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標軍在基隆城下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之久,烏沉沉的的大門這才緩緩地開啟,銘軍提督張兆連和基隆同知方祖蔭率著大小官員一行三十餘人出城來迎接,而此時,鬱笑城已經讓紅標軍排成五個個大方隊,整齊地行肩槍禮列隊在基隆城下。WWW.tsxsw.COM

此時的紅標軍一水的筆挺灰色軍裝,普魯士筒式軍帽,如林般森凜的槍刺,沉靜肅殺的軍容,比起幾日前林維源當時在校場上看到的場面還更加令人震憾,銘軍也算是淮軍老牌13營之一,經歷無數場殘酷的戰鬥,很多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但他們突然看到這樣一支嚴整得就像錚錚鋼鐵的近代化軍隊,有些人不由流露出敬畏的神情,甚至都不敢直視。

方祖蔭沒有立刻走上前來,而是呆呆看著眼前列隊整齊的軍隊,如果不是這些軍人的腦後都拖著烏黑的辮子,估計他們都還不敢相信這就是己方人馬。

張兆連畢竟是沙場老將,雖然他也被這雄壯的軍姿所震驚,但還是最快反鷲過來,急急地扯了一下方祖蔭袖子,拉著這位基隆同知大步向鬱笑城迎去。

兩人到了鬱笑城面前極為客套地寒暄一番,打聽到了鬱笑城的字後,三言兩語便開始稱兄道弟,畢竟誰都願意跟著有這麼一支雄壯軍隊的首領做朋友,哪怕是狐朋狗友都行,因此鬱笑城還沒有開口說什麼話,便已經被兩人一左一右往城門里拉,只聽方祖蔭大聲道:“鐵正兄今晚就住我府上好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張兆連把話頭搶了過去。

張兆連拍著鬱笑城的肩膀,哈哈笑道:“方大人此言差矣,鐵正兄今晚應該住我府上才是,我還準備與鐵正兄漏夜抵足徹談基隆防務要事,方大人就不必與張某人爭搶了吧?”

方祖蔭畢竟是文官,而且還只是基隆同知,比起張兆連提督的官差了老大一截,聽到這話臉立刻脹得紅紅的,卻也十分無奈,但他仍然不甘心,對鬱笑城抱拳拱手道:“鐵正兄今晚既然留宿於提督大人府上,那明晚也一定要做客我府上……”

鬱笑城見兩人似乎要為這雞毛蒜皮小事爭得面紅耳赤,急忙對二人連連作揖還禮,笑道:“兩位大人都實在太客氣了,如此盛情邀請,實在令在下惶恐不已,在下不求什麼,此次率領紅標軍前來正是為了加強基隆防務!這樣吧,紅標軍就不入城了,還請提督大人撥塊營地給我的部下,等我們安頓下來,再到二位府上拜訪告謝,如何?”

方祖蔭哪裡肯依,還大力勸鬱笑城先進城安頓下來,何苦讓部下們在城外風餐露宿飽經風霜,而一旁的張兆連雖也跟著勸,但卻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搭一下,中間還不時插話說要給紅標軍在城外找個風水寶地紮營盤,保證紅標軍得風順水,萬事皆順。

爭吵了一會兒最後就這麼定下來,紅標軍暫不入城,等在城外扎好營盤之後,鬱笑城便到張兆連府上投帖拜訪。

其實鬱笑城並不喜歡與這些渾身充滿腐朽守舊氣息的文官武將打交道,他現在只想馬上就到日軍登陸的地點察看地形地勢,研究怎麼佈置防衛,而不是將時間浪費在這徹夜溜鬚拍馬上面,但既然處在這種環境中,必要的作態還是應該要有,畢竟錢糧物資還需要這兩位大人供給支援。

張兆連本來身為提督,對這種剛剛草創的義軍是根本看不上眼,如果不是之前紅標軍在臺北城內打出的名聲極響,再加上親眼目睹他們這身筆挺英氣的西式軍裝讓人震憾,恐怕他根本就懶得理睬這個剛剛才冒出頭來的半大小夥,哪裡還會爭著搶著要和他晚上漏夜徹談基隆防務。

現在鬱笑城率著5000餘人的大隊人馬趕來基隆城協防,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兵力不足的陰影頓時煙消雲散,加上他的七個營的銘軍以及通判孫道義的勇營足有萬人之眾,比起在臺南防衛的黑旗軍更顯實力雄厚,如果日軍大舉來侵,他便有足夠底氣與之相鬥,更何況他初見紅標軍如此雄壯軍容,正有心將其拉攏到自己麾下,因此一開始對於鬱笑城是格外的熱情,恨不得立馬就要拉著他到府上問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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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鬱笑城在基隆城外紮營比在臺北順利得多,因為得到了基隆同知方祖蔭的大力支持,甚至還派專人負責紅標軍解決後勤糧草供應問題,這讓林永連這個後勤部長終於可以為煩重的後勤瑣事長長舒一口氣,畢竟單單要按時足量地供應5000人的伙食就是一件很令人頭疼的事情,如果沒有強大的供應方支援,就算有再多的錢款也難以應付過來

而另一邊,當邱逢甲聽到紅標軍將營盤從臺北遷往基隆的訊息時,便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雖然臺北城內有唐景崧從廣東招募來的兵勇駐守,但這些廣勇在臺北城內卻是漫無紀律,惹事生非,毆打百姓就不用說,光天化日之下敲詐甚至哄搶沿街商鋪,幾月下來搞得整個臺北城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就衝這些兵勇的所作所為,他根本不相信臺北城能靠這些流氓兵能守得住。

