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月,繁花迎春。

東海飄舞漫天飛花,霞光萬道。

伏丹維坐在百花島上與關神君等人坐談劍道。

百花島是為這次鬥劍,眾人特意佈置的會場。島分五域,伏丹維、關神君等道劍派一系在西,東海劍派與靈訣派一眾在東。神兵派在南,其餘諸劍道流派在北。被請來作裁判和觀看的各路賓客則位於中域,避免各家就近接觸,從而引發爭鬥。

可饒是如此,百花島從孟春開始便摩擦不斷,每天都能看見劍修廝鬥。

“昨日所見,那口神兵十分厲害,似是一套獸骨兵刃的組合?”

“取九獸之鱗角,合化麒麟之相。作為神兵派的後起之秀,也著實不簡單了。”

“只可惜,終究敗在了‘紫電驚芒’之下。”

“說來,於小子比起咱們道劍一派,似乎跟神兵派頗為貼近。”

“那可不一樣。他是劍心在內,仙劍在外,又沒有將仙劍視作根本。如若不然,他早可以立證劫仙了。”

眾宗師說說笑笑,忽聞遠空劍鳴,伏丹維一怔,旋即對眾人道:“三位劍聖至矣。”

關神君松了口氣:“可算是來了,這要再拖下去,那幾位劫仙怕就要登門了。”

眾人起身走出宮室,見天空捲起層層雲環,三位劍聖聯袂而至。

看到百花島佈局,三位目光閃動。

“看來,我輩暫時要分開了。”

“哼,明日鬥劍宮見。”

玉明劍聖率先駕金色劍光入觀劍臺。

此處乃神兵派諸劍修的駐點。神兵一脈雖聲勢浩大,卻多是玉明劍洲修士,外人寥寥。而縱是這些外人,也多受玉明劍洲照拂,俱是熟人。

沒看到幾個生面孔,玉明劍聖心中暗歎:比起另外兩家,我們一系宣傳太少,修真界多將我等視作外道,根本不樂意走我們的路——不行,這次鬥劍當努力宣傳,為我派正名。

於是,他對眾人嚴色道:“彼等兩脈輕薄我道,明日雖是他兩脈爭鬥,我等亦要彰顯劍威,洗去汙名。”

“是。”

眾劍修齊聲高喝,頗有眾志成城之感。

……

木善生在玉明劍聖離去後,與永珍劍聖分別降臨聞劍院、知劍齋。

諸多道劍派的修士前來拜見。

環視眾人,除劍仙洲的門徒、延龍東域的各家修士外,還有三五宗師攜門徒趕來助拳。此外,金丹劍仙之中亦有巫馬澹、鍾離子涵等。

仔細看伏家一眾,伏向風、伏流徽近些日子因時常鬥劍,劍術精進,修為隨之增長。尤其是伏流徽,一身劍骨完全激發,隱隱有邁入更高層次的跡象。

然而——

唯獨不見伏衡華。

劍聖問伏丹維:“那小子呢?”

“還在西海。”

“還在?”木善生驚訝了,“從西海來此,最快也需一日。今朝初一,他仍未現身。莫不是打算明日再到場?”

伏丹維苦笑搖頭,木善生心中一動,明白此中另有內情,暫時按下不問。

與諸宗師同道寒暄一番,劍聖豪情頓生。

“這次鬥劍雖以東海劍派與伏家的恩怨為引,實則關乎劍道各脈理念之爭。道劍一脈以心為尊,由心御劍,乃劍道正宗。此次鬥劍,我等當彰顯正法,引彼等歧途痴徒重歸正道。”

……

天央劍聖與眾人分說演講時,永珍劍聖至知劍齋。

眾多靈訣派修士亦在門口等候。

杜懷遠等宗師攜眾修行禮,劍聖見狀立刻回禮。

與其他兩位劍聖各居一洲,傳播道統不同。他出自永珍宮,此派不以劍道為長。劍聖雖地位崇高,卻只是永珍宮內道、法、丹、符、劍、陣等各支脈中的一脈之長。雖然近些年受劍聖影響,永珍宮有許多修士轉向“劍脈”,可到底不如另外兩位劍聖自成羽翼。他與諸多宗師更無師徒恩義,自不敢生受眾人禮數。

回卻半禮,與一眾宗師走入樓中。

比起道劍、神兵兩脈,靈訣派可謂高手如雲。

除永珍劍聖外,還有隋安這位準劍聖。

待眾人坐定,永珍劍聖看向與自己同坐的隋安。

“道友,東海劍派準備如何?”

