慢的調整物鏡，讓目鏡視野變得清晰……
在高倍顯微鏡的清晰視野中，餘至明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微動脈竟然出現了別樣的扭曲變形，好似被烈焰炙烤發生了痙攣一般。
這個發現，讓餘至明很是興奮。
果然如他分析一般！
管徑小於300微米的小動脈叫微動脈，它位於微循環的起始部，對調節微循環血量有重要意義，是毛細血管前的阻力血管。
在微循環中，微動脈起“總閘門”的作用，平滑肌纖維的舒縮可控制管徑的大小，其口徑決定了微循環的血流量。
微動脈如此異常的扭曲痙攣，毫無疑問會大幅度減少肌肉的血液供應。
這會導致肌肉和神經因為氧氣養料供應不足，出現功能退化。
有了發現的餘至明，趕緊的拍照取證。
接下來，他又在腿軟青年的右腿上，還有左右胳膊上做了標本取樣。
讓餘至明興奮的是，腿軟青年右腿肌肉內膜上的微動脈，同樣出現了異常痙攣。
但是，從青年左右胳膊上取下的兩個標本，卻沒有發現微動脈痙攣現象。
這證明了，正是下肢供血中的微動脈痙攣造成了青年的腿軟無力。
但這又產生了新的問題。
什麼原因導致了青年下肢微動脈痙攣？
餘至明把發現告知了腿軟青年，讓他先回病房，自己則是興沖沖回了大辦公室。
只是他一進大辦公室，就有幾人呼啦一下把他給圍上了。
“餘醫生，您還認識我嗎？我這是過來給您送錦旗來了。”
這個聲音，還有略顯豐滿的體型，讓餘至明立時認出了對方。
“我記得，你是上週晚假扮懷孕那人。”
這話讓豐滿女子臉色一紅，訕訕道：“餘醫生，您就別提那事了，臊得慌。”
她又急忙轉而說：“餘醫生，您當時給我診斷的那個什麼……”
“卵巢粘液性囊腺瘤。”
女子一字一頓的把醫學術語準確無誤的述說的一遍，又接著道：“我們連夜去了醫院做檢查，還真是呢。”
“第二天，醫生就給我做了微創手術，抽取出來的粘液瘤，有近六斤重。”
“餘醫生，您看……”
女子摸著自己的小腹，說：“我的小肚子都沒有了呢。”
確切的說，她的小肚子還是有的，只是沒有之前那麼大，那麼明顯了。
餘至明轉而問道：“當時開車的，你那個堂弟，他怎麼樣了？”
女子一擺手，回道：“酒後駕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十天治安拘留。”
“他還在裡面蹲著呢。也該讓他好好的接受一番教育……”
又閒聊幾句，餘至明就表示，自己接下來還要工作。
女子和她的家人很是理解的再次表達了感激，然後送上“妙手神醫”的錦旗，還有一個大果籃，一大束鮮花，就告辭走人了。
“周沫，鮮花歸你，水果分一分。”
餘至明交待了一句，離開大辦公室，去了樓上病房區，找到亓老師率領的大部隊，跟著一起查房……
他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的午飯時間，才算是告一段落。
餘至明回到大辦公室準備和周沫一起去吃午飯，卻發現這傢伙沒在工位等著，還給他留了一張紙條。
“本美女中午有人請吃大餐，你只能一人去吃午飯啦。”
餘至明一個人來到醫院食堂，打好飯菜，尋了一處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
他吃了一半，就見鮑莞端著餐盤，在他對面的空位坐了下來。
鮑莞一坐下，就開口問道：“餘醫生，汪醫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餘至明曉得她問的是普外科汪江月醫生，就輕輕的點了點頭。
“知道，說是醫院調查報告明天出來。”
“餘醫生，不會有大問題吧？”
餘至明見鮑莞是一臉關切，安慰道：“主要責任不在汪醫生。”
“而且汪醫生還是普外科的骨幹主任醫師，醫院會保她的。”
“不過，處分應該是避免不了的，估計今年的年終獎金也會大幅度縮水。”
餘至明又補充說：“這是我從醫務處楊邁處長那裡打聽到的。”
鮑莞長撥出一口氣，說：“這我就放心了。這幾天，汪醫生停職休假，我也不敢瞎打聽，心裡一直是七上八下的。”
餘至明笑了笑，轉而問：“你最近這段時間工作如何？”
鮑莞臉上露出笑容，說：“挺好，醫院整風運動大有成效。”
“我們住院醫師雖然依然很累，但沒有了明顯的不公，是累並快樂著。”
“我還能時不時接受汪醫生的指點，力所能及的替汪醫生做一些小事情。”
鮑莞又接著道：“這幾天，我們議論最多的就是亓越醫學研究中心的擴編一事了。”
餘至明直言道：“中心會選拔一些優秀的主治醫師，住院醫師不會考慮。”
鮑莞笑容不減的說：“這一點，我們都清楚，肯定從主治醫師中優中選優。”
停頓一下，她又問道：“哎，餘醫生，如果有一位在其他醫院工作很優秀的主治醫師，想加入你們中心。”
“你們會接收嗎？”
餘至明輕笑道：“這就要看他優秀到什麼程度了，比如我，不就被破格聘用了？”
鮑莞呵呵笑道：“他自然不可能像餘醫生你這樣優秀，不過比起我要強上許多。”
她詳細介紹道：“他和我是同一個地級市的，畢業於首都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博士，如今在我們市裡的三甲醫院工作。”
“要不是我幸運的被華山醫院錄用，我也回那家醫院工作了。”
鮑莞喝了一口紫菜湯，接著介紹：“他參加工作五年了，已經在核心期刊上發五篇論文，其中SCI期刊就有兩篇。”
科研型醫學人才？
餘至明在心裡評價了一句。
在醫學論文方面，可是他的弱項。
雖然截止到現在，餘至明以第二、或第三作者署名的論文，也有五篇確定要在核心醫學期刊發表了。
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餘至明在那幾篇論文中起到的貢獻，就是作為工具人給亓老師、謝建民、王志瑾、汪澤加等人提供了患者詳細的身體探查資料。
主要的病例研究工作，不是他做的。
鮑莞接著說：“已經先後有三家省級三甲醫院向他發出了邀請，他一直沒有接受。”
餘至明笑著問：“想來我們華山？”
鮑莞嗯了一聲，說：“昨天晚上，他主動和我打電話詢問了你們中心的情況，透露了跳槽之意。”
餘至明又笑了笑，一臉鄭重的說：“這麼優秀的人才，和我聯絡就有些不妥了。”
“或許，我會因為嫉妒直接拒絕了他。”
鮑莞微微一怔，說：“我相信，餘醫生你不是這樣的人。”
餘至明呵呵笑道：“鮑醫生，你可別高看我，我也是普通人，也會羨慕嫉妒恨。”
停頓兩秒，他又笑道：“最主要是，我診斷疾病擅長，但判斷一人是否足夠優秀，我就沒有那個本事了。”
他沉吟著說：“這樣，我和談院長說一聲，你把他的情況向談院長彙報一下。”
說做就做，餘至明取出手機，撥通了談副院長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