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雲梯,刀盾手準備登城!”

隨著雲梯堅固的倒鉤卡在城牆上,偽秦軍刀盾手從弓箭手的掩護下小跑而出,越過成片倒下的民夫和降軍,他們單手舉著圓盾護住頭臉和上半身,另一只手抓著雲梯開始快速攀爬。

只要刀盾手牽制住守軍的注意力,後方的攻城車就能進入足夠架設最上方搭板的距離,讓藏在裡面的重灌步兵直接跑步進入陳倉城牆戰場。

慘烈的攻城戰,到現在才正式揭開帷幕。

城頭滾木礌石不要錢似地拋下,雲梯“吱呀吱呀”地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龐大的重量壓力。

一個身手矯捷的秦軍刀盾手順著雲梯攀援而上,城頭的巨石被推下來,眼見著黑壓壓的一坨就要砸在自己身上,他靈巧地向後一滾,反向懸掛在雲梯上。

巨石從眼前滾落,下面的兄弟不是直接跳下就是被巨石砸的慘不忍睹,緊張的汗水在刀盾手的額頭大滴大滴的掉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沒有時間悲傷,三下並做兩下,刀盾手跳上城頭,揮舞著腰刀奮力地開拓著城頭的陣地。

可就在他剛砍倒一名魏軍時,左右兩側各有一人,兩把長刀配合默契地切向了他的腰腹,這立下了先登之功的刀盾手避無可避,當場慘死城頭。

“權家兄弟,倒是忠勇。”

在城樓指揮戰鬥的薛巒看著配合默契的兩兄弟,對李苗說道。

李苗冷靜地掃視著戰場,隨口答道:“權曇騰的兒子,自然衷心恤國。”

“求援的精騎派出去了?”

“嗯,大前天夜裡出的城,分十二批,方向都不同。希望長安的動作快點,我們糧食不夠了,堅持不了多久。”

說罷,兩人便不再言語,他們關注的是整個陳倉的戰事,絕非一家一人,這場仗,誰都可以死,沒有人是例外。

“喝!”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一個揮舞著大錘的敵將出現在了城頭,這廝一躍登城,地面一陣震動。

敵將轉風車一般,掃開一片戰場,看都不看屍體,蹭了蹭大錘猙獰地大笑。

“誰能與俺卜胡一戰?哈哈哈哈!”

這胡人生的粗野,竟不耐煩地撕開衣甲,裸身鏖戰。

“某家兄弟來戰你!”

權旭、權景宣對視一眼,哪能讓敵將如此猖狂,手擎單刀左右包抄上前。

“去死!”

卜胡的重錘帶著呼嘯的風聲砸下,權家兄弟慌忙招架,兩柄厚背鋼刀倉促之間竟然被卜胡的長柄重錘砸的幾乎變形。

卜胡是西域人,天生神力,乃是莫折念生麾下第一勇將。能身負五百斤,可日行七百裡,很少有見到能跟他比力氣的武將,今日見了這權家兄弟招架得住,打的興起。他那大錘掄圓了是非同一般的虎虎生風,一時間,大錘跟雙刀在城頭的一角打的有來有回。

“衝!”

“啪嗒”一聲,攻城車的懸梯搭在了陳倉城頭上,在上層的掩體中,偽秦軍為數不多的重步兵蜂擁而出,這些重步兵跟身披皮甲的刀盾手不同,是真正的攻城主力,他們身上厚重的鐵甲和不留縫隙的防護足以讓他們無視大部分的攻擊。

而攻城車下的位置,最先申請出戰的涼州兵嗷嗷叫著爬著攻城車內部的梯子登上城頭,這些跟吐谷渾、柔然作戰慣了的士卒,對攻城雖然有些陌生,他們的裝備也五花八門,卻不代表不好用。

“大刀營,跟我上!”

