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現在鳶國戰事吃緊,別說兩分單利,就是嶸山宗提出三四分的複利,它也得捏著鼻子來貸款。

“嶸山宗派我過來,就是審查這些礦山、草場、港灣的經營狀況。”說白了,賀靈川和胡沁要負責把關,確認它們值不值當。“除了這七百萬兩,之前借款的抵押品也要複核。”

“啊……”王大人微一定神,“好好,應該的。”

“還有,這七百萬兩錢款的去向,嶸山宗要逐條批審!”賀靈川正色道,“通不過的條項,就不能發放。”

王大人瞠目:“啊這,這不是協議中的原款吧?”

“鳶國列出來的協議,嶸山宗基本沒有改動,只加了這一條。薛掌門說,鳶國若不同意,協議立刻取消,請鳶國將過往欠債一併還清!”

王大人腦門上立刻沁出汗水。

這神來一筆誰接得住?沒有先例啊。

他立刻道:“容稟,容稟。咱們先來複核抵押,我會把您的要求立刻上報。”

“不是我的要求。”賀靈川更正,“是嶸山宗薛掌門的特別宣告!”

“好好,先看這一期的吧。”

王大人一聲吩咐,小吏們就將賬冊藉錄搬了過來。

賀靈川等了一會兒,沒見賬冊再來,桌上只堆著十幾個本子。他皺了皺眉:“就這些?”

“對,就是這些。”

“胡先生,請。”賀靈川向胡沁示意,後者即帶著那兩個嶸山弟子動手翻冊。

“這位是協理副使胡沁,專門助我處理這些審查工作。”賀靈川一邊介紹胡沁,一邊表達不滿,“忒少了些。五處抵押物,才這麼點兒資料?”

“這都是優質資產,每年經營有序,收穫非常平穩。”

胡沁隨手翻出一個本子看了兩眼:“就說這個雍山礦場,雖然能出紹靈礦,但已經開採了四十多年。剩下的礦藏儲量,還能繼續再採收三十年麼?”

“應無問題,雍山礦的開採量,這幾年是穩步提升的,並且質量又好。從地巖觀測,儲量應該還很豐富,您在簿子裡也能看見。”

胡沁微微一哂:“可我和特使這一趟實地去過雍山礦。當地的老礦工說,雍山礦好採的礦石已經採完,剩下的都得打斜井採收,出礦的品質也一般,需要後期大量淬鍊。這就需要更多礦工,更多熔鍛場。”

“怎麼會?”王大人驚訝道,“一兩人的口述之言,不足為證哪。”

這時,邊上的嶸山弟子遞了個本子給賀靈川:“特使,這是去年的進項,少了最後兩個月的資料。”

王大人接話:“資料還沒送到,過兩天就能補上。”

“再說五松港。”胡沁再翻開一個本子,“拔陵國最近新修渠壩,迫使河流改道。如果走新河道的話,汛陽河這段路程可以縮短兩天。五松港的客流和貨運量都會大減……”

這位特使助理還是有備而來啊。王大人對這方面不熟悉,看看邊上的官吏,後者即道:“拔陵國的確要新修渠壩,但還沒動工哪。那裡水文條件複雜,想修好至少過個五七年,並且泥沙淤積嚴重,還不知道能不能常年走船。比較來看,還得從五松港走貨最穩定安全……”

雙方你來我往,都在逐條扣算。

不知不覺,三個時辰過去了,王大人也熘了。

胡沁還精神奕奕,賀靈川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叫人請來王大人:

“王大人,今天就到這裡吧,明天繼續啊?”

他得留點精力,回家迎接重頭戲。

……

賀靈川回到賀府,天色見晚,而賀淳華還沒到家。

剛進自己院子,後頭就有人跟了上來,同時喚了一聲:

“大少!”

聽聲音很耳熟,賀靈川一回頭,就見到了單遊俊,不由得呵呵一笑:“你來了。”

他曾經從敦裕李家收來兩人,其中之一就是單遊俊。後來賀靈川以他和焦泰為班底,打造了自己的親衛隊,戰力比賀淳華的策應軍要高不少。

只可惜賀靈川在邯河落水,沒能帶走這支隊伍。

單遊俊也是一臉喜色:“舅舅說您回來了,我就趕緊過來。”

丁作棟和單遊俊是舅甥,原本都為賀靈川效力。賀大少落水後,他們都被賀淳華吸納。

裘虎就立在賀靈川身後,神色冷漠。

單遊俊下意識多看他兩眼。從前站在大少身後的人,是自己啊。

賀靈川連道幾個好字,才問他:“聽說你成婚了?”

“啊,是。”單遊俊赧然,“在敦裕相中一個姑娘,四個月前娶了。”

正說話間,下人來請賀靈川。

賀淳華回來了。

離晚飯還有一點時間,他將賀靈川喊進書房。

裘虎止步,就守在書房外頭。

賀淳華關好房門,第一句就問:“協議審得怎麼樣了?”

“資料不夠齊全,表面看沒什麼問題,但瞞漏之處不少。”賀靈川撓了撓後腦勺,“後面還得一一揀出,仔細商榷。對了,父親你給我找的人,什麼時候能到?”

“最遲後天。”賀淳華辦事也很靠譜。他踱了兩步,直截了當:“你今天怎麼攔我進去?這些專業事項,你一個晚學後生怎麼搞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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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國之大事,嶸山宗居然指派給一個入宗不到半年的弟子,真是拿鉅款不當回事,謎之操作!

想到這裡,賀淳華心裡微微一懍。

嶸山宗的薛掌門還沒老湖塗呢,這麼安排是另有深意還是另有內情?

長子憑什麼讓人家委以重任?

賀靈川笑道:“您沒有特使身份,若跟進來對著本國官吏唇槍舌劍,只怕君上會更惱火。我可是為您著想。”

他今天就是給協議挑刺去了,老爹能明著幹這事兒?

賀淳華只是順口一提,其中利害怎會不知?但他不喜歡被矇在鼓裡,更不喜歡事情脫離他的掌控,這會讓他心驚肉跳、寢食難安。

他丟開這話題,坐了下來:“你進典客令不久,君上就把我喊去了。”

賀靈川也勾了張椅子,自行坐下:“君上是不是對您和顏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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