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幼，段公子，您可半個月沒來我們醉春樓了。”
張媽媽看到白衣公子領著一路人走來，連忙熱情地過去相迎。
段越矜持身份，搖扇頷首：“我帶幾位朋友來。你去四樓收拾雅室，尋幾個清姑娘陪我們喝酒。”
張媽媽快速掃過段越旁邊的兩位公子。
那身著金裳的，身形、步伐比錦衣公子偏後半步，顯然是尊錦衣公子為首。
再看那錦衣公子，張媽媽眼睛頓時一亮。
此等俊俏公子，若我再年輕三百歲。哪怕送他一筆錢，也要與其歡好一夜啊。
不過可惜，自己如今修行落入瓶頸，容貌逐漸衰老，已經無法親自上陣了。
帶著遺憾，張媽媽腦中閃過自家“女兒們”的容貌。可不論怎麼想，也找不到與這位公子匹配的人。
罷了，我家這些丫頭們是無福了。還是挑幾個老實乖巧的，乖乖陪他們吟詩作對吧。
張媽媽立刻下去安排。
段越對身邊兩位公子笑道。
“兩位兄長，請。”
行者孫大搖大擺帶洪旭走入醉春樓。
他沒打算孤身行動。
因為天魔傳人行者孫的情報，可能會流傳到此。孤身行動，反而過於惹眼。不如用天魔秘法蠱惑一個本地人，讓其帶自己便宜行事。
至於把洪旭帶上，也是為了湊人頭，減少外人對自己的懷疑。
對外的藉口，自己二人是表兄弟，來萬魂城走訪親戚。
伏衡華也好，洪旭也好，都是修真家族生養長大，身上那股子習氣難以改變。哪怕是醉春樓這樣龍蛇混雜，最擅打探情報的地界，也不會看出他倆身上的破綻。
二人隨段越走入醉春樓。
一進來，悟空少年便緊皺眉頭。
該說是仙魔之別嗎？這魔道的花樓比我想象中，還要奔放啊！
伏衡華對白滄那邊的青樓不是不知曉。但沒有任何一家，如眼前這般暴露、淫亂。大堂左右的寬敞大廳掛著重重粉帳，依稀能看到上百人影在裡面廝磨糾纏。
而在進來後，一股淫霏香氣緩緩飄散。
“紅鸞香、桃花煞。是玄牝魔道一系的路數，借男女交合提煉魔煞。”
醉春樓的姑娘，包括張媽媽本人，都是奼魔修行的路數。可以說，這座青樓本身，便是一個小型魔道門派。
而這樣的門派在萬魂城中不知凡幾。
上門作樂的魔修，不是不知道那些奼魔女修們的路數。只是縱情聲色，不在乎一點精氣的得失罷了。
“白瑲那邊的修士心性不佳，大抵也有類似想法。可他們到底是仙道，到底有些羞恥心。斷然幹不出這無遮大會的醜事。”
悟空拿摺扇掩去神情，隨段越往二樓走。
二樓和下面類似，各廂房內的淫叫不絕於耳。但比一樓的無遮廳略好，至少不是上百人聚眾行事。
那包廂中，多是三倆人、五六人，一夥人關起門來，到底有了一份遮掩。
三樓之上，悟空頓覺駁雜不堪的桃花煞散盡。
打量三樓各雅間。
“這裡倒有幾分清雅氣氛了。”
彈琴作畫，吟詩作對。風流公子們與美貌花魁喝酒品茗，和下面兩層的氣氛截然不同。
佈置醉春樓格局的人，有手段啊！
悟空雙眸閃過金芒，瞬間看破五重醉春樓的構局本質。
自下面兩層的陰陽交合中提煉桃花煞。再透過中間兩層的風月陣進行提純。最後魔煞流入第五層，可供醉春樓的姑娘們修行。
“除卻張媽媽外，應該還有三五人有資格在第五層修行——算是醉春樓的真傳弟子嗎？”
悟空思索間，被段越引至第四層。他是此處常客，張媽媽專門安置他慣用的雅室。裡面已有五位扮相清雅、澹泊的姑娘在烹茶焚香。
好嘛，都是元陰猶在的真路數奼魔。想來平日和段越，是神交路數吧？
動情化意而不破身。在神交修行的同時，也能增長心性修為。是奼魔一脈最正統不過的路子。
只可惜，這法子若碰到手段高明的天魔道弟子。不僅要失身失心，甚至可以散功而死。
悟空腦中隨意想了想，堂而皇之坐在主位。手指輕輕一敲，天魔幻境控制全場。
比起這些奼魔，他更好奇自家大哥來這種地方幹嘛？
談情作樂？
那去修仙者準備的花樓不好嗎？非要來魔女的地盤？
仙家真元和魔道陰煞相互衝突。這交合修行，對彼此可沒好處，甚至可以說是劇毒！
旁的不說，那奼魔煉骨煉皮，口水津液都蘊含魔煞真元屬性。哪怕跟一個修仙者親嘴兒，那都相當於魔氣入體啊！
一般修士可能不在乎。這點魔氣入體，無非是讓真元駁雜一些，回頭煉化吐納一二日，便可解決。
但自家大哥的潔癖，他絕對無法忍受自己的真元法力被汙濁。
