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矇矇亮,四野荒草叢生,一輛輛麵包車拉著《新三國》劇組的演員們就往現場趕路。

對於劇組工作的人們來說,這不過就是普通的一天。

《新三國》的拍攝時長原本計劃在十個月拍完,現在已經延期到了十二個月。

所以,在鳥不拉屎的這些荒地上,這些人一呆就是一年。

雖然賺到可能比城市裡面的工人稍稍多一點,可是光是這其中寂寞也是頗為難耐。

蘇晨坐在演員車上。

他大概一個小時之前就起床,已經穿上了盔甲。

手中的槍也握在手中。

身上的鐵片隨著車輛在曠野上行駛而發出一陣陣晃動聲。

忽然一雙大手從旁邊探出來,拍在了蘇晨的腿上。

“想什麼呢?”

蘇晨回頭笑了笑,順著手望上去,關心他的人是曹操。

不對,是曹操的扮演者,陳建兵老師。

這幾天兩個人差不多相同的生物鐘,所以也比較熟絡了。

“沒事,我就是在想,一會的人物狀態。”

陳建兵眯起眼睛,這些天他也沒休息好,眼圈周遭有著一圈很明顯的紅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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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狗屁人物狀態。”

他呵呵一樂:“放鬆。”

“別想趙雲是什麼樣,你就想,你是趙雲,你怎麼樣就行了。”

蘇晨知道陳建兵是中戲畢業的,他演戲有一個特色,就是很鬆弛。

其實演員演戲並沒有任何確定的規矩,什麼表現派,或者是體驗派,那都是自己琢磨給自己玩的。

“我看過你的廖三民。”

陳建兵豎起了一根手指頭,他已經演了大半年的曹操了,此刻入戲太深,舉手投足都是一股曹操味。

“不錯。”

“演趙雲?你準備怎麼演?”

他看向蘇晨。

蘇晨想了想:“我演我。”

“對嘍!”

陳建兵露出了一白牙笑道:“導演為啥看上你,你看看。”

他拍了拍蘇晨的銀盔:“因為你就是活脫脫的趙雲樣。”

“放鬆一點,演自己就行了。”

陳建兵磕著瓜子看了一眼窗外,隨後把瓜子皮收起來,拍了拍手:“到地方了,一會看你表現。”

砰!砰!

一陣關車門的聲音。

……

蘇晨下車,他面前是一堆民屋,土房,斷壁殘垣,一片淒涼舊城的景色,聽說是道具組七八十號人連續肝了三個通宵趕出來的景。

攝像組的人們先吆喝著跑去拍空鏡了。

這是每一個攝像師的習慣,空鏡多了,後期剪輯也會方便很多。

然後劇組場工們就開始搬梯子,搭腳手架,在旁邊配合道具組趕緊搭景。

其他的群演們都是劇組固定演士兵的。

有的是從當地借來的武.警,一個個穿著兵甲,任勞任怨在副導演的安排下準備等待就位。

沒一會,馬師就牽著一匹馬走了過啦。

“蘇晨老師,導演還在路上,你要不要先騎馬順順?”

蘇晨正有此意,他這幾天練習的時候,都是沒有穿著盔甲的,今天剛好要拍了,讓馬試試他的重量,他也試試馬性。

這馬看來是專門為趙雲這個角色挑的。

個頭很大,身體肌肉線條也很漂亮。

蘇晨單手抓著韁繩,一腳等著馬凳子,翻身上馬,長槍甩在身後。

“好!”

旁邊的陳建兵穿著朝服,袖子敞開老大。

他嘴裡含著瓜子皮鼓掌:“英姿勃發,不愧是勐將子龍,有點身手。”

陳建兵老演員了,單看蘇晨翻身上馬的姿勢,就心裡有數了。

“曹丞相,告辭!”

蘇晨一隻手抓著韁繩,單手持槍立於身後,他頭戴銀盔,盔纓迎風飄蕩,雙腿一夾。

“駕!”

胯下的馬兒似乎也明白身上這位是個好手,原地打了個響鼻,馬頭後仰,緊接著撒開了歡子,向前奔去!

蹬蹬!蹬蹬!蹬蹬!

蘇晨一騎絕塵,陳建兵往後退了兩筆,眯著眼睛:“呸,呸。”

“怎麼土這麼大。”

……

這邊高導今早起的不晚,但是因為演員的問題,在演員副導演的房間裡面罵了一會人。

所以這才有點晚了。

車還在路上,兩側的風景快速的往後甩去。

這個月份的天氣,早上冷,中午熱,晚上冷,最是容易感冒的時候。

“劉德?”

