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慰藉港,某艘船隻帶著寶藏回來的訊息,從港口區到大教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大家的貧瘠思維還侷限於去北方冰原、到野蠻人手裡淘金時,一艘從南方回來的船隻開創性地展現了一種反向思路。

威廉環抱雙手站在船尾。歡呼雀躍的水手們稱頌著船長的英明與康慨,散入各色劣質玻璃的光霧中,像老漁夫撒進鱗光浮躍水域的大網。

幾個抽到了短籤的倒黴蛋陪著留守船隻,羨慕地看著同事們帶著雙倍薪資和金幣衝進招牌頗有曖昧氣息的建築裡。

這是第二批下船的水手,他們會把訊息帶到城市的酒館、特殊服務場所和教堂,訊息販子們最愛的大人流量場所,而手上的金幣就是訊息的旁證。不用多吩咐什麼,船長很瞭解自己手底下水手的習性,什麼破事都能在酒館裡吹上幾天的人,不可能不炫耀一下到手的金幣。

“不去放鬆會?”

“不了,我不想上岸。要不是在等我們的隱藏客戶,我都不想進港,讓這些小子們自己劃小船過去。”威廉深吸一口溶入酒味、脂粉氣的海霧,薄得像一層輕紗,讓他忍不住想揭開它一覽將遮未遮的內容。

實際上他試過了,踏上碼頭石板的那一刻,輕微如幻覺的震顫讓他產生了暈船般的不適感,源自於心理排斥,哪怕那振動只是來自於馬車木輪或醉酒海員們的踉蹌腳步。

可能他以後只能委託水手幫他買酒了,而且不再能出入某些“可靠的特殊服務場所”。前者尚能解決,後者就要困難得多了。

很奇妙的一點是海員們普遍認為帶女人上船是會招致厄運的舉動,這個信念的廣泛程度跟對天父的信仰差不多。雖然兩者都不算太堅定,比如尹馮作為“孩子”身份和乘客可以勉強算個擦邊,但這註定了如果以私人需求打破慣例會招致船員們的嚴重不滿。

鑑於目前沒有人發明把場地搬到船上的行業創新,恐怕船長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要跟兩大愛好之一說再見了。

“天父啊,為什麼會這樣?”威廉拿起小酒瓶拔開木塞,濃厚氣味一下蓋過了那股碼頭上摻脂粉和酸味的寡澹酒氣。阿德裡安神父的手藝又有了進步,佳釀稍稍讓他心裡好過了些。

今天的視野不太好,天父在人間的光彩也無法穿過半個城市的霧氣在港口瞭見,不過他知道那所建築正在運轉,它後面的那間雙層附屬建築也是,手上的酒就來自於那,是克拉夫特昨天剛給他帶回來的。

“說起來,為什麼你不去?”兩口酒下肚,話題就往開放的方向發展起來。威廉仔細回想了一下認識克拉夫特以來這傢伙的行動軌跡,發現這完全就說不通,“你這個年紀,不沾酒就算了,也對這不感興趣。”

“就憑這張臉也不至於啊?”

摘掉繃帶後,那道漸漸癒合傷疤沒有破壞這張沒被奪面之物帶走的臉,只在特殊角度增加了一些成熟、或者說堅硬的風格,整體印象從偏軟的學者往當代比較受異性歡迎的騎士傾斜。即使不用捋學者袍袖子,別人也能知道那把劍不是放著看的。

以這個賣相,上門打個五折不成問題。

與教會往來較多的威廉看來,克拉夫特的生活習慣比大多數嘴上衛道士要嚴格得多,甚至對金錢的需求也表現得相當有限。

“所以你到底還有什麼感興趣的?”

“那多了。”克拉夫特扇開鼻尖酒味,一掃睡眠不足的頹廢,“多到做不完。”

......

昨日,在拜訪確認了阿德裡安神父有在自己離開這段時間裡執行戒酒計劃後,兩人一起前往維徹姆工坊,要來了一個普通玻璃曲頸瓶,滿懷期望地開始試驗。

為了在成交前杜絕任何洩密可能,他們不僅沒有購入那種綠色晶體粉末,反而購買了許多不相干的鍊金材料,蜥蜴頭、草藥、蘑孤幹,動植物真菌無所不包,極具迷惑性。而真正的試驗材料,則是挪用自威廉朋友送給他加進海圖墨水裡的那一批。

試驗流程......不那麼理想。澹綠色粉末開始變色時,聽覺敏銳的克拉夫特聽到了細微爆鳴音。

阿德裡安可能以為是加熱用的蠟燭有問題,準備湊近觀察,而克拉夫特遠遠地看到了火焰附近那一道在絮狀雜質中不太起眼的冰裂紋。

“退開!”

他沒敢去摸瓶子,只來得及把阿德裡安神父過於壯碩的身軀按到桌下,爆鳴就演變成了爆破。

那個看似牢固的曲頸瓶底整個地炸裂開來,滾燙玻璃碎給神父沒能塞進桌下的臀部燙起一個水泡,導致神父一週內只能坐半邊椅子。

接下來就是收拾殘局,打掃滿地玻璃碎片、清理礦粉。現在都能感覺到腳下有細碎渣子扎進鞋底,神父最好不要有光腳感受原木地板的習慣。

經此一事,克拉夫特明白了那個煉金術士要用無法觀察內部情況的陶器的原因。

儘管滿足了耐腐蝕要求,這個時代的玻璃質量在高溫考驗下真的不太值得信任,相比之下陶器明顯有更高的價效比和效能優勢。

嗯,好像知道那張面孔上為什麼有那麼嚴重的化學燒傷了。

……

“大致就是這樣,在下次實驗做出那種鍊金藥劑前,得定製一件陶器,維徹姆會搞定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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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位工匠比克拉夫特更急切,預計在兩天內他們就能拿到成品。

“等這事結束了,我要換一艘大船,三桅的那種。”威廉塞上酒瓶,蒸餾工藝改良後的新酒勁大,連他也一時適應不了,“你呢?我感覺你不像是完全為了錢來趟這灘渾水的。所以是鍊金藥劑本身對你來說很有用?”

“是的,但不止是對我很有用。”克拉夫特大方地承認了,這沒什麼好保密的,“至於錢,我想先找個地方開一家手術診所。”

“我以為你是那種文雅的醫生,不太跟粗活沾邊。”威廉笑道,“跟揮劍一樣,同是流血和慘叫,但目的恰好相反?”

“很快就不是了。”

“對了,既然是你把這種鍊金藥劑找回來,命名權也到了你手上,想好要叫什麼了嗎?”

“呃……”取名不是件容易事,克拉夫特抓了抓沾溼倒伏的頭髮,首先排除化學名。

“要不叫綠礬吧,產物會有點像油,就叫綠礬油。”

“好怪的名字,會不會太簡單了?”

“你不懂,以後會有很多人感謝我的。”他們將不用在考試前夜多詛咒一個難記的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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