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路說著話走到山下,把獵物放好,準備一同守到天亮。

漢子們都沒什麼睏意。

湊在火堆前,講起以前打狼隊的故事。

說那時候是怎麼和狼鬥智鬥勇的。

一個個的,情緒很是高漲。

陳凌在旁邊聽著,也覺得有意思。

只是身上血淋淋,汗也出了一身,很不舒坦,聽了一會兒,就沒再待下去,領著狗回家洗洗睡了。

天亮之後,九點多鍾,大霧才完全散去。

陳凌就帶著媳婦和小姨子出門去大隊看村裡分狼。

這時候,大隊的院子外,聚滿了人。

平日裡,除了崔瘸子門前,就屬這裡聚集的人多。

大隊外面有個碎石塊鋪的平整空地。

住在附近的村民們喜歡在這裡趕飯場、或者納鞋底做針線,經常在這兒說長道短,相當的熱鬧。

今天分狼也是在這裡。

還有村民家被咬死的家禽牲口,也被放在了空地上。

這時候,各家給做的記號,就派上了用場。

婆娘們紛紛把自家的挑出來,而後站到一旁,不急著走。

聊著閒天,講著昨晚的事,也等著看分狼。

也有單純帶著娃娃過來,看狼是啥樣的。

很多小娃並沒見過狼。

繞著那些死去的狼跑來跑去,大聲嚷著:“吃狼肉,吃狼肉。”

陳凌帶著媳婦和小姨子過去的時候。

王立山正蹲在一個缺半邊的石碾子上跟人講得起勁。

“你們是不知道,富貴家的狗那叫一個兇喲,二三十條大狼站對面,一點也不怵,直接就躥了過去,眨個眼的工夫,就跑到狼邊上,張嘴就咬,好傢伙,那一口下去,狼的脖子讓咬得,耷拉成軟麵條了,死的不能再死。”

“咬完一個,就咬下一個,簡直把狼比成了小雞仔兒,那帶頭的狼見了,右眼皮都直跳哩,掉過屁股就想往山上跑。”

“富貴家的狗就帶頭去追,快得跟風一樣。”

“這時候俺們也不能幹看著啊,別忘了俺們可帶獵槍了,也不是吃素哩,心說進了俺村、禍害完俺村牲口,還想跑?門都沒有!”

“就跟在狗屁股後邊追過去,舉著槍就打,一槍一個,一槍一個,把那些狼打的嗷嗷直叫,過癮得很哩。”

“啥?怕?有啥怕的?”

“俺那時候就一個想法,全都給它狗日的打死,剝了皮殺了肉,拉到縣城換白麵。”

“嘿嘿,回來就烙大餅吃,連吃它三天,解解饞。”

王立山越講興致越高,兩隻手都比劃著。

周圍的漢子、婆娘們聽得直樂呵。

等看到陳凌一家子走過來,一個個都停下談話,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

隨後又不斷誇兩隻狗。

黑娃、小金聽了,這兩個傢伙就昂頭挺胸,走路都有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

村裡的土狗也跟著興奮得汪汪直叫喚。

連王來順都說,昨天夜裡多虧了這兩隻狗,領著村裡土狗可是幫了大忙了。

要不就那霧氣大的,別說打狼了,追都不知道從哪兒去追,根本看不清狼走的哪條道兒。

更別想把這些雞鴨羊啊的,從狼嘴裡搶回來了。

“富貴,分完狼到山上下夾子去不去?”

“去就去,反正我家地裡的活忙完了,也沒啥事。”

“那你家有夾子沒?沒有俺給你帶一個。”

“有的,夾子還能沒有?家裡都備著好幾個哩。”

打狼的方法主要是槍擊和下狼夾子。

雖說這次把狼打狠了,但也不得不防,狼夾子該下還得下。

住在深山的人家,能找到狼窩,還有去堵狼窩的,惹急了一窩狼全給幹掉。

但是去的時候不能讓狼聞到人氣兒。

下狼夾子也是這樣,不能沾人氣兒,狼夾子的鐵鏽氣兒也不能讓狼聞到,通常是用牛糞、驢糞之類的味道來掩蓋,不然以狼的聰明,不會上當的。

只要聞到,就遠遠地繞開了。

這些都是以前打狼隊的經驗。

一般人,沒跟狼打過交道,又哪會知道?

