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光閣,宋春秋修行之地。

但見丹霞騰空,紫氣森羅縈玉殿;瑞靄朦朧,翠光幽清照玉臺。

東墨陽:“我們這一系,都住在這裡。師祖未得道前,也曾在此參玄。”

五人一馬至翠光閣前。伏衡華望著門前青柏修篁,暗暗點頭。

比起延龍、白瑲的繁華,金方玄微派更見仙家澹泊之範。

東墨陽:“師尊特意囑咐,讓你們三人在此修行。平日,可以和我們師兄弟照應。”

他手一揮,玉闕開啟,露出朱樓碧瓦、丹墀玉階。

“中央是翠光臺,師尊修行之地。現如今,他老人家搬去掌門金殿,平時不在這裡。左右兩側的宮殿,是爐房和書房。師尊為你們安排的住所,在翠光臺後的幾處舍院。”

白龍馬打了個喘,對伏衡華告知一聲,化作雷光飛回天馬苑。

“也是,這位道兄該回去看看。天馬苑那頭,馬王正尋思給他尋一佳偶呢。”

東墨陽說笑著,帶四人來到翠光臺。

臺高三丈,四面刻滿秘篆靈文,源源不斷從天地間匯聚靈氣。

伏衡華感知到,此處是翠光閣靈氣最濃的地界。

臺上高閣有三層,金簷碧瓦,嵴上立著七種靈獸。

因宋春秋不在,翠光臺只有兩個童子打理。

二童乃山中普通弟子所生的後裔,有靈人之資。伏衡華隨意一掃,便知二人尚處於靈人第一階段,心智宛如孩童。

“在我派,這樣的靈人孩童數量不少。會安置在各位金丹修士道場吸收大道靈機,以便增長靈智,早日邁入下一階段。”

天道至公。

靈人修行天賦高強,因此自然法則會在無形之間壓制其心智。

“我們可以上去看嗎?”

“當然可以。”

“這有什麼可看的?”傅玄星插嘴,“翠光臺除卻一個大臺子,沒什麼景緻。二樓以上,是師父的私人區域,更不能靠近。咱們先去安置行李,回頭我帶你們去山上各處瞧瞧。玉庭山最好的景色,可不在這裡。”

“臺子?翠光臺?想必是翠光閣的靈脈源頭?”

伏衡華不顧傅玄星阻攔,和東墨陽登上白玉臺。

眼前樓閣大敞,從門外就能看到二樓、三樓的些許陳設。

至於一樓,正如傅玄星所言。

樓舍空曠無比,中央天井下端,恰好擺放一個修行打坐用的玉臺。

玉臺做祥雲相,上方懸浮一支描繪祥雲的卷軸。

靈機蠢動,五色霞光在玉臺上流轉。

伏衡華心頭一震:雲軸!

宋前輩竟把這件仙器擱置在道場!

但轉念一想,仙器有自動吞吐天地靈氣的效果。加上此物和宋春秋心神相連。但凡有所異動,他立刻有感。

所以,放在哪裡都一樣。

慧心!伏衡華雙眸浮現八卦之紋。

在他視野中,清晰看到白玉臺和整座翠光閣的守護陣法相連,無數密集的先天赤文環繞玉臺飛舞。

同時,這座白玉臺也溝通玉庭山靈穴,能操控部分“玉春”靈脈。

傅玄星進來,瞥見左側柱子上的黑色環釘。不著痕跡走過去,用身體將環釘擋住。

“衡華哥。我就說了,這邊沒什麼可看的。咱們先去放行李。大師兄,你就別跟著了,我帶他們轉吧。”

東墨陽笑道:“左來無事,陪你們走動走動。”

伏衡華盯著玉臺,默默以神洛天書記錄翠光閣的守護陣法。

當記錄完畢,他轉身往外走。

突然,餘光瞥見釘入赤柱的黑色釘子。

“這是什麼?”

“沒,沒什麼……”

傅玄星趕緊擋住他,推著他離開翠光臺。

東墨陽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傅玄星,也沒多言。直接帶幾人去事前準備的住所。

翠光臺後,有一處清涼亭。

“亭左右兩側的屋舍,是我和玄星的住所。我在東,他在西。你有事,可以尋我們。我有時可能會往金殿侍奉師尊。但他向來是個閒人,別擔心給他添麻煩。”

亭後有片竹林,穿過之後有幾處院落。

東墨陽帶四人來到其中一座。

恆壽眼一眯,瞥見匾額上面的一口大印。

弘文閣主印。

伏衡華神情莫名:“孤桐院?這是我爹提的字?老爹做客時,曾住在這裡?”

