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暗之中傳出了悠揚的聲音，似乎震盪著四周，叫在場兩個人精神都為之一提。
林峰望向了深遠處，彷彿那裡藏著什麼怪物一樣。
“代價就是一目國的消亡，一目國在鬼方的時候，被鬼方打的潰不成軍，差點滅絕。”
粗粗聽起來，好像也沒有問題。
一目國首先是遺民，其次是農耕文明，鬼方佔據的土地在那個時候，不太適合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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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說一群不斷逃跑的遺民。
所以一目國遺民打不過鬼方很正常。
可是仔細一想，問題就出來了。
不太對。
暫且先不說遊牧民族和農耕文明的事情，單純的從戰力對比上來說，鬼方不是一個部落，鬼方是當時北方遊牧民族的稱呼，它是一個統一的遊牧部落的稱呼。
它們是一群遊牧部落，被當時的周朝，春秋戰國的國家稱呼為鬼方，到了後來，鬼方又被其餘的遊牧國家所取代，要是說鬼方的實力怎麼樣，那只能說，一般。
除了殷商帝辛時期，殷商國力以不可思議之速度下降之外，其餘的時候，鬼方等小國，一直都是殷商的附屬國。
甚至在很長的時間，鬼方是用來祭祀的祭品國家。
武丁和婦好的大部分戰利品都是來自於鬼方，到了周朝，鬼方的名氣遠遠不如犬戎的名氣大。
犬戎做了什麼呢？
全戎攻破了當時西周的都城。
鎬京。
這就是歷史之上，大名鼎鼎的“烽火戲諸侯”。
烽火戲諸侯的故事之中有很多的陰謀論，很多的就是當時的鎬京內部，有人出賣了上層。
犬戎攻破鎬京，是這一場陰謀的最終體現。
不過這和林峰沒有關係，也和鬼方沒有關係。
能夠被鬼方打敗，說明當時的一目國，不止是大不如前，甚至其中連一些強人都為數稀少。
遠處深層次之中，那幽怨的聲音更加的清晰。
那一聲奇異的鳥叫聲之中，林峰感覺周圍的牆面盪漾了起來。
這裡像是一片鏡面，盪漾之中，黑暗依舊濃郁。
其實在往下走的時候，林峰就已經有所預料，他覺得這裡就是“噩夢”。
不過他也並不緊張。
因為他不會睡覺。
壎老師也神色自如，萬事不慌。
他說道：“這裡就是‘噩夢’的身體，或者說，這就是‘噩夢’本身。
根據一目國留下來的資訊，噩夢長得既像是黑色的迷霧，又像是黑色的寶石。
它在行走、移動的時候，是以霧狀的形式走動的，它會忽然從天空之中蹦躂出來，將黑暗的深夜，變得更加的漆黑。
像是帳篷一樣籠罩住大地，將所有的活物都籠罩在裡面。
等到噩夢殺死了所有的活物，它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當然，心滿意足是我認為的擬人態。
從目前的訊息來看，我不確定‘噩夢’會具有人的感情和道德，甚至於我懷疑，它並沒有任何的動物感情。
一目國關押‘噩夢’，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做成的。”
壎老師依舊鎮定，彷彿什麼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樣。
他言語清楚的說道：“還是先說鬼方的事情吧，畢竟事情都是從這些歷史之中產生的。
一目國當時是有兩個不可觸碰的禁忌。
第一個就是蘊含了毀滅之意的眼珠子。
不過對於這個眼珠子的來歷，就算是一目國的遺民也諱莫如深。
但是‘噩夢’就不一樣，關於‘噩夢’，一目國的遺民很清楚應該怎麼樣繼續將其鎮壓下來。
準確的說，是叫它永遠都陷入‘不活躍’這個狀態。
就像是現在這個場景一樣，只要它永遠都陷入‘不活躍’狀態，那麼它就會聚在一個地方，不繼續覓食，特別是它被抓住之後，它不但有了時間概念，它還擁有了空間、形狀、形體概念。
這麼多年，一目國遺民，不斷的透過祭祀，加深‘噩夢’和凡俗世界的互動，很可惜，時間不在他們這邊。”
很可惜的是，“噩夢”是不會老死的。
可是一目國的遺民，他們的生命是有限度的。
也就是所謂的長生種和短生種之間的問題。
蟪蛄不知春秋，夏蟲不可語冰。
人類的生命和這種自然現象來比，實在是太弱了，太短了，根本就發揮不出任何的作用來。
一代代的傳承，終究會消散。
一目國消失了。
可是‘噩夢’還在。
壎老師接著說道：“我還在那些鬼方城的故地，見到了僧人留下來的痕跡，很可能就是外面的這些永恆佛陀的僧人，他們尋找到了一些方法，可以比較妥善的處理‘噩夢’留下來的痕跡。
他們帶走了‘噩夢’的殘餘，不過很可惜，在我調查的時候，一些歷史的殘渣找了過來。”