就像縣裡的小年輕,騎著摩托去守在狼群常出現的村子埋伏,往往撲個空。

他們事後老是罵狼太狡詐。

其實是他們太笨,沒經驗,打埋伏也不注意風頭,風刮過去,人味兒就飄到了狼鼻子裡,狼哪裡還會上當?

“分狼了啊,都排好隊。”

王來順吆喝一聲,場面更加熱烈。

分狼,主要是給昨天夜裡去打狼的人分的。

大多數,是幾人合成一夥兒分一隻狼。

是賣是吃,都隨意。

像陳凌這樣的,自己一個就打死了兩隻狼,家裡的狗也咬死了幾隻。

最後分到手的就有六隻狼。

這還是陳凌不肯多要,王來順往少了分的結果。

這玩意兒在看他看來要個皮子就行,肉沒啥吃的。

且打完狼之後,進山打獵的日子就越來越近了。

山裡好東西多得是。

剩下的狼就給村民去分吧。

……分狼的時候可太熱鬧了。

村裡還是頭一回打到這麼些狼,大夥兒都很高興。

有好吃嘴的,當場就讓王立獻幫著剝皮殺肉。

王立獻公認的好把式。

由幾個人打著下手,三下五除二就將狼皮肉分離,開膛剖腹,挖出內臟,洗肚涮腸,骨頭剔得乾乾淨淨。

整塊狼皮連著腦袋,帶著尾巴,完好無損,皮身竟然沒有刺穿一個洞。

眾人見了都叫好。

鮮紅的狼肉,隆起的肌肉呈塊狀,外面包裹薄薄一層乳白色的筋膜,切開筋膜條狀肉絲比牛肉細,比狗肉鮮紅,沒有豬肉的肥膩,沒有羊肉那麼重的腥羶。

單看這狼肉,就會勾出肚裡的饞蟲,垂涎三尺。

但硬要說狼肉味道有多好嗎?

其實並沒有。

用來烤了吃,肉硬,味道也大。

煮著吃呢,肉是軟了些,但是味道比狗肉那種羶氣大多了,依舊很難嚼。

好吃難吃,架不住有人就好這一口兒。

上了年紀有吃過狼肉的,說很喜歡。

陳凌也搞不懂。

心想要是自家吃的話,調料放狠一些,醃製時間長一些,燜一燜那味道估摸還能接受。

“真真,你想不想吃狼肉?”

“不想吃。”

“好吧,你姐姐也不吃,那咱們剝了皮,把肉留著喂黑娃小金好了。”

一家子說著話,在大隊外面,一直待到過了晌午,快一點鐘的時候。

才等著王立獻把六隻狼的狼皮完全剝下來。

回家的時候,陳凌直接把牛車趕了過來,把狼肉拉回去的。

還有其他村民剝皮剩下的內臟,也都一股腦帶上。

狼的心肺腸子沒人吃,正好可以餵狗。

回到家後,小兩口也不急做晌午飯。

就把狼皮在院子裡晾起來。

晾曬狼皮,首先要檢查狼皮上的肉刮乾淨了沒有,沒刮乾淨就會壞。

刮乾淨了曬的時候,就把狼皮撐開掛起,將狼皮毛向外、毛尖朝下、毛根朝上,這樣搭在晾衣繩上。

用細點的棍子輕輕從上往下敲打,彈出皮毛內的灰塵、髒東西。

就這樣,簡單處理幾遍就可以了。

第二天。

梁越民父子倆來家裡,看到院子裡掛的狼皮就是一陣驚訝,一問陳凌,才知道前天夜裡打狼來著。

聽完過程,兩人在院子裡急得一陣跺腳,後悔沒趕上這樣的‘盛事’。

這些天,梁越民經常載著他爹過來。

找陳凌下棋、釣魚。

或者溜溜他家的幾隻山狸子。

昨天上午有霧沒過來,現在後悔不已。

聽說陳凌昨天下午還去山上下了狼夾子。

就嚷嚷著明天過來也帶幾個夾子,去山上放。

陳凌也不管他們。

拿了釣竿,提上桶,就喊他們去水庫釣魚。

不過今天陳凌運氣不太好。

釣了一個多小時,快上午十點半,一條小魚都沒釣到。

梁越民和秦容先卻是魚簍子都快滿了。

令他鬱悶不已。

“陳富貴同志,你的報紙到了。”