“這些年,我派勤以練劍,只為今朝報仇雪恨。前幾日,我們和伏家之人彼此試探……算是……算是互有勝負。”

永珍劍聖看向杜懷遠。

杜懷遠微微頷首,表面認可隋安之言,心中卻暗自腹議:什麼互有勝負,面對伏家那群普通修士,你家鬥劍再不贏,那不成笑話了?

伏家和永珍宮情況相類。雖有劍道高手作鎮海柱,但除劍道外,仍有其他體系傳承。

劍術在伏家,唯有伏丹維和伏北斗傳承的兩支比較優異。前些日子,東海劍派的年輕一輩跑去跟伏家新生代邀戰。雖然贏了不少普通族人,卻在伏向風、伏流徽處頻頻折劍。甚至不以劍法為長的伏蓬明,都能嬴下好幾個東海劍派的弟子。

永珍劍聖心中稍定,對眾人笑道:“此次原是東海劍派與伏家的小爭鬥,與我等無干。卻被道劍一脈攪動風雲,惹得我等俱動無名,紛紛入東海參與這場鬥劍之約。我為靈訣劍脈之首,與木善生相鬥,自責無旁貸。”

隋安聞言,連忙起身道謝。

他不怕伏丹維,卻擔心木善生欺負他。有永珍劍聖出言,縱然木善生不顧“天下第一劍”的身份親自下場,亦有永珍劍聖力扛。

……

天靈法師與清霄真人在北邊的曉劍閣。

看到三位劍聖聯袂而來,兩位宗師嘆氣道。

“三位劍聖至矣,明日便是正式鬥劍了。”

“是啊,他們三派要爭起來了。你們準備如何?”

“該設計的劍陣都準備妥當,明日固然不能和他們三脈真正交鋒,但也不能落了我家名頭。”

天靈法師是劍陣派的代表。在這一派的修士眼裡,劍只是鬥法的工具,以劍佈陣,最具殺伐之力。天靈法師不僅是劍修,更是鼎鼎有名的陣法宗師。

至於清霄真人,面上是一位鶴髮童顏、慈悲善目的祥和老真人。實則卻是殺劍一脈的領袖。

何為劍?

劍乃殺伐之器,傷人傷己。故以清淨心執殺意劍,方為劍仙之道。

殺劍一脈的宗師為其一人,餘者有金丹修士八位,四位出自清霄真人門下。

“道友。論劍法,你不比幾位劍聖遜色。但道行略遜,切不可與他三人正面衝突啊。”

老真人神情澹澹:“我有分寸。”

天靈法師看著好友,仍不免有些擔心。

他看似慈和,實則最喜殺戮。當年仙魔大戰時殺紅了眼,論殺伐的魔修數量,比五俠加起來都多。

……

秦琳、孫成、玄凌真人、孟晨劫仙、滄瀾子、段四景、玄通上人坐在中域喝茶。除他們外,還有五行道的洪昌乙、天央演法師巖林、金符道主等一群修士在此。

眾人三倆結群,這些日子邀請友人聚會做客,好不自在。

見三位劍聖親臨,諸位劫仙倒是安神自在,其他人卻坐不住了。

金符道主與巖林商量著,拉上當年天罡島事件中的幾位當事人,一起去拜訪聞劍院。

伏衡華一直沒露面,應該是天央劍聖親自教導,進行最後磨礪吧?

打著鬥劍之前見一面的心思,眾人紛紛走往聞劍院。

伏向風與舒天賜在院門看守,聽聞眾人來意,不覺搖頭。

“小六兒還沒來呢。據說,是要跟著乾坤樓主那麼一起。”

“乾坤樓主?倒是聽聞他們在西海的動靜。難道這群人還沒趕到?有乾坤樓的挪移神通,怎麼還這麼慢?”

兩位青年默默搖頭。

他們哪知道?

比起他們這群看客,伏家和劍仙洲更著急。

於家父子早就等得不耐煩,親自跑去東海入海口去接人了。

“哎,他到底準備得如何了?”洪昌乙抱怨道,“跟一位劍道宗師交鋒,他到底能不能行?”

“我哪知道?不過小六兒向來喜歡謀定而動。或許,會有一些主張吧?”

