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維斯特敏堡不愧是拱衛敦靈的軍事中心,反應能力和效率都高出預期不少,當天克拉夫特還在泡洗器械打包的時候,就收到了人員完備、明早可以出發的訊息。

等到第二天克拉夫特帶著庫普和行李準備到場,見到的就是一支馬比人多的隊伍了。部分著甲或披掛鎖子甲的騎手們帶著一到兩匹多餘的馬,由扈從駕馭,掛載著盔甲與雜物。

一共三十多人,據他觀察,這些馬背上的包裹裡至少攜帶了七八套全身甲。要是普通情況,正常情況得對應倍數的附屬人員。

按出發前威爾伯特內務官的說法,他們本想帶上更多人,但這事也不是人越多越好,多一批步兵只會拖累速度、讓快速的行軍變成拖泥帶水的跋涉,並給留給對方更多反應時間。

……

“實際上不可能帶更多人了。”馬丁與克拉夫特在並行在隊伍中間,他們已經在這樣較為良好的路段上行進了兩天有餘,接近那個不算偏遠的目的地。

“哈德遜鎮不大,莊園只是公爵出行路線上暫居的臨時住所之一,平時由很少的人維護,在要啟用時才會有人提前來準備。這個時間根本不會留接待大量訪客的物資。”

“其實這些人也不少了,我們不需要太多受點驚嚇就會崩潰的拖累。”兩天的相處下來,克拉夫特對這支隊伍的素質還是挺滿意的。

能有意識地維持隊形、晚上哨戒輪替規律,著甲率高,還攜帶了弩和短弓之類適合在小規模衝突中使用的中程直射武器。總結一下就是沒啥短板的專業團隊,相當完美。

瑣細金屬摩擦聲隨馬匹顛簸在馬丁的外袍下響個不停,那是鎖子甲和罩住的金屬片,“雖然這樣有些不符合一名騎士應有的精神,可我沒法說完全不擔心。”

他表現得不太有安全感。在解剖完異教徒的首領後,他們也開啟過另一具軀體。情況比前者好些,不過那種體表完整而內部被蠶食大半的景象……像看不見的水蛭貼在靈魂某個角落,在每個意識到它的時刻感到噁心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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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馬丁!我都記不得上次見到你害怕是什麼時候。”前面的騎手轉頭發出沒有惡意但很大聲的直球笑聲,直接戳在了痛點上。

“巴羅,騎好你的馬,我可記得你上次是怎麼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別逼我再講一遍。”

同伴的打岔倒是讓他從稍陰鬱的情緒裡轉移了出來。馬丁指揮隊伍放慢速度給馬匹休息機會,趁著這會掏出一件被布匹包裹嚴實的東西,連一個帶扣皮筒交給克拉夫特。

“我相信巴羅他們,我們一同在公爵麾下效力已經有些年頭,互相瞭解。”他一邊說著,給克拉夫特展示自己腰帶上同樣的皮筒,示意可以掛在此處。

“但相信仇敵的無能是件愚蠢的事。就當是膽小吧,或者一點直覺,迭戈的事總讓我覺得很糟。還有那些沒找到的人,尤其是他的扈從,按理離迭戈最近,是最不該在林子裡走失的人。”

“我很同意你的想法,料敵從嚴。”克拉夫特照他的樣子把皮筒掛在腰上,鉛筆袋大小,裡面似乎也裝著什麼像鉛筆的細長物。結合那個被包裹嚴實的東西,讓他有了某些猜想。

“這是?”

“以防萬一,也是一件禮物,相信您會喜歡的。”說到這個,馬丁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克拉夫特分開纏在表面的布條,裡面是打磨光滑的紅棕色木質的握柄和主體,配以金屬製機件和弓部,處於摺疊收起的狀態,不到半臂長。

他見過馬丁使用差不多的東西,但這架看起來明顯更精緻,還敲上了銀片裝飾和木身凋刻,看形狀像是一支枝條以銀橡葉為翼伸展振翅。

“一把單手弩?這可真沒想到。”說起來不好意思,其實克拉夫特在船上第一次見到馬丁掏出這東西的時候就想要一把。

可惜看著就知道不是什麼便宜東西,也跟自己的事務無關,沒找到機會要一把,沒想到在這得償所願了。

“皮筒裡是專用箭。這東西在十五步內還算準,勁也不小。唯一可惜的是為了能把弩弓折起來,沒有同類結實,效果也終究差了些。”

“謝謝,我很喜歡這個。”這絕對是有史以來收到過最合心意的禮物了,克拉夫特愛不釋手,要不是考慮到現在不方便,恨不得馬上找個目標試試。

有了新玩具的陪伴,剩下的路程就顯得不那麼枯燥起來。待到日上當空,眾人飲馬河邊時已經能看到漂過的木料,那是不遠處的林中伐木場產品,由水體物流免費轉送至哈德森鎮,一個由帶皮原木柵欄保護的聚居地。

公爵靜養的居所當然不會跟鎮子放到一起,這座莊園的主體是一套靠近林邊的雙層建築,用低石牆保護成蔭的葡萄園,外圈由抬腳就能跨過的簡易籬笆圈出包括一小片林地在內的範圍。