“正是。當年伏先生曾住於此。”

來到孤桐院,傅玄星也沉默下來,老老實實幫幾人推開門。

院落並不大,主屋三間,中為廳堂,左右為書房、寢室。偏房各一間,可供恆壽、嘯魚歇息。

此外,院落中央有一顆青色梧桐。隨春風拂過,傳出沙沙聲響。

“前幾日,師尊特意收拾出來,供你們三人修行。你持有的蒼龍令具備和我們等同的許可權。山上的藏書樓、演武堂都可自由出入。”

招呼傅玄星幫忙為三人安置行李,東墨陽帶幾人往翠光閣各處觀覽。

“翠光閣的書房雖然有一部分藏書,但多是師尊自己的私藏。他老人家囑咐,你可以隨意看。但數量,遠不如藏書樓。回頭你自己去那邊看吧。”

東墨陽清楚,伏衡華修煉萬道金丹,必須豐富的知識儲備。

僅玄微派,根本不夠支撐的。

……

書舍,伏衡華於一樓大廳的某處大柱,看到一顆黑色鐵釘。

傅玄星看到釘子,臉色一黑:早知道,就把這些玩意給拔了!

他眼珠一轉,想起一些事。

“大師兄,你陪衡華哥,我先回房一趟,換身衣服。”

“你有什麼衣服可換的?”

東墨陽一手拎住他的衣領。

現如今,傅玄星身上的衣服,還是出蟠龍島時,張秋蘭為其裁製。

“你出門三十年。你房裡那些衣服早就不能穿。回頭去找師叔,重新做幾件宗門的衣袍。”

傅玄星小臉憋得通紅,努力想要反抗東墨陽的拘禁。卻無法掙脫一位金丹修士的全力壓制。

伏衡華盯著環釘,摸著下巴尋思。

嘯魚心生好奇,低聲問道:“這些環釘,有什麼妙用?”

伏衡華看了一眼傅玄星:“有個想法——等看看再說。”

稍後,東墨陽帶幾人往爐房去。

大殿中央,放著一口金爐,火光熊熊,赤芒閃耀,顯然正焚著一塊神鐵。

“我聽周前輩說,傅玄星這小子曾經爬到一處煉丹爐玩耍,莫非是這裡?”

“不是,那是師伯的丹爐。後來師伯索性用靈藥煉他,修成道體。這小子,也就仗著皮糙肉厚了。”

恆壽看到伏衡華盯著爐鼎出神,心道不妙。

左右環顧,他看到某根金柱上的鐵釘,連忙給伏衡華指引。

“少爺,你看。”

伏衡華這一差,暫時忘掉給恆壽煉體的想法。

盯著鐵釘,他樂道:“這玩意,莫不是另一端綁上金繩,用來看孩子的?”

“就是這個用處。因為我家靈人多,玉庭山各處建築,大多都有這樣的環釘。”

用捆仙繩綁住小孩,然後另一端纏在環釘上。

小孩子只能以鐵釘為圓心,在周圍爬動,無法脫離長輩視野,自然不能胡來。

“這是發生某些事後,我派特意安置的。翠光閣這裡,因為某些原因,安置的環釘最多。師尊每一處座椅周圍,都有這樣的環釘。”

“看來,很鬧騰啊。”

“是啊,小時候不省心,長大了也不省心。多虧這些年不在家,師尊才清靜。”

傅玄星站在幾人背後,黑著臉,聽二人敘談。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每一箭都戳在自己的嵴梁骨上。

“這些年,有勞伏家了。”

東墨陽和伏衡華一邊打趣,講述傅玄星小時候的囧事,一邊走出翠光閣,在玉庭山各處建築觀覽。

玉庭山佔地遼闊,但人丁稀少,只有零星樓閣坐落山麓間。

要論規模最大,當屬山腳處的碧泉宮。

那是玉庭山普通弟子的修行之所。

“在玄微派,只要能依循五篇根本心法築基,就可列入門牆,為普通弟子。平日,有金丹修士講道,練氣吐納、丹器符陣、皆由弟子們自行安排。”

想了想,東墨陽道:“我輩每月需講道兩次,每次半日。如因閉關或外出無暇講道。可回頭補上。這是金丹修士的義務。”

這便是仙門的傳承方式。

金丹傳法,築基煉法。

待築基修成金丹,又繼續為後輩傳法。

“如果被金丹修士看重,可收為弟子,升為真傳。而如果沒有真正拜師,自己突破至金丹,也可列入真傳,在玉庭山挑選一處靈穴為道場。

“師尊囑咐,如果三位能在玄微派突破金丹,並願意在此講道,也可給予道場。”

伏衡華搖頭。

那成什麼了?