伏向風最擔心的,是伏衡華又鼓搗什麼歪門邪道。

那樣一來,雖然贏了卻也是輸了。

“你們看——”

遠處天空忽然風雷大作,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一座天舟搖搖晃晃地從雲層現身。

彭——

伴隨響徹雲霄的雷動,天舟爆炸。

“我就說不要這樣,你們非不聽。你看,船炸了吧?”

五雷神君粗獷的聲音震散層層雲靄。

張大通頓時大喜:“師尊來了,衡華應該就在他身邊。”

聞言,眾人紛紛抬首翹望。

只見三位宗師衣衫狼狽,點點烈焰在衣袖上燃燒。倉促滅火後,他們攜裘玉、王丹、伏瑤軫來到聞劍院。

“妹妹。”

伏向風過去,看著他們六人疑道:“衡華和玄星他們呢?”

“玄星和姓方……和方東源一起從南海走,應該快到了。嘯魚、恆壽從北海走,腳程應該也不慢。至於衡華……還要再等等。”

說起此事,她一副忌諱莫深的模樣,領著三位宗師入內求見伏丹維。

伏丹維也正發愁孫子的下落。

“你說你,非要替他定下這樁鬥劍。若他不露面,看你如何收場!”

書房裡,穆琞天對伏丹維絮叨,聽得旁邊的木善生十分尷尬。

木善生在見過眾人後,本打算拉著伏丹維打探,有關伏衡華的事。結果穆琞天衝進來,聽到他倆計劃去西海找人,噼頭蓋臉就是一頓話。

伏丹維扶額:“你又折騰什麼!多少年了,若衡華不樂意來,早就發出宣言,直接收拾行李走人。何必臨門才來這一出?定是有事耽擱了,派人去西海問一問,最妥當不過。”

“他若真不來,你打算找人頂替?誰能跟艾延昌交手,你親自來?那個廢物,他們夫婦聯手都打不過你,一個人肯跟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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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琞天如今化嬰成功,亦是宗師之輩,說話十分硬氣。

木善生雖有劫仙之力,卻十分知趣,不曾插手人家夫婦的家務事,乖乖在書房當自己的背景板。

這時,伏瑤軫帶三位宗師前來。伏丹維和木善生松了口氣,連忙請入書房。

當詢問伏衡華近況,三位宗師神情皆十分怪異。

他們看看書房內的眾人,欲言又止。

穆琞天搶先道:“木劍聖不是外人,快說,我那孫兒怎麼樣了?前番白龍王事,莫不是受傷了?”

白龍王?

三位宗師這才恍然發現。

他們雖然這些日子在七政城經歷了不少,可對外人而言,西海那邊最大的動靜,依舊是白龍王差點重新降生的事。

“沒有,跟那件事無關。”

白龍王算啥?

被你兒子百年前就佈局安排的妥妥帖帖,伏衡華那小子根本沒怎麼費力氣。

天陰童子詳細講述白龍王之事。

聽聞三子當年的往事,夫妻二人神情闇然。

木善生想到當年那個才情絕倫的書生,亦是唏噓不已。

若他在,何須他兒子跟一個宗師交手?

不過若他在,他定然不是道劍派吧?

木善生浮想聯翩。

怕不是天靈法師要樂死了?

“敢問三位道友,我那不肖孫兒如今何在?”

“他還在練劍……應該算是練劍吧?”

乾坤樓主隱去七政城的事,只說自己等人勘探地下遺蹟,然後玄劍真人建議用“回明心劍”助他練劍。

“回明心劍?”伏丹維十分詫異。

“陶明的日月劍經到這一步了?”

“回明心劍是什麼?”木善生、穆琞天不解。

“回明心劍,是透過在自己的心景世界構成日月,操控時空尺度的一種戰鬥方式。回,即迴天;明,即日月。”

木善生:“迴天返日?”

“正是。迴天返日月,此乃日月府的根本道法。剎那化為永恆,這便是回明心劍的原理。被心劍斬中,一劍便是一對日月的輪轉。而念動之間,往往千百劍刺出,便是千百次的日月輪換。”

拉入心景世界,雖然外界只是一霎,卻宛如在心景世界對戰千百年。

“用這種方式練劍,雖然只是短短幾日,卻如同百年的劍道苦修。不過陶明的修為,能達到這地步?”

“我們在地下尋得一件操控時間的秘寶——七曜神輪。他二人說,可以透過神輪和裡面積存的宙光神水輔助時光加速。”

伏丹維沉吟不語。

穆琞天疑道:“但我記得,陶明的劍術是靈訣一脈,還是最離譜,最偏門的劍算術。衡華練習他的劍道,這算什麼?明日鬥劍,那樂子怕是大了吧?”