快睡著的看守者被馬蹄聲驚醒,跑進建築裡叫出了面帶愁容的莊園管家。

他卷著沾泥點的袖子跑來,聽到不是來告知公爵行程後松了口氣,接著一邊將他們帶進建築,一邊絮叨地彙報起了些莊園裡的事。

大概是以為隊伍是為了視察莊園情況而來,他說了些今年雨水跟葡萄品相、木柴準備之類事情,還有鎮上送來的森林產出不及往年,暫時沒來得及去找鎮長和稅務官。

意思應該是希望有人能去催促一番,可馬丁就完全不是來管這些的,毫無關心地點頭跳過。

至於鎮子,管家搖頭說起莊園裡的事情太多,人手又太少,沒什麼時間去那邊閒逛,往來一般也只剩下些諸如交接物品的短暫接觸,要說有什麼瞭解實在是難為他了。

“好吧,我明白了。”馬丁按著額頭把行李拋給隨從,勒馬迴轉,“留他們先去安排房間,我記得鎮上有個教堂,趁下午還有時間,可以先去問問。如果要找的傢伙在這,本地教會那幫人總不會比我們遲鈍吧?”

克拉夫特拉上庫普,兩人跟著小半隊伍調轉馬頭往哈德森鎮奔去。

比較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中型鎮子上的信仰氛圍還挺濃厚。來前他們都做好了遇上教堂無人問津、異教徒另立門戶的心理準備了,但事實上情況恰好相反。

至少鎮中心教堂的門面打理得不錯,有卵石鋪路,幾處花圃中幾株移栽的百合正當季開放,簇著幾朵色彩不一的點綴,好像是某種野花。

庫普從沒在北方見過這樣大朵的白色花卉,有些驚奇地走近欣賞,卻發現那些點綴周圍的“野花”圓得不像花朵,而“花莖”是白色。他微愣了一會,意識到這居然是顏色鮮豔的傘孤被用來填補空缺。

如此別緻的搭配讓他在訝然之餘感到一些異樣,失去了觀賞興趣,快步跟上隊伍。

克拉夫特當先跨進教堂。此刻已是下午時分,他本以為這樣的小教堂還得麻煩一番才能叫開,但敞開的大門內正迴盪著佈道聲。

禿頂的中年神父穿著沒熨燙過的發皺白袍,一手捧著大部頭聖典在臺上沉浸地講述某個顯聖故事,時不時換一隻手託著。

大廳的排椅上居然真有十餘人在聆聽主的教誨,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鎮子裡非禮拜日能有的場景。

不管從禮儀上,還是從明面上對教會神明必要的尊敬,這時打斷神父的佈道都是極不禮貌且容易引起糾紛的,只能先在後排坐下,等神父結束這場活動或其中間歇再上前詢問。

臺上的神父察覺到有人到來,抬頭看向看他們微笑致意,用空著的手朝帶頭的馬丁與克拉夫特做了個教會專用的胸前畫環禮節,隨即繼續低下頭去講述教典,沒有因為他們的衣著打斷活動。

“……於是聖耶格便說:‘這就是您所選的國王吧’。此時他腦中迴盪起主的聲音,‘不,耶格,這不是我要選的人。你不要被外表所迷惑,人的心靈才是最重要的。’

只見這家中的七個兒子皆高大英俊,風采非凡,每位走到聖耶格面前時,聖耶格都會懷疑這是不是主選定的國王。然而,主的回答卻總是:‘不’。

他們的心靈不夠,便不足以完成考驗拔起那把劍……”

克拉夫特聽了好一段,才找到了自己好像認得的部分,偏頭與馬丁耳語道:“這是那位陛下受選拔劍的故事?原來聖典裡原文那麼複雜的嗎?”

“不知道,我也沒讀過。”馬丁心虛地輕聲道,他一個就會常用字和小算數的騎士,不感興趣的話誰沒事去聽這個。

“這時聖耶格迷惑了,他問那這家的父親:‘難道你的兒子都在這裡了?’

那父親答道:‘我還有一個最小的兒子,在那荒原上放羊,沒有回來。’聽聞此言,聖耶格是喜悅的,前往荒原上找到那最小、最瘦弱的一個孩子。

這一看他便知道,這是能聽從主的教誨、能見著主國度的人,在此後名為諾斯的土地上,王位的更替不是爭權奪利,而是受了主的恩寵……”

午後氣溫正好,克拉夫特在後排聽得打瞌睡。抽象一點說,大致就是一無是處的放羊少年得到天降金手指,在神的保佑和老爺爺指導下拔出那把著名的石中劍,幹翻舊貴族、舊國王,成為仁慈的新國王的故事。

具備一定的故事性,充分論證了君權神授、神至高無上的基本觀點,充滿落後性。

異界靈魂十年前就對這裡面的爆點和燃點脫敏了,這時又不好當場睡去,只能四處亂瞟支撐意識。

柱子、房梁、排椅,再觀察這裡的每一個人,最後轉到神父的身上,從他的折光禿頂看到身上皺巴巴的白袍,胸前教會符號都有部分褪色了。

【好像有點不對】

神父總算結束了冗長的故事,遣散鎮民,向明顯有事要辦的外人們走來。克拉夫特攔下馬丁,上前主動握住那雙端了太久聖典、微微發顫的手。

“神父,您在這偏遠地方,生活不容易吧?”

“啊?不至於,不至於,都是為了傳播神的福音……”小鎮的神父對這沒來由的熱情完全摸不著頭腦,而面前金髮騎士握手的力量還在逐漸加大,令指骨生疼,怎麼都抽不出手來。

“您看您袍子上這雙翼環,雙翼的色都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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