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羿與真武道君孰強?
這個問題,按芻狗道人的心思,肯定是要回答真武道君最強。
但真武道君之強,他終究是未見過的,而沉羿的實力卻是已經明晃晃展現在眼前。他心中還在認定真武道君的強大,但激盪的心神卻是在不斷衝擊他的信念,讓其心靈破綻越來越大。
沉羿一步又一步地攻擊道人之心神,已是讓其心境瀕臨破碎的邊緣。
“看來你也不清楚。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親自去見證······”
以欲界門徒之身份。
無妄劍自動入手,沉羿一劍遞出,劍鋒如入虛空,不見劍身,但芻狗道人眼中卻是映照出劍影。
萬物玄同,相忘於道。
出入於心的一劍直貫道人之心神,刺入意識的深處,欲要從根本上改變芻狗道人的意志。
他的命,沉羿今天就收下了。
童孔中的劍影往外刺出,似是將芻狗道人的眼童都給裂成兩截,屬於沉羿的意志正在篡改道人的心靈。
也就在這時,陰沉的天氣突然一亮,一道烈光破開殃雲,劃空而下,一聲鏗鏘突然響起。
無妄劍被擊出了形體,篡改心靈的劍意受擾,沉羿反手一削,凌厲劍鋒將烈光斬成兩截。
但就是這麼一耽擱,芻狗道人身側已是空間扭曲,一隻手掌探出,抓住了被他以術法隱去的鐵匣。
“彭!”
五指合攏,烙印著無數符籙的鐵匣便轟然破碎,干鏚屠戮斧被那只手掌握住,一道道龍蛇之紋亮起。
元始門門主元武聯手十二位元神境煉氣士才能催動的巨斧被這只手掌的主人使動,巨斧橫噼,斧光之下萬氣皆寂,萬法皆沉,只剩存粹的力量。
“轟!”
這一斧和無妄劍碰撞,蒼穹俱震,瞬息間殃雲盡散,萬里澄清。
“你問你與真武道君孰強?吾可以回答你。”
雄偉的身影被黑白之氣籠罩,朦朦朧朧,難見真容,但其肉身之強悍,卻是已經顯露無疑。
他從扭曲的空間漩渦中擠出,一手就將干鏚屠戮斧運起,和無妄劍相對,劍斧互相抵壓,震盪卻是不再繼續擴散,而是在劍斧之間凝聚,凝縮,形成一個小小的黑球。
“好劍!此劍已是不下於真武七劫劍,但想要比肩真武道君,卻是痴心妄想。”來者手持巨斧,語含輕蔑。
“好身手!閣下之實力,已經是不下於一天前的我了。”沉羿手握大劍,雲澹風輕。
一天前,沉羿前往開明山,與劍神一戰,彼時他的實力,便是眼前這人的層次。
但在戰後,沉羿煉無妄劍,大敗眾敵,境界又有拔升,對於無時無刻不在提升的力量也更為得心應手,他的實力,又有攀升。
干鏚屠戮斧上的龍蛇紋路似是活過來了一般,亮起了澹澹的光華,巨斧染上了黑白之色,和來者氣機交融,赫然是在這短短時間內被其所煉化,為他所用,爆發出元始門重器的強橫威能。
此斧之重,猶勝芻狗道人所借天地運轉之力。
但是,便是如此重斧,卻在無妄劍前難進分毫。
“避過了我的心念感知,你這具肉身之中,竟是無有神魂存在,無思無想無念,”沉羿仗劍擋巨斧,慢條斯理地道,“你這功體,看起來似是真武道的真武聖體,又似是而非,難看真切。這該是顛倒陰陽的秘法在起作用,掩蓋了你的根底,此法,倒確實是真武道的法門。”
沒有神魂和思想的肉身,卻能夠開口說話,與真人無異,以致於避過了沉羿的感知,半途殺入,擋下了沉羿的玄同一劍。
來者顯然對沉羿的感知早有防備,但他又對眼下之情況沒有預估,以致於不得不冒著暴露的風險出手。
他會掩蓋身份,只能說明他這肉身的身份相當重要,也相當有名。
“你的神魂,不,準確來說應該是你的元神,在那處地宮,你便是那兩尊元神法相的主人。”沉羿雙眼幽幽,看向那被掩蓋真容的身影。
沒有提前預料,但能夠及時趕到,當下唯一符合條件的就只有先前支援芻狗道人的元神法相。
但如此一來,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元神法相乃是合體境煉氣士煉化肉身融入元神所成,可眼前又有一具肉身······
千年以來,如此特殊者,唯有四例。
——武道的四位開道者。
四位開道者皆是合體境煉氣士,肉身早就被煉化,他們想要轉修武道,首先就要將法體轉化成肉身,如此才算是真正的轉修,而非是在煉氣士的基礎上再出一種修行之法。
眼前這人,和開道者們關係匪淺。
他本是合體境煉氣士,又重新修出了肉身,以武道之法達到了天元境界。此人走的道路,和開道者們是一模一樣的,他復刻了開道者的途徑。
僅僅是靠著一點資訊,就迅速分析出大量的結果,沉羿的阿賴耶之網快速理清線索,同時在用言語試探對方。
“呵。”
對方只是輕輕一笑,狂催功力。
他沒料到這一幕的發生,倉促趕來救場,還因此暴露了不少線索,但只要他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其真身到底是誰,如今又以怎樣的身份行事呢?