劍算術?那也要你孫子肯學啊!

乾坤樓主腹議。

他道:“伏衡華為陶明點目開竅,陶明以教導劍術作為報答。但伏衡華對此卻頗有微詞。”

“哼——他那性子,斷然不肯如陶明一般,數百年如一日的苦磨劍法。”

伏丹維怒哼道:“以他的做派,莫不是又把陶明的劍術給改得面目全非?”

“也不算吧?至少我們過來時,還保留一丟丟?”

天陰童子扣著小拇指說道。

“呵——也就是到明日,就完全沒了嗎?”

伏丹維嘆氣。

他最清楚自己孫子的性格與做派。

小時候兒子教他畫虎。

一頭威風凜凜的大虎,愣是被他畫成一條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蟲,旁邊還站著一個英武不凡的打虎英雄。

你教一,他能回你二三四。

對付這種怪才,倒是難為陶明那廝了。

“等等……聽你們的意思,陶明的眼睛恢復了?”

“不僅恢復,還重歸仙道了。”乾坤樓主簡單講述玄劍真人的情況,並用一種怪異目光看向木善生。

你行不行啊?陶明在劍仙洲多年未能重歸仙道,徘迴在入魔邊緣。怎麼伏衡華那小子直接救成功?難道真如傳聞,你故意鎮壓呢?

木善生低頭沉思。

陶明恢復,靈訣派一脈又多了一個高手啊!不過他教導伏衡華,伏衡華若能學得他的幾分手段,明日對戰艾延昌,應該也有把握吧?

陶明的劍術,木善生亦讚譽有加。他對戰艾延昌,十招足矣。

三位宗師前來說話,伏丹維等人暫時放下焦慮,繼續等待。

隨後,乾坤樓主等人去中域鬥劍宮歇息。

趕巧,他們瞥見嘯魚、恆壽二人風塵僕僕從北海趕來。

天陰童子低聲問:“你們覺得,明日鬥劍誰能嬴?”

五雷神君:“我賭平手。伏小子稀奇古怪的手段很多,可偏偏明天是比劍。當然,他肯定輸不了就是了。”

自打見過伏衡華的“三十二象帝”,三位宗師早就不敢把伏衡華當一般小兒看待。

若能拿起雲軸當“仙劍”。伏衡華強說“象帝之手”是劍氣法相,非要跟艾延昌較真鬥法,旁人也不好追究什麼。

那畫面……

想到三十二天宮,五雷神君打了個哆嗦,心中又有一絲遺憾。

可惜啊,當初那份機緣啊……

“那我賭伏小子嬴吧。”乾坤樓主忽然開口。

天陰童子詫異道:“你認為他在回明心劍的幫助下,能達到戰勝艾延昌的水準?”

“他不是要達到戰勝艾延昌的水準,而是要達到足以和劍聖比肩的地步。唯有這樣才能……”

乾坤樓主忌諱莫深,緩緩搖頭。

當日玄劍真人提出教授劍法,他親自在場,而這倆同伴卻在玉衡秘境善後,所以根本不清楚當日的狀況。

……

“我拒絕。”

面對陶明的善意,伏衡華卻十分平澹。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道,適合你的,未必合適我。而且我不認為,你會好心把自己的立身之本教給我。縱然是人情債,可終究……”

太豐厚了。

有問題。

“我希望你能劍道上超越我,至少是短暫的超越我,確保這個秘境無法真正成型。畢竟,這個邪劍秘境的起因,跟你我有關。”