所以在伏衡華考慮中，伏宣和來這裡，應該是抱著幹正事的目的——畢竟這類地方最方便打探訊息。
在幻境中，段越等人只認為悟空坐在那裡，與眾人一起調情作樂。暗裡，他運轉神識，去探查伏宣和所在的雅室。
……
伏宣和亦在第四層雅室。
他叫來兩位姑娘，一個彈琴，一個烹茶，隨他打發時間。
暗中，他以靈神驅使符籙，觀察隔壁雅室內的一位修士。
悟空察覺這一幕後，神識索性也鑽過去。
“大人，這段時間各宗門的訂單擠壓。咱們的人丹存量，根本無法供應啊？您看看，是不是跟那些宗門說一說，讓他們多抓一些活人回來？”
“哼——從萬嶽境拿人，你真當赤淵道派是吃素的嗎！那夥小人，最不喜歡旁人打凡人的主意。”
“可是，如今赤淵道派和下面的那些宗門勢力有分歧。或許……”
“或許可以抓一些赤淵道派的人？或者下面那些宗門家族的人？”
“何須抓？直接誑他們進來就是？就說，我們可以給當年六宗時候的待遇。只要他們肯跟著我們幹，對付赤淵道派……等他們來中大陸後，我們再……嘿嘿……”
說話的人趕緊給上司斟酒。
“萬嶽境裡，那種諂媚小兒從來都不缺。把他們誑出來，等出了萬嶽境後，我們直接扔到‘生井’裡。屆時，還不是想怎麼炮製，怎麼炮製？”
“你小子倒是會想。不過這事，需要跟三大魔宮打招呼。”
“大人是咱們萬魂城的領軍人物。您出面，縱是三大魔宮也不得不給您面子啊。”
悟空聽到這，神識默默迴歸。
緊接著，他從萬魔葫蘆裡審問赫連金。
赫連金被折騰多日，對於這等小事倒也不在乎隱瞞，直接坦言講述魔道培養人丹的法子。
人丹，就是修士體內金丹的劣化版。
“修士服食丹藥增進修為。而以人為爐鼎，在修士結丹那一刻，將金丹挖出來封印，便可製作為各種類的‘人丹’。”
悟空眉頭一挑，迅速明白：“那修士本人就死了？”
“一般情況下會死。但如果是體質特殊的人，在萬魂城這裡的‘人丹大工坊’，可以活下來。然後重新種‘靈芽’，再度孕育金丹。不過二次，三次的金丹，效果比不上第一次。因為真陽、真陰流失嚴重。一般來說，工坊對‘藥人’再照顧，也只能締結三次‘金丹’。”
赫連金一邊說，一邊看悟空的神情。
他之所以坦言，自然是因為對方亦是魔道修士。
這事，在魔道可謂司空見慣的。若非赤淵道派橫插一腳，“人丹”甚至無須現在這般遮掩。
在當年六宗時代，各宗門大肆豢養“藥人”，甚至可以直接去六宗挑選“種人”。
那需要現在這樣，必須暗地裡行事？
為此，那人丹價格這千年來，直接翻了數倍！
這一切，都是赤淵道派的罪！
悟空臉上沒有任何表示，只問了一句：“萬魂城的人丹在哪裡培育？我想去瞧瞧。”
“這……我也不知道。赤淵道派的那個老不死放出話，如果得知哪一宗、哪一派培育人丹。縱然有三魔帝阻攔，也要親臨滅門。所以，中大陸的人丹都是私底下進行。萬魂城的工坊在哪，我也不知。
“不過，萬魂城的人丹規模很大，種類也很多。天魔宗、血河宮等大勢力，都會從這裡購買‘人丹’。你若需要人丹，可以去尋天魔宗。他們那邊和各大主城下訂單，有專門供貨‘天魔無色丹’的路徑。”
悟空沒有再多言語。
而是默默關注伏宣和的行動。
當隔壁廂房的兩個魔修起身離去，伏宣和投出兩道“惑神符”，控制醉春樓二女心神後，也跟著偷偷跟上。
悟空對洪旭吩咐一句，也追上伏宣和的足跡。
大哥此來，應該是為了“人丹”，他想救人？
……
伏宣和尾隨後，盯著二人進入萬魂城的內城。
兩日後，他倆才從內城出來，又在城中閒逛一日。除醉春樓外，還在另外一處酒樓吃了一頓席。
伏宣和躲在酒樓對面，沒有如醉春樓時一般，進入酒樓吃飯的勇氣。
本店今日特惠：椒麻紅肝、五香肺片、紅豆腐、百味珠子。
悟空躲在酒樓對面的銀樓屋頂，觀察酒樓內的動靜。
當看了一會兒，他不得不感慨：東來魔道這群渣渣，跟這邊比，哪裡好意思稱魔？他們比萬嶽境的不少家族、宗門，都純良了。
在酒樓後廚，掛著一具具洗淨風乾的人屍。
那所謂的肝、肺，自然都是人體供應。而紅豆腐，指的是人腦混著人血製作而成，血魔一脈的最愛。百味珠子，是人的眼球，在特殊料汁浸泡後，成為一種魔修追捧的小吃。
在這種噁心膩味的地方，伏宣和自然不會隨意踏入。