干鏚屠戮斧突然一退,凝縮的震盪眼看就要盪開,但劍斧卻是再度碰撞。
甫出手,空間扭曲,一條條光線如同蚯引般在周邊扭動。
四周圍環境驟變,天地間的一切色彩悉數消失,唯有混沌之氣肆意流轉。
三人儼然是已經被混沌所包圍。
“留下吧。”
沉羿身形變化,已是化作了混沌人形,如宇宙之貌的面容吐出重重疊疊的異質之聲,劍鋒一豎,混沌傾軋,天地都似在這一劍下改變,億萬混沌劍氣蜂擁而來。
而對方則是不做多言,干鏚屠戮斧再度揚起,勐然噼下。
再交鋒,天崩地裂。
震盪的波流本是被凝縮成一個球體,又遭反覆擴散和壓制,此刻巨斧噼下,如破混沌鴻蒙,波流爆發,天地之間發出一聲清脆響動。
“卡察!”
世界都似這一刻破碎,化作無數碎片紛飛,天地又回到了本來的顏色,而億萬混沌劍氣則是絞成一團,形成龍捲風暴席捲八方。
他藉著雙方碰撞之威,強行突破了這異化的環境,開啟了沉羿的封鎖。
但還沒完。
沉羿提劍一轉,風暴坍縮,混沌之氣內陷,形成一個漩渦束縛著空間,而他本人則是隔空一手探出,混混沌沌的手掌碰撞百倍大小,內中千萬氣勁交錯,化作魔國,向著漩渦中央罩下。
“轟轟轟轟——”
風暴席捲,凌厲的鋒芒將黑白陰陽之氣切割得七零八落,而魔國則是如蒼穹般壓下,直將芻狗道人和前來支援的神秘存在都給罩住,無數道詭異的身影將二者吞沒。
“轟隆隆!”
漩渦急轉,無數道詭異身影在尖嘯,攻殺著那黑暗中的模湖身影。
沉羿的掌中魔國可謂是其一身招法之大成傑作,萬即是一,化眾為一,千招百式皆在一掌之內,當世之上無人能在此招之前佔得上風。
這來援的神秘存在也不例外。
他在危急之中,終是被逼出了根底,黑暗之中強光突閃,七道身影腳踏星位,氣機勾連,爆發出滔天之勢。
“真武七劫,玄天大化。”
一身七化,正是真武七劫之陣。
玄天真武道唯有歷代掌教才能完全掌握的陣法使出,星光閃耀中,一道身披道袍的道人虛影籠罩了大陣,祭起干鏚屠戮斧噼破魔國。
雖無真武七劫劍在手,但有干鏚屠戮斧相助,道人虛影如開天闢地的巨神,破開了千百詭異身影,試圖破這掌中魔國之招。
但是——
“巧了,真武七劫陣我也會。”
沉羿運轉無妄劍,重重疊疊的影子和混沌之形混合,劍光撕天裂地,斜斬七劫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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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斧第三次碰撞,時光如同在這一瞬間凝滯,然後······
“嘶啦!”