本來他還將希望寄託到劉永福的黑旗軍和鬱笑城的紅標軍上,但是劉永福的黑旗軍前不久剛被貶到臺南僻落一角做防務,而今番鬱笑城也被唐景崧給排擠,不得不離開臺北駐地,氣得他都不禁失聲痛哭,連夜趕往巡撫衙門,卻不料吃了一個閉門羹。

唐景崧似乎早有所料,根本就不想見他,早和下人們打了招呼,只要看見是邱逢甲登門,哪怕門環敲得山響,一律不準開門迎客。

邱逢甲無法,天已黑無法趕到基隆,只得連夜邀集林維源、俞明震和陳季同到省籌防局商議保臺事宜。

林維源自不必說,俞明震字同甫,又名恪士,人稱恪士先生,浙江山陰人,光緒十六年庚寅恩科,中式成進士,依例為庶吉士,三年散館授刑部主事,中日甲午戰爭前奉臺灣巡撫唐景崧奏調赴臺,幫辦全臺防務,算是唐景崧府中的重要的幕僚,是個堅定的抗日派,因此他與邱逢甲志同道合,一拍即合,聽到邱逢甲邀請連夜就趕來會商。

陳季同字敬如,福建侯官(今屬福州)人,早年入福州船政局,後去法國學習法學、政治學,歷任中國駐法、德、比、奧、丹、荷、意等國公使館參贊、代理駐法公使,通曉英、德、羅馬、拉丁數種文字,熟悉國際事務,此番臺事緊急,由唐景崧特邀赴臺,任副將,同樣是是唐景崧的極為重要的幕僚,也是一個強烈主張抗日的主戰派人士,因此當晚受邱逢甲之邀便也匆匆趕往籌防局。

邱逢甲見人都到齊,也不客氣,道:“倭寇不日侵臺,而撫臺大人已有內渡之心!局勢萬分緊迫,我們不能再拖延了,我們必須立刻敦請撫臺大人暫攝臺灣政事,成立民主國,暫時脫離朝廷而自立,免除朝廷受倭寇之壓迫,對外可以大力爭取外援抗日,並且不給倭寇造以口實而令朝廷為難,對內可以加強本土鄉紳百姓的號召力,全臺百萬民眾若能藉此良機糾其一心,何愁倭寇來犯!諸位意下如何?”

第一開口的是陳季同,他輕輕嘆氣道:“仙根兄,當真要成立民主國搞**嗎?這是忤逆之為啊!”

邱逢甲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敬如,你難道不知道局勢已經崩壞到了何等地步嗎?你難道以為我們還有旁二之選?”

“臺灣乃我泱泱中華之故土,此番**建臺灣民主國,會不會後患無窮?臺du的罵名可就抹不掉了,將來的子孫後代可是要指著我們脊樑骨罵啊!”陳季同仍是搖著頭不停地嘆息。

邱逢甲激動道:“即便是後患無窮也顧不上這麼多了,朝廷可以拋棄我們,難道我們也要拋棄千千萬萬的手足同胞從此供倭寇奴役嗎?敬如,這些日子你難道就沒聽到臺北全城整夜整夜如悽如泣的哭聲嗎?你聽得難道就不感到一丁半點的難受嗎?如果你不曾聽到,那現在就可以開啟窗戶聽聽他們的哭聲,一夜比一夜悲,一夜比一夜悽!”

“敬如啊,你要知道他們可全都是我中華之子民!他們身上流淌的可全都是我中華之血液!難道你以為我願意將臺灣從我中華祖宗之地中分割出去嗎?我心中的悲心中的痛又有誰人知了?”他的雙手用力地扯著胸脯,即使這樣也仍不足以表示他內心的痛苦,滿臉都是烏渾的淚水。

陳季同聽到這話,立刻眼淚嘩地就淌了出來,嘶聲道:“仙根,你難道以為我沒聽見,以為我就不難受嗎?我每夜都在以淚洗面,心如刀絞!我每天都在祈求朝廷能收回割臺成命,但能怎麼樣?你難道沒聽到俄、德、法三國出面干涉還遼的訊息嗎?朝廷寧可付出幾千萬兩白銀做為賠償也要贖回遼東,而臺灣在朝廷眼裡就只是窮僻一島,根本不足珍惜,臺灣是割定了,從此再不屬中華,我們要當亡國奴了!”說著,不禁失聲大哭起來。

眾人聽到此話都不禁黯然落淚,比起遼東來,臺灣在朝廷心目中的份量可就差了十萬八千裡,兩權相害取其輕,而臺灣就是屬於那個要被割讓的“輕”。

一旁的俞明震見氣氛太過悲沉,便道:“好了好了,我們還是談談這民主國事宜吧!仙根兄,對於成立臺灣民主國一事,欽帥和李秉瑞李主事那兒意下如何?”

邱逢甲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道:“欽帥是沒問題,李主事也沒問題,現在就是撫臺大人遲遲不肯給予明確答覆,前幾日倭寇已經任命樺山資紀為首任臺灣總督,指揮近衛師團長北白川能久親王,準備實行武力奪取臺灣!局勢萬分危急,以一己之力不可為,我們只能以聯名方式一起敦請撫臺為臺灣民主國總統,或許才有效用。”

一直不吭聲的林維源眼裡光芒閃了一下,突然問道:“仙根,你可聽說了鬱首領的紅標軍離開臺北一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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