卻是郵遞員到了村口。

過來送了幾次報紙,也認識他。

就從鼓囊囊的郵袋裡拿出一沓子報紙,走過來。

送到陳凌手裡後也不急著走,笑眯眯的站在他們旁邊看釣魚。

“富貴訂的啥報紙,給我一張看看。”

秦容先探著身子往這邊瞧了兩眼,衝陳凌說道。

梁越民聞言也不甘其後,“我、我也想看,也給我一張吧。”

於是三人就這樣,看著報紙釣著魚,順便跟那郵遞員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迎著乾爽的秋風,倒是愜意得很。

……

秋日高懸,萬里無雲。

陳凌他們釣魚的時候,幾輛車從水庫大壩上緩緩駛來,開進了村子裡。

這是市電視臺來採訪的。

除了兩輛採訪車之外,縣裡的領導也都跟了過來,到了村裡,走下車,一個個端著架勢,看起來還挺唬人。

這樣的採訪倒也簡單,花兩三個小時就搞定了。

村裡倒是又難得熱鬧起來,各家各戶湊在一堆說東問西,哪個記者好看,哪個領導年輕,討論啥的都有。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關心救助款的事情,只盼著能早發下來,心裡也踏實。

領導們和記者都不關心這些,就是聽到也不會在意的。

他們這會兒圍到了陳凌他們跟前。

縣裡的領導似乎是認識秦容先的,話裡話外一直在套近乎。

市電視臺的幾個記者卻要單純不少。

看陳凌三人的模樣氣質,以為是來水庫釣魚玩的,聊得也完全是題外話,還問能不能讓他們釣一會兒。

結果也是沒釣到幾條魚。

倒是在大壩另一側的池塘,抓上來只老鱉。

不過這只老鱉雖然不太大,外形就有點奇特,殼上遍佈隆起的小疙瘩,看著有些膈應。

這幾個年輕的記者只是為了玩樂,釣勝於魚,老鱉帶不走,就想留給陳凌。

陳凌瞧了兩眼,覺得太磕磣,沒自己洞天養得好看,就不肯要。

最後被跑過來湊熱鬧的小娃娃們抓了去。

陳凌大半天也沒釣到魚,啥也沒撈著。

眼看到晌午了,準備招呼秦容先父子倆回去呢,突然水裡濺起一大片水花,那情景就好像是誰扎了個猛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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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魚!”

“富貴快看,這一片水下有大魚!”

“算了,管它大魚小魚,枯坐半天,肚子餓了,我不釣了。”

陳凌擺擺手,他今天運氣不好,有魚也不咬鉤。

大魚就大魚吧。

懶得釣了。

倒是那些記者們剛才圍著一通拍照,把畫面捕捉下來了。

小聲商量著等沒新聞的時候,拿出來做一期水怪啥的。

陳凌聽了直咧嘴。

覺得這時候的記者還真單純。

後世捏造水怪,除了想講點玄乎事拉收視率外,還有就是地方上宣傳旅遊的,搞出來一些噱頭,吸引人來看。

對於這事,本來他沒放在心上的,結果回去的時候,跟陳江他老子膩歪叔說話的時候,他也說最近水庫有個不知道啥玩意兒,撲騰出來的水花老大了。

別是兩月前的大水把啥東西衝過來了。

秦容先父子愛聽這類古怪事,就追問有沒有看清是什麼之類的話。

老膩歪就跟他們一通講。

“膩歪,在這兒跟富貴說啥哩?”

“支書啊,俺沒說啥,就水庫裡頭有東西那事兒,不前幾天跟你提過麼?”

“啊?是那個事啊,這沒啥可說的,下雨那天俺跟老二過來收拾鷹船,也看見了,是有老長……俺用手電筒一打,就看到有影子在水下來來回回的遊,攪出來的水渦比碾盤還大哩。”

王來順比劃了一下,搖搖頭說道:“管它是啥東西,水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了去了,咱們離它遠點,不去招惹就行了。”

“也是,不過這玩意兒怪得很,俺有時候半夜睡醒,還能聽到譁啦譁啦的水花,聲音老大了,傳得也遠,一準是這東西攪出來的。”

老膩歪咧著嘴,扣了扣額角的黑痣。

“這樣啊,那俺回去在喇叭喊一喊,讓村裡娃娃注意一下,沒啥事就離水庫遠點。”

“嗯,喊一喊通知一下也好,你這是去幹嘛?”

“去喊領導和記者吃飯啊,晌午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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