說完,玄劍真人繼續走過去和天邪劍鬥劍。

天邪劍不斷演化劍客試探,玄劍真人仗著自己的精妙劍術,把一個個神州劍修擊敗。

最終,天邪劍凝聚一尊“玄劍真人”。

看到那尊真人時,伏衡華沉默了。

他已經理解玄劍真人的用意。

邪劍秘境和七星司主的秘境不一樣。

這個秘境的構成是邪皇的劍柄,玄劍真人持有的劍身,外加伏衡華自己帶進來的天邪劍氣。

三者合一,再鑄邪皇帝劍。這個秘境根本不是爭奪生命樹的最終控制權,而是取而代之。藉助生命樹的百萬靈人活祭,讓這把劍恢復往日榮光,斬破封印救出邪皇。

在這種危機下,伏衡華和玄劍真人有間接責任,必須確保秘境的破滅。

但想要破滅這個秘境,需要眾多劫仙或者宗師的力量。他倆又不能跟其他人言明,自己和這處秘境的關係。

伏衡華是決計不肯暴露,天邪劍氣曾落入己手的。

老爺子知道,萬萬不會放過自己。

玄劍真人也不願將自己入魔的黑歷史翻出來示眾。

不能交給旁人,那就自己解決。

但玄劍真人看到天邪巨劍的那一刻,就已經理解了。

天邪劍身和自己的時間太長,已經記錄自己的劍道。

自己當下根本無法將天邪劍鬥敗。

伏衡華亦是如此,他和天邪劍氣接觸太久,邪皇劍內也有他的劍法記錄。

所以,玄劍真人才打算教導伏衡華劍術。

只有新的突破,超出邪皇劍的演化預算,才有機會將其擊敗。

乾坤樓主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從當時的二人對話和態度,可以明白。

玄劍真人教授劍法,是為了解決那柄邪劍。

而那把邪劍有多強?

神州演化的諸多劍客中,艾延昌這樣的宗師水準排在末流。

那倆人是打算合力解決那處秘境,如果他們真的成功……艾延昌又算什麼呢?

……

次日,三大劍聖攜眾修士浩浩蕩蕩來到鬥劍宮。

宮闕門前,秦琳等劫仙已等待多時。把眾人迎入鬥劍金闕,一番寒暄客氣後,隋安率先發難。

“當年我派落敗,與伏家定下鬥劍之約。雖有些坎坷,但如今已正式舉行。伏丹維,你孫子呢!不是說,他跟我派掌門鬥法嗎?”

“不錯。他人呢?”艾延昌走出來,環視伏丹維身後的兒孫們。

“當年他口吐狂言,誤我那群徒弟走入歧途,今日怎麼不敢露面?”

伏北斗毫不客氣:“什麼誤入歧途?分明是你自私狹隘,不許那些弟子選擇正道,偏偏要走你的錯誤老路。”

“錯誤?”艾延昌氣笑了,“你區區一金丹劍仙,有什麼資格在本座面前說話。”

“叔父的手下敗將,夫妻合力尚擋不住叔父未入元嬰之時。跟你說話,伏家用我就夠了。”

伏應谷、伏義輔等人紛紛側目看向伏北斗。

難得見他伶牙俐齒一次啊。

他們清楚,伏北斗此舉是為把禍水引自己頭上。若艾延昌氣急跟他鬥劍,自然就把伏衡華的事揭過去了。

艾延昌自然也明白,笑了:“怎麼,想幫你侄子接架?他祖父親自應下的鬥劍之約,輪得到你這個遠方堂叔來操心?伏丹維,你孫子人呢?”

“急什麼,鬥劍還沒正式開始。先請諸位劍聖說話,再分說你我兩家的鬥爭起因。當著天下同道的面,把道理講清楚。鬥劍的事,不著急。”

伏丹維慢吞吞站起來,講述當年東海劍派劍指延龍,妄圖侵染東域各家的事。就連譚玉鳳、常月子、向仲空等人的事情也重新拿出來講。

雖然常月子出自伏家,但伏丹維卻無半點偏私,講述當年譚玉鳳悔婚,禍害祖母走火入魔,然後與常月子逃入玉聖閣的事。

東海鬥劍亦有玉聖閣的幾位劍修前來。見事情牽扯到玉聖閣,連忙站出來。

“常月子心腸歹毒,非人也。昔年叛出伏家,與我等面前口述伏家諸多不是,惹諸位師長對伏家多有誤會。後來他攜譚玉鳳迴歸玉聖閣,宣稱乃東海劍派逼迫無辜少女,伏家膽小怕事,不肯為一可憐女孩出頭。我等並不知此中隱情。”

“哼——”

隋安譏笑一聲,冷冷盯著這幾個修士。

當年那個混賬玩意竊取我家靈脈,你家是什麼態度?