壎老師和林峰不一樣。
他沒有遊戲機。
所以壎老師只能且戰且退。
林峰問道：“歷史的殘渣也在追查噩夢，還是單純圍獵我們？”
這一點很重要。
壎老師說道：“二者都有，他們圍獵我們，就是為了得到‘噩夢’，不過不是一個兩個‘噩夢’。”
所有的謎底都在逐漸展開。
壎老師說道：“你還記得湘西嗎？湘西，肅州。”
林峰說道：“我當然記得。”
壎老師說道：“你既然記得這些，那你就應該知道，湘西深處的三十六寨，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講，它也屬於一種自然現象。
它包含了幾乎所有前朝不應該出現的可怕民俗，這些民俗留在了三十六寨之中，它們都成為了一種現象和禁忌。
但是它們飄了上去，消失不見。”
林峰靜靜的傾聽。
壎老師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那都是失敗品，是一群人竭盡全力之後的失敗品，自從魏晉南北朝之後，不管是俗世王朝還是三教九流，共誅之。
它們徹底被鎮壓了下去，可是問題在於，還有一些更加古老的人，他們本身就已經擁有了不可思議的能力，他們本身就長生不老，他們有的甚至可以一定量的無視時間。
但是你猜，他們的力量來自於什麼地方？”
林峰想到了承天觀，想到了觀山窯窯廠，想到了打造的婦好鏡子。
林峰說道：“他們想要成為永遠都不會死亡，超然於一切，不會受到祭祀和香火影響的‘自然現象’。”
“對，就是這樣，如果放在其餘的小說裡面，就是天道，他們想要代替一部分的‘天道’，縱觀整個歷史，除了像是三十六寨這樣最後的人造自然景觀之外，被抓住的，也就無非是一目國的‘噩夢’了。”
林峰說道：“他們找不到‘噩夢’。”
壎老師說道：“所以他要追著我們，可是要是我們不管的話，那麼‘噩夢’就會脫困，還是會被找到。”
林峰問道：“像是我們這樣的表湖匠，還有多少？”
壎老師說道：“你和我。”
史官，只剩下來了兩個人。
一個壎老師，一個他。
林峰說道：“其餘的史官，都被殘渣殺死了？”
壎老師說道：“不知道。”
他還是很嚴謹的，他說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
距離那發出聲音的地方越來越近了。
壎老師說道：“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誰接手這個‘噩夢’。”
林峰聽到這話，忽然頓住了。
他站在原地，站了半天這才說道：“我掌握了觀山窯窯廠。”
壎老師說道：“那就是你了。”
他說道：“不論怎麼樣，‘噩夢’都不能逃出來，要是我們親眼見到了‘噩夢’逃出來，那事情就已經成為了定局。
不管是它繼續變成噩夢，狩獵活人，還是說殘渣掌握了‘噩夢’。”
壎老師不用繼續往下說出來。
林峰就已經想到了事情的下場。
“好傢伙，那就是靈氣復甦，百詭夜行了。”
不是鬼。
是詭異，比陰間詭異還要令人難以想象和不講道理的存在。
鬼殺人，可能是因為因果，冤屈，等等理由。
陰間詭異不需要。
像是‘噩夢’就更加不講道理，只是做了噩夢，就會召來這樣的詭異之物。
無法防備。
無法處理。
人不能不睡覺，人也不能徹底掌握自己夢境。
就算是清明夢，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掌握到的手段。
“我們快要到了祭祀的現場，在那裡，應該是一目國遺民最後的場所。”
最後的場所。
但是。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
大家彼此心裡都很清楚，他們即將見到的祭祀場面，見到的一目國遺民，可能不是他們想要見到的那個樣子。
冉遺魚不能見血，食用了冉遺魚的人的確不會再做噩夢，但是他們也不能稱之為人，他們的血肉都會化作泥土，並且冉遺魚的尺寸也很吊詭。
它在高原上，化作灰土。
那麼鵸鵌呢？
雖然說了這麼多，可是壎老師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林峰的問題，黑暗之中變得更加混沌了，就在他們走到了底下某一個層面的同時，一隻血手，忽然從黑暗的牆體之中抓出來，狠狠地抓向了林峰！
“異神。”
這“異神”不愧是方術的集大成者，整體上下，都展露出來了令人難以嗅聞的熟銅的味道。
並且它的身上，繡滿了大量的咒文，這些咒文只是看一眼，就會覺得眼睛刺痛，流淚。
那是詛咒魔術。
比楚服，厭勝都要早的怪物，“異神”動手的時候，在他的旁邊，側身也伸出了一隻手。
屬於多臂屍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