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兵勇都紛紛散開，站在道路兩旁，微微頷首，像見到某種法相莊嚴的存在。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行刑開道，萬人避讓！”
為首的軍士走在前面，手持一塊令牌，邊走邊喊。令牌灼灼閃著金光，是令眾位鬼兵勇感到忌憚物件，秦毅察覺到，也正是這塊令牌，才讓開道進行的這麼暢快。
秦毅抬起頭，注視向囚車上的“囚犯”，他們皆是形容老邁，鬢髮皆白，臉上冒著頹喪的氣息。
他們給人的感覺就是，垂垂暮年，老了不中用了。
忽然囚車上有一位老者不甘的大喊道：“老朽尚未老去，還能一戰，請始皇帝開恩，重用老朽啊！老朽還能與敵一戰！”
“放肆，始皇帝也是你能於街道上大呼的嗎？給我閉嘴，閉嘴！”
啪啪啪……
後面跟隨的押兵舞著手裡的鞭子，對那老者身上狠狠的抽去，每一鞭子落下，都會造成一道深深的印痕，大量陰氣掉落。
老者臉色黑沉沉的，緊咬牙關，渾身怨氣沸騰，但再也不敢開口說一句話。
“你們這些老東西，誰還敢不服，就要跟他一樣，受到應有的懲罰！”
那押兵揚揚手裡的鞭子，樣子十分囂張。
手持令牌的領頭小將也回頭呵斥道：“上了年紀，總是要按照始皇嚴令，被斬首削骨！老了就是老了，不中用了就是不中用了！安心的去，就不要再有別的想法！”
秦毅靜靜的盯著囚車，一時間發呆，這些老者都很可憐。其實，他們還沒有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但卻被判了死刑。
關於秦朝的某些制度或者君王所定的風俗，秦毅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皺了皺眉頭，那些資訊，在他腦海中並不清晰。
“小夥子，你這個新來的，一點規矩都不懂！還不趕快低頭！”
正在入神之間，身後一個年紀稍長，渾身穿著兵甲的軍士從後面扯了扯秦毅的衣服。
秦毅聽了這軍士的話，連忙低頭，小聲道：“伯伯，這些囚徒是怎麼回事？他們犯了什麼過錯？為何都是這般年紀被斬首？”
軍士自嘲一笑：“呵呵，當然是這般年紀，如果不是因為年紀，又怎麼會被斬首呢！哈哈，老漢我今年五十有八，再過兩年，也要跟他們的下場一樣了。”
軍士又嘆了口氣：“其實這些人誰都沒有犯錯。錯就錯在他們太老了。”
軍士這麼一說，秦毅心裡便是能夠明白。在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見識過那些兵勇直接對逃到這裡的老弱病殘鬼痛下殺手。
就像那持令牌的兵勇說的一樣，他們是老了，不中用了才要被處死的。
軍士嘆了一口氣，瞧瞧看秦毅兩眼：“小夥子，看你是後來人，應該聽說過很多關於我們秦朝的事情。你可聽說過六十活埋嗎？”
秦毅點點頭：“聽說過一點！”
軍士搖搖頭，繼續道：“始皇帝哪裡都好，軍事才能、政治能力，還有武力、頭腦，都非同尋常人能夠相比，他幾乎可以說是秦國最完美的人。但即便再怎麼完美，還是有缺點的。”
“始皇帝的缺點就是殘暴不仁，不尊老長！”
“老朽是經過了始皇帝整個統治時期，然後跟著他死過來的！生前，他就在整個秦國下令，人到六十，必須活埋，以正長青陽剛之國運。”
“呵呵，在整個秦國，這可是一種很有特色的制度傳統。在秦始皇的眼裡，老邁的人，是日落西山，即將傾頹，如果讓他們存在於國內，便會損耗國運。讓國之氣運變得傾頹不堪。所以，他就想到了六十活埋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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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不中用了，那就該死。秦始皇不明白，其實老有老的用處，老人一生經歷無數，越是老了，越是有大智慧……”
秦毅內心冷笑，看來這位軍士也是當局者迷。
對於秦朝的歷史，秦毅還是瞭解一些的。秦始皇向來使用的愚民政策，焚書坑儒就是最好的例子。六十活埋的說法，並非像這位軍士描述的，是秦始皇不尊老者，要保留秦朝的陽剛國運。
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話中最後一句了。
越老越有智慧，為了愚民，秦始皇怎麼能容忍經歷充足而有智慧的老人好好存在這個世上呢？
軍士繼續道：“生前這樣的政策一直持續著。等到死後，我們都以為始皇帝堪破人生，已經大徹大悟，不會再那麼做。可是，不然。哪怕變成了鬼，垂老之際，也要被殺，化為精魄！”
“並且，不是活埋那麼簡單。而是直接砍掉腦袋！”
古代六十活埋，並非直接土葬，而是讓老人居於墳墓之中，留一窄門，每日允許其子女探視和送飯養活，但不可與外界交流，有病也不可再醫治。
往往要不了太久，裡面的老人就會因為疾病或者抑鬱而死。
不過，那終歸還能活上一段時間，而現在直接斬首，就是一刀切，再也無法存活。
“悲哀啊，真是悲哀！”老朽搖搖頭，“早知如此，眾位鬼勇，就不應該跟著秦始皇來到這北巫陰山！倒是不如留在陰司，承受因果，然後輪迴。”
“化為精魄，需要百年聚魂，聚魂之後，落入陰司，又要承擔以往因果，甚至是比原來還要重的責罰，然後才能再度輪迴。這其中的苦楚……幾乎每個來到北巫陰山的兵勇，都要遭受。”
“哦……”
秦毅繼續聽軍士訴苦：“怪就怪這北巫陰山脫離陰司規則！天地終有大道，這北巫陰山，卻不在大道的維護之中！人在死之後變成了鬼，本不應該有壽命的增長，會保持原本的樣狀和年齡，一直持續下去。”
“但在這北巫陰山，鬼也會變老！變老了，到了六十歲，就要被斬頭！”
秦毅一陣苦笑，他又想起了那個老太婆和老頭鬼。
他們都聽了傳言，到死的時候，還以為北巫陰山能讓他們永久長生。然而，秦始皇終究沒有那麼好，也沒有那個能力阻擋天地大道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