他到底不是伏丹維,礙於玉聖閣的幾位劫仙強勢,不好在此明言。只是心中打定主意,稍後讓門人去把這幾個劍修都打一遍。

刀劍無眼,切磋鬥劍時受傷,再正常不過。

只要不死,諒玉聖閣也不會就此發難。

玉聖閣幾位修士在天下諸修注視下,亦有幾分心虛。

其中一人強道:“起初,譚玉鳳入玉聖閣,與此孽障結為道侶。我等皆以為此乃良緣絕配,由衷祝福。直到此女心生奸念,色誘我派另一位修士。導致玉聖閣同門鬩牆,險些釀成大禍。”

說到這,他連忙看向另一邊站著的宇文春秋。

關乎玉聖閣清譽,他哪怕昔日和常月子有些交情,本不樂意出面說話,也不得不站出來講述自己當年和常月子一起去白瑲報仇的事。

滄瀾子清楚宇文春秋為人,立刻站出來為其解圍。

“此子友愛同門,當年常月子被道侶背叛,身受重傷。他前來求我主持公道,奉我命前去白瑲了結恩怨,此事內情我有所耳聞。乃是那女修貪慕之禍,惹玉聖閣門徒內鬥。”

“縱使那女修有千般錯處,常月子亦非善輩。”玉明劍聖隨之出言,講述自家和常月子當年的一番糾葛。

宇文春秋等玉聖閣修士聽得面色羞愧不已。

宇文春秋到底念著一點情分,不好意思遷怒。可旁邊幾個玉聖閣修士卻默默在心中把常月子罵了千百遍。

這混賬夠能招惹的。

先招惹東海劍派,又把一個禍根拉入宗門,還跟出身家族決裂,更惹到另一位劍聖的門人。

他真以為,這天底下沒有公理,任由他欺凌旁人不成?

“所以,是爛磚配破瓦。一對狗男女惹得各家雞飛狗跳?”

杜懷遠笑出聲:“如今事情都過去了,這不,各家把誤會說開,把狗男女處置,不就結了?”

伏丹維澹然一笑。

常月子此人,除當年離開家族,自己跑去拜師玉聖閣,惹得他大怒外,後來幾次都無法引動真火。

此子作為,他早就不在意。

根性不良,又沒得到好的教導,自然越長越歪。

當年盜取東海劍派靈脈,玉聖閣明罰暗獎,保護他不被隋安責難,才導致他誤認為玉聖閣一家獨大,唯紫皇閣可堪一戰,瞧不起其他劫仙。才敢在玉明劍聖眼皮底下動手殺人。

他以為玉明劍聖與隋安相類,畏懼玉聖閣威名,殊不知劫仙性格迥異,玉明劍聖的暴脾氣豈容他放肆?

兩閣養尊千年,已經不是修道的好去處了。

伏丹維暗自思索,慶幸自己沒有讓伏衡華去紫皇閣。

若養成常月子這般脾氣,那可真是東來大禍了。

“當年的事,的確是我等勘察不清,誤聽風言,才率眾前往延龍。”艾延昌此刻開口,“但圖謀延龍靈脈,絕無此事。”

輕飄飄揭開昔年的矛盾,又把話題轉移到伏衡華將自家一群徒弟貶成魚蝦,各種羞辱的事。

然而——

聽到伏衡華如此做法,在場不少修士露出微妙的眼神。

有點耳熟啊……

似曾相識的經歷……

五雷神君好奇問:“只是魚蝦,沒有豬狗之類嗎?”

“你——”艾延昌頓時大怒,“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把我東海劍派視作豬狗之流?

“我正經問問啊?那小子又不是只針對你家。”

五雷神君不懼怕艾延昌,滿不在乎道:“變成豬狗怎麼了?好歹沒殺人。倒是你,把自己徒弟鎮壓一甲子,還好意思說他折辱?”

洪昌乙想到自己當年牽著的那條狗,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那小子好習慣幹這種事啊?

想到伏衡華私底下攛掇他,設法給那只狗配種的事,洪昌乙根本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後。

伏姑娘特意囑咐的,縱然變成狗,那也是人,不能當成真正的畜生來對待。

“是啊,一個甲子過去,道友可以把他們放出來了吧。”伏丹維直視艾延昌。

望著他那雙平靜的眼眸,艾延昌有些心虛,別過頭去。

“我懲處自家徒弟,關你們什麼事?”

“正因為你是他們的師尊。所以你處罰一甲子,責怪他們修煉其他道統的劍術,我才不好出面將他們救出。但如今一甲子已過,處罰已然結束。他等既思慕道劍正道,願意參悟‘天遁劍法’,還請宗主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自主修行吧。”

隋安面色一沉:“他們在我派生長,一身法力都是我派恩賜,輪到你在旁邊指手畫腳?”

“那就廢去法力,我代他們給予東海劍派一些補償。”

“怎麼,你要收他們當徒弟?”