“導演……”

“你完了提醒我一下,讓製片那邊買點板藍根,然後劇組這邊買點毯子,演員們拍完戲正熱呢,做那不動,風一吹就感冒了。”

“一個劇組的,一個人感冒,一群人就烏央烏央的往床上倒。”

“知道了,導演。”

劉德今天早上挨了罵,現在乖巧的很。

好不容易導演關注點放在別的事情上,他也算是送了口氣。

此刻的天色正在逐漸的明亮起來,車在土路上走,旁邊兩側全部都是黃草,遠處的山脈黑漆漆的,蜿蜒扭曲,延綿不絕,一直到視線的盡頭。

高希希接過了毛巾,他把窗戶開啟一邊透氣,一邊擦了一把臉。

清晨的空氣從車外急速湧入車內。

劉德打了冷戰,他忍不住想要關窗戶,可是頭一抬,人就愣住了。

“導演……”

“導演你瞅……”

高導把毛巾遞給了女助理,他側頭向著窗外看去。

只見路邊的黃草荒灘上,一席白衣亮甲的武將,正在縱馬馳騁,肆意奔跑!

高導一下坐起來。

扒在窗戶上定睛一看,那人頭帶爛銀盔,身披鐵甲,手握長槍,胯下一匹銀棕馬,跑的飛快,還在遠處兜了一個大圈子。

在半空之中甩出了朵漂亮的槍花。

同時,轉過身來,那人附身趴在馬背上,單手肘銀槍,長槍徑直懟著前方,人馬槍三位一體。

在練習衝鋒接戰的姿勢。

高導早上糟糕的心情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這是蘇晨吧。”

他衝著窗外喊了一聲。

遠處荒灘上的蘇晨聽見了,他在大清晨的陽光下颯然一笑,緊接著,夾胯縱馬,徑直向著高導所在的汽車衝來!

高導目光裡面除了滿意,就是一百個滿意。

蘇晨這騎術,雖然不說多麼頂尖,那玩意也看不出來,不過就單看他這馬上動作的熟練程度。

這些天這傢伙絕對沒少練,也沒少吃苦!

“導演!你看還行麼?”

蘇晨騎著馬,馬蹄聲響,很快就和土路上面的汽車並行。

他挺直了胸膛,身上的銀甲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下反著光。

這一幕,可給高導留下了《新三國》拍攝期間,最深刻的印象。

如果蘇晨不是他親自挑選的演員。

單就是在這樣的場景這種遇到,恐怕高希希恍忽之間真的會覺得那個雲落九霄貫長虹的趙子龍穿越到了現代呢!

……

到了片場之後。

蘇晨翻身下馬,他已經熱身結束了,馬也熱身結束了。

現場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劇組還專門從外面找了一個嬰孩,帶著人家的家長一起到旁邊候著。

當然,這個孩子只是給兩個特寫就好,其他蘇晨揹著的“阿斗”,只不過是個塑膠娃娃。

因為真實的展現出“阿斗”的重量,道具師還在襁褓裡面塞了磚塊。

高導和現場執行導演都已經溝通過了。

至於蘇晨……

在坐車來時候的路上,就那麼驚鴻一瞥,現在高希希已經對蘇晨演好趙子龍這個角色再無擔心。

蘇晨騎上馬在原地準備。

很快,現場煙餅燃燒了起來,頓時四處濃煙滾滾,一轉眼,剛才看上去還顯得有些假的茅屋草垛,殘垣斷壁搭配上一些扮演百姓和曹兵的群演,一下子就有那味了。

高導剛才已經和蘇晨確定好了戲。

到了現場,直接走一條就好。

空閒時間,蘇晨伸手在地上,把手和臉弄髒了些。

又喊化妝師過來給他的盔甲上噴了些血跡,盔纓上也搞了一點。

這樣一看,他就真的好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一般。

“來!開機!”

導演一聲令下。

蘇晨縱馬騎入百姓之中。

他眼神裡面透漏著焦急,四處尋找,而四周百姓們則是揹著包裹倉皇逃竄。

時不時在地上摔倒,四周狼煙陣陣,哭嚎聲成片。

糜夫人在人群之中一步摔倒,她臉上已經沒有平日的鎮定,而是一臉慌亂,手中抱著劉備的孩子。

跪倒在一處草垛前。

蘇晨目光如炬,終於在人群裡發現了糜夫人。

他立刻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青釭劍往地上一重重刺下,劍尖破土,劍柄嗡嗡震顫。

“夫人!”

