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霍凌絕去江南,沒少給她寫信。

很多事情她都已經知道了,只是這會兒再來見見人。

要知道,不管是瘟疫、還是雹災,包括江南的地動,在聖旨上都不會明書的,都只是以巡察的名義,派你過去,看情況便宜行事。

雖然接連幾次事情下來,大家對這種含糊的旨意已經有了猜測,但畢竟沒得準信兒。

所以也比較提心吊膽。

霍凌絕不比沈晝錦,他與皇上的交情,沒在明面兒上,所以在大家眼中,他的形象就是“秦郡王的小嬌妻”,不敢惹是真不敢惹,看不起也是真看不起,私底下沒少調侃,也沒少猜測。

他們覺得,他要不就是少年意氣,拼命想著幹出一番事業,好證明自己也是有本事的。

又或者會明明白白的要好處,就是個“以色事人”的,純粹過來刷功勞。

但沒想到,一照面兒,霍凌絕就跟個混慣官場的老狐狸一樣,老練的叫人心驚,樣樣事兒都門兒清,眼裡不揉沙子,且好像完全沒有情緒,做事老辣,出手狠絕,卻又穩穩的踩著線,不至於叫你掀桌子爆起。

這讓抱著輕視而來的江南諸官員,齊齊的吃了一驚。

霍凌絕這輩子,準備就走這種路線了,所以頭一次正式辦差,直接就把這個面貌,明公正道的擺了出來。

就是這種,冷硬明察,代帝巡行,看到就一定會管的“青天”路線。

同樣做孤臣,沈晝錦其實是比較隨性省心的做法,她只管把皇上的差使辦好,其它閒事一概不管,除非是鬧到她跟前,不得不管。

但霍凌絕這種,卻是最操心,也最遭人恨的一種做法。

來了這一陣子,江南官員沒少背後罵他,霍凌絕也不在意,反正我交下去的活兒,你敢敷衍我就辦你,一點面子都不會給。

所以這些人再罵,倒是一點沒耽誤幹活。

霍凌絕先叫人修建了幾批簡易房。

其實因為日期明確,所以這房子不蓋也可以,直接把人調出來找地方蹲一蹲也行,但因為後續還可以用,主要是這樣排程起來從容,所以他還是叫人蓋了,都是有底座的,用完可以直接拉走。

同時,他也把地動的事情,私下跟江南官員說了。

這些人哪個不惜命?

話一遞出去,這些人自己就能把最麻煩的那一批人搞定。

而霍凌絕這邊,用了兩個多月把簡易房蓋起來,然後就直接把事情公佈了。

並不強迫,就很簡單的一個告示,叫了衙役對震區挨家挨戶的說。

欽天監造出了地動儀,預言今年九月上半月會有大地動,官府已經在某幾處建了簡易房,可容納XX戶人,先到先得,請各處裡正,儘快將人員統計上報,將從八月底開始,按路途遠近,分批暫住簡易房,免費入住,且自入住至地動之日供應食水,而這邊則會有官兵每日巡行,防護門戶。若有不去者生死自負。

總之,告示寫的很官僚,就連地動的嚴重程度也沒有多說半句,透著一股子愛來不來,自己想找死隨便,官府不會理你……的感覺。

之所以沒寫明確的日期,是為了有充足的時間排程安排。

好在震中區域不大,最遠的走路三天肯定能到,所以排程起來也方便。

這種做法,跟沈晝錦截然不同。

但霍凌絕深諳人心,他這麼寫,有他的道理。

因為官員那邊,之前已經透了信兒,一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活動了,所以這個告示,本來就是寫給百姓看的。

據那些人回憶,當初摺子上寫的是“倒塌房屋近二百間,五十餘人下落不明”,這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確實不太嚴重。

畢竟這年頭的房子,還是很容易塌的,如果只倒了二百多間,那說明這次地動不太劇烈。

所以,如果他強行驅走,等之後地動爆發,反而會顯得小題大作,他這麼一來,看起來,把選擇權給了他們。

這樣一來,糾結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而這邊,他又放了個小勾子,因為簡易房的數量,是遠少於需要遷走的百姓數量的,所以“先到先得”。

百姓有自己的小智慧,假如說一定要去,那不如早點去,還能挑個好的,還有食水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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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百姓走了,小商小販不走?人都是從眾的,街上清靜了,大家心裡也慌,自然就跟著走。

如今還不冷,沒有簡易房在外頭也能湊合幾天。

人其實是很奇怪的,如果你聽說簡易房沒人住,你不會著急,但如果你聽說簡易房已經住滿了,大家住在外頭了,反而會急,會趕著過來。

到時候再讓人登記一波,表示來這兒的,若家裡屋子倒了,官府會給些補貼,讓你們把新屋子建起來……這個訊息一放出去,絕對能把最後那批不想來的人哄了來。

當然了,就算真有人不走也沒關係,他們留下,心裡也害怕,若是人多,就九月初十左右再下個命令,讓人在外頭睡就是了。

經過這幾輪舉措之後,若還有人被倒塌的房子砸死,那純粹是自找的,不必在意。

這一系列的想法,霍凌絕沒有跟沈晝錦說。

但沈晝錦看他的舉措,自己也能猜個差不多。

如今都八月中了,不幾天就要開始遷人了,霍凌絕那兒還挺忙的。

沈晝錦來的已經很晚了,摸進去看了看,他居然還沒睡,估計是剛跟人商議完什麼事情,桌上攤著一堆紙張,門都還沒關。

沈晝錦推開窗子就進去了。

霍凌絕一抬頭,就笑了,站起來伸出手:“你怎麼來了?剛才我還在想,你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

沈晝錦笑眯眯的跟他拉了拉手:“這兩天沒事,我過來看看你。”

霍凌絕點了點頭,含著一個笑,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他的眼睛大而清亮,但因為睫毛濃密,看人的時候就總顯得脈脈的。

但是,當他真的脈脈看人的時候,才覺得,還是有明顯的不一樣的……沈晝錦難得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明顯很想她,但是她還真沒多麼想他。

她伸手摟了摟他小腰:“你是不是擔心我?我沒事,瘟疫什麼的,我是不會染上的。”

霍凌絕點了點頭,伸手在她後背壓了一下,她就貼過來叫他抱了抱,結果就聽腳步聲響,有兩人快步進來,道:“霍大人……”

然後頓住了。

霍凌絕倒是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回身道:“唐大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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