除卻師徒名分,不就相當於真正拜入玄微派了?

這時,伏衡華突然看向某處。

一位身穿兩儀道袍的消瘦修士正在道童陪同下,往山外走。

東墨陽順著目光望去,恍然:“你不久前,看到的兩儀道弟子,就是盧道兄?”

“是他。”

見盧道人捧著一盆芝草道謝離去,伏衡華心生詫異。隨後,他望向盧道人出來的那片宮殿。

“那是常春閣,我帶你去看看。”

東墨陽領著過去,只見裡面擠著好多位修士。他們衣著各異,非玄微派修士。而在他們身前,擺著一些靈草玉樹。

在靈氣滋養下,受損、枯敗的靈草玉樹正一點點恢復活力。

伏衡華恍然大悟:“這些同道是來玉庭山治療靈草的?”

這是把玉庭山的“長春福地”,當做植物療養院了?

“沒錯。祖師當年說過,長春福地雖為我家佔據,但卻不可獨享。如果各派同道有求,想要救活靈草,我們可開方便之門。

“這些年下來,我派在養草種木上,可謂別具心得。”

伏衡華盯著那些人,若有所思:“長春,延續生機,春時。只要不死,就可以在長春福地恢復。不拘草木,人也可以。”

“的確,有些受傷的同道,會趕來我派療傷。我們長春福地,也是金方第一等的療傷聖地。”

所以,金方的醫修水平才會那麼差啊!

伏衡華暗道:需求,是科研的原動力之一。正因為你們有這種簡單輕便的療傷方式,所以才沒有人去深研醫仙之法。才讓我們延龍在醫術上,把你們超過一頭。

嘯魚看著那些靈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長春福地,只生不死。那麼果樹在這裡,只有開花,卻沒辦法結果吧?”

生老病死,以四時論。

生為春,老為夏,病為秋,死為冬。

長春,自然也意味著無法成長,無法豐收。

東墨陽神秘一笑:“我派自有妙法。”

伏衡華目光落在地面。

“我能否去地下看一看。”

東墨陽神色一變,沉吟起來。

“我帶他去吧。”

突然,一白衣老者踱步而來。

看到老者,東墨陽、傅玄星神色一變,連忙行禮。

“拜見師——”

空間扭曲,在伏衡華尚未反應之際,幾人出現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十二層高樓前。

老者手一勾,傅玄星被無形玄氣纏繞,直接扔入樓內。

“你在外修行三十年,且看看你的水平。要是過不去‘出師關’,回頭功課加倍。不,三倍。”

“不要啊——”

樓門關閉,裡面傳出傅玄星悽慘的叫聲。

伏衡華打量高樓,喃喃道:“十二重樓?”

十二重樓,乃玄微派的出師考驗。

普通弟子想要正式下山,就需要闖過十二層樓。如果闖不過,就沒有下山的資格,不能代表玄微派外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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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小友,你要不要也去試試?”

伏衡華含笑不語,後退幾步。

站在老者跟前,他就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雖然老者打斷東墨陽二人,但伏衡華已經猜出他的身份。

不,僅僅站在他面前,感受他身上的那股氣息,伏衡華便確定,自己當初關於玄微派的猜測沒有錯。

這位前輩,快入魔了!

伏衡華大腦飛快轉動,周前輩都把六慾珠偷走。他哪裡又尋了一件同等規格的魔寶?這也太嚇人了吧?

玄微派為何需要魔寶?

很簡單,以仙訣為陽,魔功為陰。借陰陽之道,已悟通玄。

但這個辦法,必須劫仙才能使用。

“是恆元真人吧?論修為,他的境界差不多到了引動劫數的層次。”

恆元真人是二轉的劫仙,已入真靈境,再進一步便是羽化登仙。

如果他藉助魔功成道,在成仙那一刻共鳴大道,即可感應隱藏在天地間的太玄道印,修復《太玄天書》,

但這個方法十分兇險,稍有不慎便是魂飛魄散,甚至一步成魔。

所以,玄微派內分為兩個陣營,對此事爭執多年。

伏衡華大腦飛轉,明白周瀟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他能把六慾珠帶出來,背後少不了反對派出力。

宋春秋之所以讓傅玄星,也只能讓傅玄星去,就是因為另一派在扯後腿。

恆元真人手指一勾,伏衡華一行又被挪移到另一處空間。

陰沉沉的霧氣在河流瀰漫。

嘯魚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取出還陽枝。

與長春之境截然不同的環境。

遲暮、死亡,陰冷……

伏衡華放棄思考魔功之事,看向眼前的灰色大河。

“果然是這樣。玄微派以陰陽立道,何以建造一處孤生不死的福地?