“末將來遲,請夫人上馬。”

幾個字,說的口齒清晰,聲音焦急。

不愧是電影演員,以蘇晨的演技來演電視劇等於是降維打擊。

糜夫人神色緊張,她目光望向蘇晨。

“可是,如果我騎馬,將軍該怎麼辦。”

在監控器畫面裡面,蘇晨臉上是土,手上同樣很髒,他眼神堅定,雙手抱拳:“末將步行跟上,掩護夫人,殺出重圍!”

糜夫人愣了愣,似乎考量一下,隨後目光香下,緩緩搖頭:“如此,我們誰也走不了。”

緊接著她驟然抬頭,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子龍!你把阿斗帶上,務必交給主公。”

就在此刻,一群百姓步履匆匆,從蘇晨身後跑過,可是沒跑兩步,又亂哄哄的往後退過來,倉皇逃命。

馬蹄聲響起。

一隊曹軍繞過了茅草屋,定睛發現了身穿白甲無比顯眼的蘇晨!

“那兒有個敵將!給我拿下!”

蘇晨眼皮一跳,目光幾乎是在瞬間就充滿了殺機。

他反手扶起糜夫人:“夫人,快帶阿斗上馬!快!”

說完之後,他伸手抓起剛才插在地上的青釭劍,轉身迎戰七八名騎著馬的曹軍。

“卡!”

高導從不遠處的腳手架下面探出頭來。

“沒問題,這一條過,來,下一條,武戲!”

時間緊張,現場稍作安排和演練之後,蘇晨立刻後退,要衝來一條。

這一場打戲!

對於蘇晨而言更是輕鬆很多。

所有的招式都在安排之內,包括一個胳膊夾著三根長槍,另外一手砍斷戰矛的動作,也完成的行雲流水。

於和韋站在遠處,曹操和劉備兩個人盯著拍攝現場,一邊聊天,一邊嗑瓜子。

兩個人和和氣氣,和睦的一塌湖塗。

“年輕就是好啊。”

“陳建兵老師,您也不老……”

於和韋笑道:“也不知道高導怎麼就盯著看上,把蘇晨給找來了,別人演趙雲是演,這小子就是趙雲啊!”

陳建兵背著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感覺他有那味了。”

他摸著自己的腰:“哎幼,不行,年級大了,站一會就累,我去帳篷裡面坐一會,你去不?”

“您去吧,我再看一會。”

“看你們家曹軍人仰馬翻的模樣,還挺好玩的。”

於和韋回頭說完,繼續往嘴裡丟著瓜子。

瓜子皮不小心貼在舌尖上了。

手裡又捏著瓜子。

他一個人站在小山坡上,身上的衣服迎風拂動。

時不時傳來一陣聲音。

“嘿嘿嘿。”

“呸。”

“呸。”

“嘿嘿嘿。”

……

大概下午些時候。

早上和蘇晨拍打戲的那批武.警們辛苦了一天了,又是捱打,又是挨摔的,有幾個兄弟實在是演不動了。

於是高導無奈之下,又換了一批人上去。

反正就是剩下一堆胳膊腿的特寫,不拍臉就沒問題,曹軍嘛,都一個樣。

這場戲拍完。

高希希看了一眼時間,覺得效率還挺快,隔了半晌,他做了個決定。

“搶時間。”

“走,轉場,拍七進七出長坂坡!”

旁邊的助理都愣了一下:“導演,要不要心疼一下演員?”

高導猶豫了一下。

旁邊的演員副導演劉德也說道:“是啊,導演,鐵打人也受不了,趙雲身上揹著二十斤,手裡拿著好幾斤的劍,腦袋上還撐著三斤重的頭盔……”

“而且導演,你也累了,咱們要不休息一下?”

高希希想來也是,他琢磨著要不然算了吧,於是站起了望向了拍攝現場。

因為是拍攝間隙,所有的群演全部都靠在草垛上休息,只有蘇晨一個人,生龍活虎的拽著動作指導比劃著。

劉德:“……”

“看見了沒?”

高導手裡拿著劇本敲了敲劉德,給他敲的聳了脖子。

“演員都沒喊,你在狗叫什麼?嗯?”

他轉身:“來,轉場,準備!副導演,通知下一場演員備戲!”

