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至尊,那遊俠兒究竟如何了?”

見元冠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楊炫之忍不住問道。

元冠受一怔,簡潔利落地答道:“死了,遊俠兒劍術超群,殺了十餘個羌兵後受了重傷沒活下來,妻兒都被羌人所殺。”

見楊炫之如同吃饅頭噎到嗓子一樣的表情,元冠受笑了笑,復又說道:“哪有那麼多耿恭守疏勒的奇蹟?世上若無神仙,有幾個人能不披甲不騎馬以一敵百?”

“所以啊,孫行者的幻境裡,看到的就是他前世的妻兒,和在玉門關最後一戰時的自己。

孫行者拼命的想救自己的心上人,在幻境中,他可以無數次地回到過去,無數次地改變未來。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最後的結局卻越來越糟糕,唯一個辦法,可以讓他以一敵百,以一當千。”

達摩若有所思,他似乎明白了元冠受的意思,但還是問道:“什麼辦法?”

“摘下自己的金箍,戴上無天佛祖給他的黑箍。”

金箍,在元冠受之前的漫長西行日子裡,給達摩和楊炫之講的一長串的故事中,一直有一個特殊的隱喻——對力量的約束。

與老百姓概念中的權力不同,在元冠受的故事裡,是先遵循制度,獲取權力,而非獲取了權力再去制定制度。

制度可以被扭曲改變,就如同金箍可以被努力掙開,然而後果永遠是孫行者掙得越用力,最後勒的就越緊,自己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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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彷彿是一個無形的枷鎖,然而在平常,只有帶上金箍,孫行者才能獲得凌駕於凡人之上的力量,否則他只是一隻臭猴子罷了。

同時,成為了神的他,會失去一些東西,比如感情,神是不能有凡人的感情的。

而無天的黑箍則不同,無天佛祖在賦予力量的時候不會給你任何限制,只會告訴你,戴上它吧,你將成為魔,沒人再能限制你。

“那孫行者戴上了無天佛祖給的黑箍了嗎?”

“沒有,因為戴上黑箍,孫行者不僅做不成神,連人做不成了,黑箍戴上,是沒有摘下來的機會的。擁有無窮無盡、不受限制的力量,才是最為恐怖的事情,因為能限制你自己的,只有你的內心約束。而戴上黑箍,恰恰意味著你放棄了對自己內心的約束。”

“至尊在說自己。”

元冠受搖了搖頭,笑道:“古今英雄多少事,仔細看來,史書中不過四個字罷了——爭當皇帝。”

“當皇帝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意味著一言可決萬人生死。那這如同上天一樣的偉力,為何不自稱是天,而要稱自己是天子,是漢武帝不想嗎?”

見周圍的臣子們都不敢答話,元冠受自顧自地說道:“董仲舒和漢武帝都很聰明,給皇帝加上了一個看得見,但摸不著的‘天’,作為皇權的最高限制。這‘天’看起來沒什麼用,也管不到皇帝今天想殺誰,明天想提拔誰,可它又是最有用的。”

“皇帝做錯了事,要下罪己詔,老天爺永遠不用,哪怕他不下雨,也不是老天爺的過錯。因為‘天’是道,是規則,是最高的制度。皇帝的權力如果沒有了任何理論上的限制,那就如同戴上了無天佛祖給的黑箍的孫行者,他可以擁有無窮的力量,給自己的家人想要的一切,然而他會失去作為人的資格。”

“都說高處不勝寒,成了神的孫行者,獲得了力量,便沒有了心上人,可他最起碼,還有能限制他力量的東西。

活在世上,是沒有任何人能夠不受限制的,皇帝要把權力分給文官、武將、門閥、軍人,這是皇帝戴上的‘金箍’,正是這些限制,才保證了帝國能夠平穩執行。”

達摩身份特殊,見無人敢言語,他說道:“至尊洞悉古今中外政事,實乃天人之姿,懂得自制,是國家的福分。”

“囉嗦了!”

元冠受霍然起身,今日所言,不過是心中所想,至於旁人聽不聽得懂,能不能理解,都不重要。

他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與厭噠國的攝政親王沙離師會晤。

沙離師從天竺北部征戰歸來,又東來西域,跋涉千里殊為不易,元冠受與其雖筆墨不斷,神交已久,但卻從未見面,今日倒有些期待。

厭噠國作為如今中亞最為重要的政治力量,正是如日中天之際,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剽悍的厭噠人走到了興盛的頂點,也面臨著巨大而深刻的危機。

在北魏有記載的史料中,厭噠部和獪胡部一樣,一直人數較少,是一個中等部落,在一百年前還臣屬於柔然,當時其地盤僅為伊犁河、巴爾喀什胡、楚河、錫爾河等區域以及索格低亞那(今烏茲別克一帶)。

後來,大約是八九十年前,厭噠人跨過阿姆河,襲擊薩柵波斯,被擊敗,隨即轉向吐火羅,即貴霜帝國故地,征服了貴霜亡國貴族建立的寄多羅貴霜,又第二次與薩柵波斯決戰取得勝利,隨後掉頭攻入天竺,但被新興的天竺笈多王朝擊敗。

在五十年前,徹底消滅逃往健陀羅的寄多羅貴霜,佔據了健陀羅(喀布爾以及巴基斯坦一帶),四十五年前第三次與薩柵波斯決戰,殺死其國王俾路支一世,佔領大部分呼羅珊地區,迫使薩柵波斯稱臣納貢

三十年前,厭噠國轉頭東進,佔領高昌國,控制西域,展開了同北魏的交往。穩定住東邊以後,厭噠國大舉進攻天竺,推進到恆河流域,佔據天竺西部、北部,笈多王國滅亡,天竺從此進入紛亂的割據勢力時代,

一年前,攝政親王沙離師再次入侵天竺,到達中央邦的瓜廖爾城,不久因水土不服被擊敗,撤軍回天竺西部。

沙離師整頓國內事務後,接到了元冠受發出的邀請,便不遠千里來到玉門關與其會晤,當然了,也存了威懾西域各國的意圖,免得他們覺得自己在天竺遭遇失敗,便起了別樣的心思。

“至尊,厭噠國的使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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