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玉佛（二更）
第三百一十二章玉佛（二更）
這個時候的派出所，瘋老太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拽著鍾明不撒手，哭著嚎著讓還她的三兒。另一邊片警一腦門子汗也哄不住人，好在門口這會兒喜氣洋洋跑進來一個人，進來就拽著老太太喊：“奶，找著了，我姑的孩子找著了……”
一身剛換上的乾淨老棉襖讓康三的那張扭曲的臉顯得沒那麼陰森了。
他仍縮成一團蹲在牆角，這是他進派出所的習慣動作，條件反射，見了大蓋帽就得擱牆角蹲點改造，哪怕今天他是作為恩人在這屋裡接受人家道謝來的。
蘇敏大大方方坐在凳子上，一臉乖巧的任由那瘋老太皺著眉打量。
“她不是三兒，她不是我的三兒！”
突然，瘋老太抓住了旁邊還一臉笑意盯著蘇敏看的年輕人，一臉著急地衝著那人吼著：“你還我三兒，我三兒昨兒還跟我睡一炕上了。我三兒昨兒個還在呢，她還給我洗腳剪指甲了，你還我三兒！你還我！”
雲平松皺著眉頭，好不容易才按住瘋老太的胳膊：“奶，咱不是說好了的。您看看這不就是您給我姑的東西，這不都對上了嘛。”
說著，雲平松拎出一個小玉佛來，遞給了瘋老太看。
這瘋老太看著那玉佛，一下就愣住了。
小玉佛不大點，就成人大拇指的一截那麼大，通體晶瑩剔透，玉色瑩潤，她突然就記起了那個扎著雙丫髻的小女孩兒胖乎乎的手舉著脖子上的彌勒佛，軟糯糯趴在她的懷裡叫著，“哥哥說我和它一樣胖，傻樂呵……”
文殊媛的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記憶裡那個女孩子從胖乎乎的小肉糰子，慢慢抽條成了一個窈窕少女，會墊著腳尖給她跳《天鵝湖》，會撒著嬌叫媽咪，摟著她跳交誼舞，陽光下，練功房裡飄散著一股茉莉花香，陽光的形狀像一把撐開的大傘，她好看的天鵝頸優美地仰著，手臂長長伸向她的母親，她旋轉的身體就像是個精靈，舞動在晨光裡，一片似水流年……
她長得那麼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像極了她自己的：“娘，三兒在呢，陪您睡……”
“我的三兒啊……三兒啊……娘錯了，娘就該看著你的，你咋就走了……娘沒生你氣，你咋就心這麼大呢，娘就你這一個閨女啊，你要和那傻小子好，娘也沒硬攔著不是，就是你血呼刺啦的在戰場上玩兒命，死活要陪著他，娘都理解，可你那麼多年不聯絡爹孃，你就不想想娘這顆心讓你糟害的，啥啥都不記著了。等你哥打聽著你信兒了，就跟娘說你沒了。你這不是生生在娘心上扎刀子啊，三兒啊……”
老太太捧著個玉佛，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這會兒竟沒半點兒瘋樣兒了。
“奶，奶你別哭了……”
雲平松這心揪得都要憋死了。
他容易嗎，跟著這個瘋老太太來來回回地折騰。你說他爹也是，你個當兒子的就知道瞎忙，也不管管媳婦，家裡老爺子身子不爽利，你說你個當兒媳的不好好伺候著，還竟在家裡說他那沒了的小姑的壞話，這不把老太太瘋病又整犯了。到頭來，還不是得他這個做兒子的頂上。
這冷天拔地的，好好的暖氣大別墅不好好貓著，非跑到這窮鄉僻壤來找女兒，這人都走多少年了，總往這跑能找著啥。又不是沒找過，上一回老太太擱大街上犯了病，差點沒被車撞死，也就是他們家這境況的能這麼折騰，要擱旁的家裡，就這麼個情況，不得被人揪住小辮子往死裡整才怪了。
可看著老太太那哭唧唧的樣子，雲平松這心裡也有點兒不落忍，到底是看著自個兒長大的親奶奶，別看現在瘋婆子樣兒，曾經那也是名震大東北的大家閨秀，誰家有這麼俊的奶，能寫詩能畫畫，年輕時留洋，一張口三國外語溜溜的，會開大卡車，還會開直升機，這要擱過去，那得是皇家公主……
呸！這事兒可不禁說，他這嘴可得閉牢著點兒。
“說說吧，這東西你哪兒來的？”老太太突然抹了把淚，不哭了，摸了塊手絹臉一抹，一下變了個人似的，那眼神厲得讓蘇敏的心裡打了個突。
“這是……”
“別編瞎話，我聽得出來。”老太太看著蘇敏的樣子，完全沒有看自家孫輩的親近，倒比坐在一邊兒的警察還像個審犯人的。
蘇敏眸色緊了緊，低垂了眼簾低聲啜泣起來：“我打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沒有爸媽，跟著一家姓蘇的過活。頭兩年我養父母生了一對雙胞胎，我就出來自己過了。那東西是從小戴在我身上的，我想大概是我親生爹孃給的，就一直戴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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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又是怎麼回事？”老太太指了指蹲在牆角的康三，接觸到康三那躲閃諂媚的眼神，更加冷厲起來。
“我自己找過去的。想讓他幫我倒騰點兒東西，這才聽他說，有人在找我。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有親人的……”
“你行了！”老太太制止了蘇敏的話，下巴揚了揚：“你來說！”
“我……”康三咽了咽口水，眼睛下意識看了眼蘇敏。蘇敏卻垂了頭，誰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倒是雲平松有些不落忍：“奶，這東西都對上了，你怎麼還上勁兒了。咱這找人也找了這老些年了……”
老太太眼睛斜了雲平松一眼，那眼神讓雲平松一怔。
這有多少年了，老太太沒這樣好好說過話了。前幾年她瘋病就時犯時不犯的，好起來就像是現在這樣兒，沒事人一樣，還能主持家裡的大局，可瘋起來就連老伴兒子都不認得，就只會念著她的三兒，三兒的。這是有多少年沒見她這麼清醒過了。
文殊媛轉向了康三，語氣冷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來說！”
康三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舔了舔乾澀的嘴皮：“那個……”
想到之前女人給他的那一大筆錢和那男人的威脅，康三狠了狠心，笑了起來：“老太太，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兒，您忘了頭幾年您來過北鳳，在街上昏了，不是我救得您嘛，您還給了我五百塊錢，讓我幫著您找人，您怎麼都忘了。我這不幫著您找了這老些年了，這不是終於找著了嘛。您看……”
“你是怎麼找著她的？”文殊媛的氣勢有些嚇人，康三不由自主就想躲開她的眼睛：“她自己找過來的，問我要不要那東西……”
康三的手指了指老太太手裡拿著的玉佛。
“這您問我吧。我之前被人騙了，被人摘了一個腎臟去……”
說著，女孩兒突然軟軟地倒了下去。這下子連雲平松都嚇著了。急忙一個箭步將人撈了起來：“趕緊叫車，去醫院，醫院！”
文殊媛卻緩緩站了起來，眼眸低垂，看向手裡的玉佛，嘴裡的聲音很輕，但卻很堅定：“帶他們走！回帝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