陳倉城名義上的守將淳于誕看著被偽秦軍輕而易舉突上來的城頭,雙目像是要噴出火來。

東益州刺史魏子建作為漢閥魏氏的一員,他和作為大都督李崇帳下大將的魏蘭根一樣,是少有的忠心報國的良臣。魏子建除了給武興留下了足夠的兵力,還把由氐兵組成的大刀營給淳于誕一起帶了過來。

東益州本為氐王楊紹先領地,氐族人聚居,後來被魏國佔領,那裡的形式也很不容樂觀。幸好魏子建的行政能力非常突出,重用氐族人抵抗叛軍,東益州反而沒有發生動亂。

這些衣著怪異,頭髮剃青的氐人,手執半人高的大刀,如同一股旋風一樣急速殺戮著護甲單薄的士兵,直到遇到了偽秦軍的重步兵才停滯下來。

“叮~”

大刀砍在偽秦軍重步兵的鐵甲上,刮出一串火花,偽秦軍重步兵一聲冷笑,直刀捅去,氐兵的大刀雖然架住了,可身上卻被刮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再一刀,直接被捅穿了肚皮。

偽秦軍這些叛軍怎麼獲得的重步兵裝備,自然不必多問,都是運輸大隊長元志免費送的。

大刀營統領黎叔大怒,憤怒地上前接戰,憑著一時血勇,竟然把這些偽秦軍的重步兵推搡了下去不少。

“要出動重步兵嗎?”

薛巒的指骨攥的發白,自詡將種的他從小熟讀兵書。然而關隴亂起以來,他被莫折天生從平涼一路趕到陳倉,未嘗一勝,這對於將門之後的薛巒是個很大的心理創傷。

薛巒非常害怕陳倉城守不住,如果說平原野戰,打不過涼州大馬也就罷了,守城還守不住,那他爺爺薛安都的臉可就真被他丟盡了。

“急什麼?再等等,再等等。”

李苗這時候倒是淡定的很,他的雙手攏在袖中,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變。

李參謀的軍事經驗不是讀兵書獲得的,他從小就在叔父軍中,跟著叔父在蜀中打過無數惡仗、硬仗,眼前的攻勢,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大浪,到達峰值後就會衰竭,到時候敵人自然退卻。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偽秦軍作為一個新興的政權,它的政權本質是部落聯合體,當每個部落的遊牧民士兵損失超過承受能力時,他們自然會逼迫主帥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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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帥莫折天生的權威是建立在他的部落兵數量和連勝帶來的紅利上的,從根本利益上講,五千守軍的陳倉打不打的下來不是最重要的問題,自己家的兵損失了多少,遠比陳倉城重要。

這也是為什麼拖家帶口的二十萬偽秦軍聯營幾十裡,打了數十日都打不下陳倉的原因。

“嘣蹦~”

“咻~”

重弩的擊發聲和長弓的離弦不絕於耳,卜胡一邊跟權家兩兄弟搏殺,一邊還要小心箭矢,短短的幾瞬,竟然狼狽到冷汗淋漓。

城上戴著殷紅流蘇頭盔的弓弩營營尉蔡佑,這個出身高平市井的老練射手,此時伴隨著“吱吱”的拉絃聲,弓如滿月,開了血槽的三角箭直指卜胡。

擒賊先擒王,這一箭要是射殺了秦軍猛將,擊退這輪進攻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冰冷的箭矢劃過空氣,撕裂空氣的鳴爆聲讓先天五感異於常人的卜胡悚然一驚,他猛地一矮身,舉起大錘護住頭臉。

“呲~”

一聲輕響,卜胡的肩胛骨上斜掛著衣甲的吞金獸被鋒銳的三角箭射了個對穿,若是不躲,箭頭離卜胡的胸膛心臟正中的誤差不會超過毫釐。

卜胡被激起了血性,正要在城頭大殺特殺起來時,偽秦軍卻鳴金收兵了。

眼見攻城不成,後續的步兵乾脆順著城頭掛下的雲梯迅速後撤了下去。

蔡佑帶著弓弩營一陣劈頭蓋臉的箭雨送客,陳倉守將淳于誕也追擊不得,衝著剛沿著攻城車內部的梯子溜走的叛軍大吼了兩聲,悻悻地下令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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