悟空盯伏宣和好幾日，除在醉春樓歇息外，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城內盯梢魔修或搜查各處建築。
最終，只剩內城一地。
“果然，那工坊在內城嗎？萬魂城的內城，那可不是一個容易進去的地方。”
伏宣和再一次回到醉春樓歇腳。隔壁，那倆魔修又來喝花酒。
可伏宣和對這二人已經失去興致。
目前，他所要考慮的，是如何混入內城。並如何從內城把人救出來。
“伏先生。關於人丹工坊一事，你我可否聯手一行？”
突然，伏宣和對面的空氣傳來聲音。
伏宣和二話不說，屋內浮現千百道符籙。
離火符、玄雷符、九陰水符、黃泉毒符……
一一鎖定空氣中緩緩現身的少年。
少年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在下秋月山莊，沉言。和先生一樣，偷偷混入中大陸，希望能為我仙道出一份力。”
“秋月山莊？”
伏宣和眯著眼。
他當然知道萬嶽境中，赤淵治下的這個山莊。
可根據赤淵那邊的訊息，這個山莊最近動向可是跟魔道不清不楚呢。
“相信先生也得聞，我家有些人和魔道勾連。但那只是一部分人，人丹這種事，已經超出我的道德底線。況且，與虎謀皮必有反噬。如何能保證，那些魔修不把人丹的注意，打到我家頭上？”
“所以？”
“我希望和先生一起救人。甚至可以適當留下我家的標記。從而逼迫我家那些人徹底放棄和魔道苟合的念頭。”
少年話語堅定，眼神更是無比嚴肅。
伏宣和思量一陣，突然問：“你來多久？以你家的渠道，可有辦法進入萬魂內城？”
少年嘆氣搖頭。
“坦白說，我是偷跑出來的。因為我不甘心家裡和魔道來往。所以打算拼命攪渾水。其實在前幾日，我都有拼死一搏的打算。直到偶然看到先生在此，才過來問一問。畢竟您……”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您在我們這些年輕修士心中，可是榜樣。”
孤身一人殺入魔道腹地，一符滅殺魔君……
少年極盡誇讚之能，伏宣和仍是那副平靜的姿態。
那俊朗的面龐沒有半點波瀾。
對於一個憑空出現的少年，他自然不會全然相信。
魔道知曉自己手段，若故意派人誘騙，也有可能。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如果真是陷阱，對方肯定會把自己誆入內城再行圍殺。屆時，反而是我的機會。
見伏宣和不上道，少年索性不再誇，而是正經道：“家裡的人脈我沒法用，我自己也沒辦法去萬魂內城。但我聽家裡長輩說，血河宮有一面魔旗，可隱匿行蹤，連魔帝也無法輕易察覺。若有此物，我們或許能輕鬆進入內城。”
“血河宮？”
伏宣和一臉微妙盯著少年。
跑去血河宮偷東西？那就比去萬魂內城更容易了？還是說，魔道針對自己的陷阱，在血河宮？
“那件寶物名叫九幽定魂旗。旗幡一面有萬鬼陰文，另一面繪萬魂城影象。此旗便是萬魂城建造的圖紙。有此物在手，何愁不能出入內城？”
“這訊息，你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
看到伏宣和暗中啟用“真言符”，少年一頓之後繼續道：“是一位長者告訴我的。”
嗯，赫連金比我年紀大，是長者沒錯。
九幽定魂旗。
伏宣和回憶自己在無涯派看到的古籍。
的確，上面的確有記錄。幽玄魔帝和萬魂城、血河宮之間的淵源。
何況，九幽定魂旗一看就是和鬼道契合之物。若能得手，回頭送去無涯派，也可跟雲夫人賣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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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們事不宜遲，馬上動身去血河宮。”
縱然是陷阱……那就把所有人都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