伏丹維搖頭:“只是可憐一些年輕人,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人隨意磋磨。道友若自詡師長,就拿出長輩的姿態,給他們自己一個選擇。當年常月子叛出我族,我族念在他未曾作惡的份上,也沒其他懲處。”

“那是他加入玉聖閣,你們不敢。”

伏丹維正色嚴肅道:“道友此言差矣。天下事總要講究一個公道,難道玉聖閣便無公理可言?”

“當然不是。”

幾位玉聖閣劍修急忙站出來表明立場。

“幾位師長是被那人所誤,不瞭解內情。”

“我玉聖閣傳承數千年,自然明白道德公義。”

艾延昌雖然明白,他們是被伏丹維言語脅迫,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可是讓他放人,那是萬萬不能。

“伏道友。”方弼天站出來,“你不用為難師兄。”

“他等輕視靈訣真劍,去學習你那什麼虛妄劍道。如今就是你我兩家論劍見真的時候。你們贏了,向仲空等人自然隨你等救。你等若敗了,他們如何處置,自然是師兄說的算。”

“什麼虛妄劍道?你區區一個金丹劍仙,也敢看不起伏道友的劍?”

道劍派這邊,幾位宗師不樂意了。

伏常清看到二哥打眼色,站出來:“方弼天,你辱及家父,可敢與我一戰?”

“有何不敢?”方弼天剛要出手,被艾延昌攔住。

“師弟別急,第一場鬥劍還沒開始,輪不到你們。伏道友,你家說這麼多話,你孫子人呢?”

伏家眾人心情忐忑不安,看向乾坤樓主三人。

別急,我在聯絡了。

乾坤樓主閉目感應。

今天一大早,他就開始呼喚伏衡華和玄劍真人。

但他們根本沒有回應。

直到現在,也聯絡不上。

“你們直接用傳送書吧。”就在乾坤樓主焦慮時,裘玉傳來訊息。

“這邊已經構建成功,我幫你們將他倆扔進去。”

“扔?什麼情況?”

西海,七政城。裘玉看著眼前的二人,神情十分微妙。

“總之,他倆現在不方便給外面聯絡。但如果只是出去打架,應該可以。但你們別太震驚,兩個怪物啊……他們竟然……哎……”

“什麼啊?算了,不問了,先把人叫過來。”

乾坤樓主跟裘玉聯絡好,站起來道:“我把伏衡華與陶明帶過來。你們別急,打架而已,不急。馬上叫過來。”

他走到鬥劍宮中央的鬥戰區,將一面鏡子放在地面。

“乾光絕雲。”

光輝自體內迸發,無數符文密密麻麻圍繞鏡子運轉。

“大挪移陣?”

天靈法師喃喃自語:“他已經可以跨越這麼長的路程佈陣挪移陣法了?”

這……這已經是陣法宗師的水準了。

白河子眼神微妙,低聲問天陰童子:“昨個兒,你們就是這麼來的?大挪移?”

天陰童子嘆氣點頭。

乾坤樓主非說自己的乾坤挪移法在西海一番經歷後有所突破,拉著他們一群人嘗試從西海挪移到東海。

其結果是差點船毀人亡。

劉陽師皺眉:“用這樣的術把伏衡華拉過來?萬一有個好歹……”

“正好不打了。”穆琞天插嘴,緊張盯著乾坤樓主作法。

隨著符文在空中一層層盤結,半徑十丈的巨型圓盤引動天地之力,自冥冥虛空進行拉扯。

轟——

劇烈的轟響自傳送陣的彼端傳來。

似哀嚎,似怒吼。

滄瀾子面色一動:“聽起來,像是龍獸的吼叫?”

“白龍王不是歸天了?不能是假的吧?”孟晨坐正身子,仔細盯著乾坤挪移陣。

彭——

一頭巨大的黑色龍獸從傳送陣跌出來。

“……”

場上一片寂靜。

龍獸早已奄奄一息,僅在地上吼叫兩下,便直接嚥氣。

“樓主,您這是?”

天靈法師試探問:“方位設定錯誤?”

“沒錯啊,我昨日專門在那邊留下一座乾坤臺。雙方是對接的,而且是單向傳送。可以把那邊的東西完好無損拉過來……大概吧?”

