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錦沒有說話。

上輩子,他們對陳慕雪的愛,可不就是這樣不管不顧,如同腦殘麼?

可上輩子陳慕雪順風順水的,所以他們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只有她這個“真千金”是大家眼中的不和諧音符,萬人嫌。

這輩子,她成了他們高攀不起的存在,陳慕雪就只能殺熟了。

但不管怎麼說,陳四成功的把自己作進了大牢。

於是出殯的時候,就只有陳家三人扶靈下葬。

當年家鄉遭難,陳家闔族遷居到這兒,已經有二十多年,原本的祖墳早就被破壞了,所以也不用回原籍,直接葬在了這邊的墓地上。

依著古禮,父喪二十七個月,期間是不能回家,也不能應酬的,要在墳前搭一個草棚子,“曉苫枕磚”,也就是說睡草蓆,枕磚頭,“粗衣糲食”,不飲酒、不食葷、不洗澡、不剃頭、不更衣、不與妻妾同房、不聽絲竹音樂等等。

但如今,很少有人能完全遵循古禮,所以,大多只是不飲酒、不食葷、不同房、不宴飲,然後在七七、七個月、十三個月、十五個月等,各有悼禮,平時就可以住在家中,深居簡出,閉門謝客就好。

但沒想到的是,陳仲斐卻叫人在墓地附近,買下了一個村民的住宅,要為亡父守墓。

聽說了這事兒,沈晝錦還有點奇怪。

這事兒要是陳伯鳴做,還說的過去,陳伯鳴向來愛面子,愛名聲。

但陳仲斐,其實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他對面子之類的,並不怎麼在意,他更在意實際的利益。

她一時猜不透他要幹什麼,也懶的再想了,就算他絕地翻身又如何,她不在乎。

隔了兩天,孟清榮回來了。

那幾處的糧食,已經全都種上了,正好趕上幾天的雨,有的都冒青了,進度喜人。

然後孟清榮就把沈晝錦送出去那兩塊地,正式交接給了邊城,之後他們就不管了,邊軍當自己的屯田來種,平時也是他們去管理。

自己留的兩塊,就是孟家人管理,孟清榮回來打理嘉懿園後頭那片山,準備種葡萄。

孟清榮一回來,就被拉去操練了。

因為那幾天的魔鬼訓練,雲重焰一腳邁過了生疏階段,與沈晝錦一下子就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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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又幾場武比下來,師兄弟之間也迅速熟絡起來,而且由此帶動了大家比武的熱情,每天都在比來比去。

雲重焰武道雖高,差在武技,孟清榮商賈出身,也是差在武技,平時兩人就找沈重陽教,有時候林松寒過來,就纏著林松寒教,兩人都很聰明,每天都能看到進步。

沈晝錦也時常過去看看。

然後她就覺得,還是開掛好啊,開過掛的雲重焰,是真的厲害,一樣的武技在他手裡,就威力無窮。

同樣開過掛的江殷熾,也很歷害,相比起來,戚蘭秋和燕羲之這兩個本來就功夫不錯的,反倒落在了後頭。

雖然他們也很努力,進度也不慢,但在掛皇面前就有些不夠瞧了。

轉眼到了七月十三。

一大早,沈晝錦剛到廳裡,粉白色系的老頭頭,就親手捧了一碗長壽麵過來了,笑道:“恭祝師父芳辰永好,日月長明。”

其它人也跟著嚷嚷:“芳辰永好!日月長明!!韶華灼灼,絃歌不輟!”

沈晝錦是真的愣住了。

她是真沒想起這一茬,她壓根兒就沒注意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默默的接過了碗:“乖。”

然後她就坐下慢慢吃,幾個徒弟都圍著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們漂亮的小臉,清亮的大眼晴,裡頭全是笑。

雖然不能大辦,但大家還是花了心思給她慶祝,衣服釵環、吃的用的,收了一堆禮,連不著家的小鳳凰都飛了回來,給她唱了個生日快樂歌。

晚上做了一桌子菜,一家子熱熱鬧鬧,開心的很。

沈晝錦雖然輩份大,奈何年紀小,偷喝了幾口酒,小臉通紅,整個人暈乎乎的,被師父叨叨叨的說了半天,沈晝錦都聽樂了,抱住他胳膊,把腦袋枕在了他肩上。

上輩子,這個生日,她真的是印象太深了。

因為這是她回來之後頭一個生日,或者可以說,是她剛知道自己準確的生日。

那個時候,信郡王和長寧郡主已經去世了,打著照顧孩子的名頭,繼室薛淺柔也趕著進了門兒,她頂著一個養女的名頭在府裡,被瘋狗陳三郎打傷的膝蓋,才剛剛養好。

據說,陳慕雪因為母親去世一直不開心,所以慈父陳丙融,想趁著這個時候,熱鬧熱鬧,哄她開心。

據說,來了不少客人,但陳伯鳴跟她說,這些人全都是為了雪兒來的,你要懂事一點,不要出來讓大家尷尬。

於是她被關在自己屋子裡,靜靜的聽著那邊的喧鬧,後來陳慕雪過來了,小小的女孩兒,名義上穿著孝服,是素色的,卻繡滿了銀線,光華瑩瑩,發上衣上,珍珠寶石璀璨如星。

陳家四子,亦是如此,光鮮華美極了。

而且,他們絲毫不以為恥,還對她上下打量,對她的一身斬衰,表露輕蔑,好像她穿的不是為人子女的喪服,而是什麼丟人的東西一樣。

她,他們,對死去的長寧郡主,真的沒有一絲絲的尊重。

要知道,別說是喪母了,就算對陳丙融來說,喪妻,也要服一年的齊衰的。

可什麼都沒有。

陳丙融簡直是在迫不及待的抹去長寧郡主存在過的痕跡。

可是,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在那個時候,卻沒有一人覺得異樣。

陳慕雪嬌笑著跟她道,“姐姐,我讓廚房也給你做了一碗長壽麵,給你慶祝生辰。”

薛淺柔在旁,矜持的笑著,跟她道:“雪兒素來心軟,還沒忘了你,還不謝謝她?”

那個時候,她不懂什麼叫綠茶,更不懂為什麼她的生日,吃碗麵也要靠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施捨。

她一肚子憋屈,不接,也不謝她,用沉默表示反抗。

陳慕雪委屈道:“姐姐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是在怪我?我也不想的,可是爹爹邀了客人過來,我總不能違逆爹爹的意思,等你學一些禮數,你也可以去的。”

陳伯鳴幾人紛紛安慰:“雪兒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對,明明是她不識抬舉。”

薛淺柔搖頭道:“畢竟是長在鄉間,還是得慢慢調.教,不然出門要叫人笑話的……”

她聽著這些話,站起來,想把桌子掀了。

薛淺柔身邊的下人,衝上來指責她沒良心,沒教養,她說,對,我沒良心也沒教養,我是個野蠻的鄉下人……然後她就把那碗麵,扣到了那個下人的頭上。

由此鬧騰了許久。

那些人嫌她破壞了陳慕雪過生日的心情,指責她,怒罵她,從沒有一個人想過,那天是她的生日,他們是她的親人。

好在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但如今,她這兒饕餮盛宴,親人環繞,隨心所欲……而陳慕雪還在牢裡吃餿水。

想想還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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