……

在劇組,導演的話就是聖旨。

高導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立刻就動了起來,四十分鍾的功夫,在就這邊距離不遠的地方搭起了臺子。

曹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此時的天邊也已經隱隱聚起來一團黑雲,曹操的行軍軍帳之下,眾將成列,兵勇成排,端的是威武霸氣。

紫色圍帳之下,陳建兵扮演的曹操一身暗紅色的披肩,坐在軍帳之中眯著眼睛,不怒自威,身後一眾將士殺氣騰騰,列成一排。

他們面前。

大約上百盾兵,還有弓箭兵,騎兵,槍兵執陣而列。

除了風吹動旌旗的聲音之外,再無動靜。

光是這一幕,就有無限威懾。

後來有日國觀眾曾說,為什麼我們拍三國片就如同是兒童嬉鬧,隔壁大國拍出來的三國就如此震撼。

原因就是如此。

首先,日國光是動輒從內蒙調馬百匹這一點就做不到,更何況,為了一場戲,能招來幾百號真正的官兵支援演出!

《新三國》的製片拿著拍攝許可證往官兵堆裡一紮,只要對領導說一聲,我們在拍三國,想要點人手。

支援!

那必須全力支持。

全力以赴的支援!

三百人夠不夠,如果有大場面戲,一千人夠不夠。

內蒙的馬不夠,從山丹調軍馬過來。

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把咱們老祖宗的三國故事,給我拍好了!

導演高希希穿著登山鞋站在另外一座小山頭,身後就是準備一會給這場戲調長焦鏡頭的攝像組。

因為場面大。

所以一共三組攝像師,全部藏在各處的小土坡上面,務必要保證一次透過。

大場面戲。

這一幕拍好了,留名千古那扯澹,但是留名十年還是可以做到的。

不為別的,哪怕這部戲拍的再爛,就因為這是三國,而他蘇晨演的是虎將趙子龍。

“都準備好了,就喊蘇晨一聲吧。”

此刻。

在一處兩山相夾的小路上,蘇晨渾身浴血,懷裡綁著襁褓,身上揹著青釭劍,手持長槍。

他胯下白馬馬蹄不斷向後翻踢,碎石渣濺起。

旁邊一個帶著紅帽子的執行導演捏著對講機,這條小路剛好是個風口,他一嘴一鼻子全部都是沙土。

“準備,準備,準備開機。”

“三,二,一,開始。”

紅帽子執行導演吃了一口土,他牽著馬脖子的手一鬆,向身後的土坡拐角跑去。

邊跑邊喊:“趙子龍老師,出場了。”

只聽見白馬嘶鳴一聲,一席被血沾溼的白衣就已經橫著槍衝了出去。

這個執行導演直到藏在拐角之後,才忽然莫名的問了自己一句:“咦,應該是蘇晨老師,我剛剛怎麼叫他趙子龍呢?”

……

鏡頭畫面之中。

數百名盾兵半跪在陣前,身後弓箭兵弓弦拉滿,氣勢雄厚。

而他們面前大約三百米處的山坳之間,隱隱見到塵沙騰起。

高希希對講機都拿在嘴邊忘記了往下去。

他盯著遠處的擺好的軍陣。

之間塵土之中,蘇晨猶如一騎白龍從山坳衝出,白馬自上奔跑,隨後那“趙子龍”一拉韁繩。

白馬馬頭微斜,又一聲嘶鳴,前蹄翹起,在半空中居然做了一個特技般的動作。

而此刻下午三四點的太陽斜斜的從遠處的山巒之上照過來。

鏡頭裡,趙子龍的身影居然猶如剪影一般寫意。

他盔纓飄動,纓尾飄紅,懷裡抱著一個嬰兒,單手抓著槍默默的和面前的曹軍軍陣對視。

對視,也叫做對勢。

雖是一人,可是如果勢對了,可敵千軍萬馬。

身後的山坳裡面又是一陣馬蹄聲。

數十匹曹軍的追兵終於趕上了趙子龍。

畫面靜止,前有軍陣,後有追兵。

整個戰陣的情緒被無言的沉默拉滿,天空之中陰雲陣陣,風吹後,雲層低低從曹操身後緩緩向趙子龍壓去。

“曹操”眼皮輕微跳動。

剛想要說點什麼。

可他眉頭一皺。

因為下一刻,趙子龍竟居然雙腿一夾馬腹,單人,單騎,單槍,徑直向著“數萬”曹軍徑直衝來!

雖敵千萬,吾往矣。

白馬從半空之中臨躍。

“臥槽!”

躲在這個小坡下面的攝像師仰著攝像機剛好拍到了白馬越過頭頂的畫面。

這個畫面剛剛拍完,跟隨著的土塊就隨之砸下,攝像師連忙把攝像機壓到了身下,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我去,拍個戲的,你咋還真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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