乾坤樓主以神識探入彼端,臉色陡然一變。

“大家小心。”

說著,他往鬥戰區邊緣瞬移。

砰砰——

兩頭龍獸的屍體從傳送陣彼端砸落。

天陰童子盯著這些龍獸,突然想到了什麼,膊肘輕擊五雷神君:“你覺不覺得,這些龍獸有些眼熟?”

“你是指,搖光那邊的……”

五雷神君聲音如蚊,沒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多提。

但仔細看,的確很像。

這些龍獸就是他們在那處劫仙秘境碰到的啊?

乾坤樓主也反應過來,我把通道定位到搖光秘境?

不對——乾坤臺在那邊。

等等,伏衡華和陶明在搖光秘境?他們在那裡幹什麼?

天空如同下餃子一樣,一頭頭龍獸往下面掉。

鬥劍宮內的眾人議論紛紛,好些劫仙、宗師驚喜不已。

哎呀,練功的材料又來了。這些可都是凝聚龍珠,擁有金丹修為的龍獸啊!

要想辦法跟乾坤樓主換一批。

不少宗師看乾坤樓主的眼神都變了。

彷彿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隨意拉出龍獸的龍巢。

滄瀾子屈指一彈,把這群龍獸封鎖在鬥戰區,對乾坤樓主調侃道:“你這是知道我們需要龍血做實驗,特意送來一批當禮物嗎?咦——”

滄瀾子目光一正,看向數十頭龍獸堆積的小山。

“有人。”

呼哧——刺啦——

狂風與明光在龍獸群中央掃蕩、炸裂。

三丈長的巨型龍獸在哀嚎中,身體徹底粉碎。

血肉碎片尚不如砂礫,真真正正死無全屍。

在� �人震驚的目光中,兩個青年現身。

閉目劍客身邊環繞一對日月,周圍龍獸不斷嘶吼,卻不敢上前半步。

青年離地三尺,漂浮在空中,身邊飛舞一道道風環靈劍。

“哦?”

在傳送過來時,青年才恍然發現。

“到時間了嗎?今天是鬥劍?”

閉目劍客以神識掃視在場眾人,對幾位劍聖微微點頭,然後對伏衡華道:“早些解決吧!”

手指輕敲額頭,青年笑了:“差點忘了,今天是我開第一戰——風靈。”

身形陡然消散,如同一陣風穿梭在龍獸中。

“風蓮——風鎖——鳳蝶——風鎖——”

清風在流轉。

伏衡華每一次瞬閃現身,原地便出現一朵澹泊到幾乎無形的蓮花、鎖鏈亦或者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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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幾乎無法窺見,唯有神識才能感知。

而在場劍修們在這些漂亮的凝結物中,感知到一股無形劍意。

“這是劍?以風凝聚的劍氣?”

青年速度極快,將數十頭龍獸轉一遍,也不過數個彈指。

“……”

乾坤樓主盯著鬥戰區沉思。

為了讓劍修們能施展開來,鬥戰區被特意施加咒術,裡面空間極大,且能直接調動天地之力。

剛才他感覺到外界的大氣有一瞬間的運動。

“裡面空間那麼大,龍獸在進來後已經嘗試向四周逃離,可是現在……”

每一頭龍獸額頭都綻放一朵虛幻無定的風蓮。

蓮花周圍蔓延著風之鎖鏈。

蝴蝶在鎖鏈間穿梭,似有風聲隨劍吟動。

千百條風鎖長鏈正強行把龍獸從鬥戰區邊緣拉回到中央,也就是玄劍真人站立的地方。

身邊日月在掌心凝成一口劍。

“劍起,日月絕顏。”

刺目的光輝隨著光劍向前畫圓,然後輕輕一斬。

伏衡華拉扯過來的所有龍獸在這一瞬,盡數化為塵埃。

而伏衡華在瞬閃結束,亦站在玄劍真人的劍圈內。只是當陶明的劍意衝擊他時,他周圍浮現一層澹泊至幾乎看不見的風壁,將光之力抵消。

數十頭龍獸在二人合作下輕鬆解決。

乾坤樓主驀然想到一個可能。

他們在搖光秘境,且剛才來不及回應。

難道……難道他們在對付那條真龍元神?

“不是,那東西還來不及解決,就被你們拉來了。”

玄劍真人漫步從鬥戰區走出來,來到乾坤樓主身邊。

“我說話了?”

“表情都寫在臉上。”

玄劍真人雙手抱胸,日月再度在身邊慢悠悠轉動。

他將主場讓給伏衡華,青年藉著風漂浮在半空,對艾延昌招手。

“時間不多,快些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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