“地表為生,地下為死。這便是玉庭山的本質啊。”

大河無始無終,裡面流淌的並非水,而是流沙。

這是與玉庭山對立,以死亡構建的流沙河。

在河畔,嘯魚倍感不適。

恆壽不著痕跡上前,十二金珠環繞在身。

“小朋友,不要慌。是你家少爺好奇,我才帶他來看一看玉庭山的本質。”

“生死為陰陽。這裡的流沙能讓‘長春’狀態下的植物向死亡進發。東大哥,你們所謂的妙法,就是這種流沙?”

“沒錯。如果我們需要果實。就會用‘死沙’澆灌果樹。在死沙的作用下,果樹能打破長春法則,進一步結果成熟。”

東墨陽望著眼前大河,心中十分忐忑。

這裡是玉庭山少有的禁地,師祖想要幹什麼、為什麼把衡華帶到這裡?

突然,伏衡華又往外走了幾步,距離恆元真人更遠了些。

天魔真法!

是萬化天魔幡還是天魔無形劍?總不能,天魔殿廢物到,連天魔王的金印都被搶了吧?

同樣修煉過天魔真法,甚至練過天魔金丹,伏衡華能感知到恆元真人身上的那股魔意。

雖然被玄微派的仙法壓制,但恆元真人的魔功修為已經達到和朱宇,甚至更勝一籌的境地。

再往上,就是三災大魔了。

想到恆元真人即將入魔,而且他是玄微派最強者,伏衡華心中發寒,暗暗叫苦。

“你小子倒是敏感。元智還是神智?應該是元智吧?到神智境,那就太逆天了。”

“您知道?也對——您在覆洲之前就已修行,肯定見過我家先人。”

恆元真人微微一笑:“小宋他們的想法,我清楚。但你想要得到認可,總要展現一些自己的手段。下去——”

突然,他伸手對伏衡華輕拂。

“師祖,不可!”

東墨陽慌了,連忙只救伏衡華。

流沙河,與生相對立的死之河。

金丹之下,生靈墜入必死無疑。

十二金珠化作寶劍,還陽枝顯化漫天垂柳,二人同時對恆元真人動手。

“回春法。”

伏衡華不假思索,體內法力源源不斷在經脈流轉,如同一個又一個輪迴。

早前,伏衡華運轉《造化會元功》,是如同積沙成灘一樣,不斷計數。

十二萬九千六百歲,如同一條長長的帶子。直到下一重境界,重新清零計算。

直到他領悟“回春之術”後,伏衡華突然明白。

四季是輪迴,晝夜也是輪迴。

他體內法力週而復始,不斷在迴圈輪迴。

他不應該將十二萬九千六百次運功視作一條不斷前進的直線,而應該視作一個不斷迴圈的圓。

法力如晝夜輪迴,道體如天地輪迴。

只要在天地輪迴之間,自己的法力就應該永無枯竭之時。

“天地輪迴,萬物皆春。”

強行站在流沙河上空,伏衡華腳下浮現一輪四時之輪。

春夏秋冬,在不斷迴圈中又迴歸春時。

縱然流沙河的死之力如何強盛,也無法讓伏衡華墜河。

“金丹?假丹擬化的?但也有真正的金丹之力了。”

真人屈指一彈,一道真火燒向半空。可伴隨伏衡華一聲龍吟,天水把漫天靈炎撲滅。

“的確有金丹的味道,小伎倆不錯,玉聖閣應該會很喜歡。”

恆元真人反手一按,救人的東墨陽以及對他攻擊的恆壽、嘯魚二人,統統被無形之力壓下,紛紛坐在岸邊。

“小朋友,你自己仔細看河底。”

伏衡華低頭往黃沙之下看。

灰濛濛的流沙河底,隱隱約約浮現著文字。

“這是我玄微派秘傳的道術。你不妨好好看看。”

呼呼——

狂沙漫天,直吹著伏衡華往流沙河墜。

最終,他扛不住恆元真人作法,整個人墜入流沙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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