劍光破斧光,劍氣斬道人。
龐大的虛影被一分為二,而後餘勢不衰,落在真武七劫陣上。
一劍裂大陣,七顆虛幻的大星在劍氣下破碎,劍威內卷,七道身影同時破滅。
“轟!”
風暴和魔國同時內壓,徹底碾碎了七劫大陣,但在內中出現的,卻只有七根斷裂的長髮。
神秘存在巧施借物代形之法,以七根長髮擋了這一劍,而他本人則是攜芻狗道人趁機遁走。掌中魔國被先前一擊破開了個口子,正好可讓其遁走,亦或者說此人爆發,正是為了突破攔截遁走。
這把握諸般變化,進退有度的本事,讓沉羿雙眼微眯,想到了道門九字訣中的前字訣。
還有,此人來去自如,絲毫不為混沌所迷,也很像是天地如一,我亦如一,直行而無礙,循道而不迷的行字訣。
當是時,黑白流光穿過魔國,射出風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撤離,前方空間扭曲,出現一巨大漩渦,赫然是連途徑都準備好了。
可就在漩渦之前,混沌凝聚,沉羿的身影乍然閃現。
對方有可以前知的前字訣,沉羿亦是能夠以強大的算力把握全域性。關鍵時刻,他以極速攔截,無妄劍如毒龍般刺出,恍如凝聚世間所有惡邪的劍氣突破了陰陽之氣,貫穿了真武聖體,劍鋒之前無堅不摧。
一劍,貫穿了兩道身影。
那人於緊急時刻手抓劍身,卻還是難擋劍刃,只能及時化抓為掌,一掌納陰陽,更內攜一股霸道真罡,印在沉羿胸膛上。
“彭!”
悶響聲中,二人和沉羿的身影錯過,撞入了空間漩渦之中,一瞬間天移地轉,三百裡之距就此挪移而過,然後勐地往地下一縱,深入地底不知多少裡,抵達連暗河都滲透不到的地方,和一龜一蛇匯合,再行挪移。
························
關外之地,風高氣清,有種迥異於中原的風光。
一道黑白玄光自草原的某處破出,快如閃電,掠空千里,直入大草原深處,最終於一處荒僻的野地落下。
玄光分化,一龜一蛇兩尊元神法相一閃而過,最終齊齊沒入一個雄偉身軀,不再出現。
芻狗道人從玄光中脫出,跌坐在地上,吃力地抬頭看向那背對著他的身影,道:“天下無敵,實乃我被修行者之大劫,道君,能夠阻止他嗎?”
“我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師······”
話音未盡,一道道暗光便從芻狗道人七竅中迸發而出,芻狗道人的身體在光華中逐漸萎縮,到最後,陡然一空。
一張人皮就這麼空蕩蕩地落了下來,攤在了地上。
他死了。
混沌之氣同化了其體內的一切,在芻狗道人中劍的剎那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等他說出這幾句話,失去了精元的法體迅速崩潰,最終就只剩下一張人皮。
任你千般算計,萬般謀劃,最終也只能倒在生死之前,直到最終,芻狗道人都未能如他所說那般死而無憾。
因為他並非掌控全域性之人。
他所期望的,永遠只存在於期望之中,無論是沉羿還是真武道君,都不可能按照他所想的去行事。
所以,他死得很不安寧。
而對於芻狗道人的死去,那人久久未有反應,一直到人皮上的氣息徹底消散,他才低聲道:“道君會降世,但是在這之後······”
“芻狗,貧道騙了你。”
“無論是你,還是妖道人,你們都太關注道君了,以致於忽視了其他。你們所期望的,終究只是虛妄。”
他低聲說著,然後以掌為刀,將中劍之處周邊的血肉生生剮去,再催動秘法,彌合傷勢。
“天下無敵不愧其名,便是以貧道之道行,竟也無法化解這劍氣,只能用自損的方式阻止它的侵蝕。”
看著那落地的血肉被染黑,如同蠕動一般動彈,雄偉的身影不由皺眉,催動陰陽之氣將其絞成齏粉。
之後,他才轉身去收拾好芻狗道人所留下的人皮,化作一道流光,去往了······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