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和林峰的眼神相望。
他的“意”侵入了林峰的腦子裡面。
遊戲又開始刷屏。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林峰凝守住自己的“意”，確保“我是我”，不會因為別人“意”的灌入，導致皮下換中之人。
許多神靈凝結出來了“意”，沒有收好的話，普通人看一眼，就會被“奪舍”。
擊垮精神。
化作傀儡。
浩瀚的資訊撞進了林峰的大腦。
林峰強行收攝心神。
他看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還有奔騰的勃勃生機。
還是在這裡的承天觀。
不過那時候的大川，和此地並不相同。
黃河之中，巨大的身影若隱若現，黃河象和犀牛，勐虎一起棲息，就連空中都飛舞著古老的生物，青銅戰車行走在此間，震懾的周圍野獸，不敢動作。
坐在青銅戰車上的人，穿著麻衣袍子。
整個人，都顯露出來一種“苦難”的“意”。
在他的身邊是大量的甲士，太僕也在其中，他不斷的進行卜筮，因此損耗的壽元，不計其數。
太僕卜筮，壽元耗盡死亡。
另外一位“候補太僕”自然而然的上前接替了上一位的工作，他們沉默著死亡，有人將他們的屍體精心的收斂起來，渾身悲苦之人就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他用艾草灼燒著龜殼，龜殼裂開，顯露出來其中一條路，他們正在朝著另外一條路行走。
這位悲苦老者身體也很不好，這不是一種因為衰老而導致的器官衰弱。
像是他這樣的人，就算是沒有了肉身，也可以存活很久時間。
他的問題在於兩件事情，一件是他不肯用任何的手段，來延長自己的壽命，林峰此時還能思考，他覺得這渾身上下都是悲苦的人，他就像是只修一世的強人，不追求未來和過去，只追求現在的強大，所以他是強大無比的。
另外一點，林峰感覺到他身上，和林峰眉心豎眼一樣的氣息。
他也是一位觀氣士。
至於是不是觀氣史官，林峰就不清楚了。
他走的路，介乎於陰陽之間。
在他來到這裡的那個時候。
這裡還沒有楊村，李村等什麼村。
在這裡，有的只有還顯露在世間的窯廠。
廢棄的窯廠。
窯廠沒有在一片黑暗中。
“就是這裡。”
卜筮之人放下來了計算，指著前方說道。
這是一座小山，大量的鳥雀停在上面。
青銅戰車停在外面，天上的飛鳥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們的頭頂，樹枝上的鳥兒看著他們。
那些甲士拉起來了弓箭，手持劍盾，隨時準備戰鬥。
悲苦老者對這些飛鳥，沒有什麼反應。
他心裡很清楚，那都是商人的眼睛。
他見過比這還可怕的場面，刻骨銘心。
坐在車上，他甚至都有時間在吟唱一首詩。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後，奄有九有。
商之先後，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
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
他哼唱著，這些都是他們改變過的詩歌，現在還活著的親歷者實在是太多了。
他組建了很多人，他們在編寫詩，在改變歷史，但是那要時間。
等到所有的親歷者，包括他自己都死光了。
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悲苦老者很清楚這些詞語的意思。
和帝辛的戰鬥也叫他很清楚殷商時期，那些殷商貴族的戰鬥方式。
飛鳥先行，百神過境。
在飛鳥看到的地方，就是殷商的土地。
到了最後。
就和牧野一樣，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僕從軍，奴隸在最前面，殷商理論上存在的喜大軍，並不在這裡，饒是如此，那天上和地下同樣的場景，叫所有人絕望。
地下，被強制逼在前面的奴隸惶恐不安。
天上，密密麻麻的，如同陰雲的大鳥不斷的飛騰。
鬼神隱藏在其中。
大魔王在所有奴隸的身後。
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
周朝聯軍哪怕都打到了這裡，他們還是害怕，他們不知道殷商的帝辛到底還有什麼手段，他在大軍後面，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
就算是悲苦老者，他回憶起那一段時間，也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邊哥哥的顫抖，那些所謂“諸侯”的畏懼和後退。
畫面是灰黑色的，所有的聯軍都沒有信心，強大的殷商神國被開啟，混亂的“意”叫許多人當場瘋癲。
直到最後帝辛以“火祭”的形式，連自己都焚燒之後，獻祭給了諸神。
不止是他。
他“鹿臺”中的一切，還有殷商最後的“氣”，也全部都獻祭給了諸神。
為此，悲苦老者這些人，收拾了這麼多年的爛攤子。
這也是爛攤子。
長出了一口氣。
從記憶之中甦醒過來。
老者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現在不再是殷商掌控一切的時代，這是一個新的時代，一個新的，他和他哥哥共同維持的時代。
天的時代，天子的時代，道德的時代。
殘留在這裡的殷商祭司出來之後，悲苦老者身邊的甲士毫不留情的殺掉了這些祭司，將他們挑了起來，叫周圍的野獸吃掉他們的屍體，悲苦老者帶著人，闖入了山中，這裡最早做工的工人，都被殷商的祭司殺死。
現在，周朝的甲士衝了進來，殺死了殷商的祭司，悲苦老人看著這一幕，知道事情和他想象的一樣，殷商的祭司沒有因為殷商的失敗而變得衰弱。
反而因為最後的一次祭祀，殷商殘留下來的這些祭司，實力有了長足的發展，特別是最後那個祭司。
林峰見到過的，被封印在了槐樹之中的祭司，悲苦老人一個人殺到了他願意談判，和這些他看不起的捕奴部落首領談判。
他繼續在這裡鎮壓廢棄窯廠。
除此之外的一切事物，他都不會插手。
“轟隆隆隆”的雷音，似乎亙古未變。
老人來到了承天觀，還活著的太僕種了一棵樹，剖開了樹心，叫祭司走進去。
在這詭異的承天觀中。
幾千年來，都是如此。
林峰明白了悲苦老人的身份。
他的名字叫做姬旦。
又叫做周公旦。
相比較於自己著名的哥哥。
武王姬發。
他才是真正的，徹頭徹尾想在埋葬殷商的人，他的意志堅定如鐵。
永不動搖。
周公旦是姬發的弟弟，也是後來一段時間，周朝的實際掌控人。
也是攔住了林峰的人。
林峰從這幻象之中清醒了過來。
看到了周公旦留下來的“意”。
周公旦看著林峰，示意他往下看。
攔住了林峰的周公旦，還是一臉悲苦。
那種悲苦之中又帶著攝人心魄的堅定。
林峰看一眼，就覺得“難”，“難”，“難”。
萬事開頭難，中間難，結尾更難，放棄也難！
饒是林峰也難以抵抗。
不過馬上，林峰神情鎮定了起來，“意”強行鎮定精神，周公旦看到林峰停下，也收回來了自己的手。
“觀氣史官。”
他認出來了林峰觀氣史官的身份，態度更加和藹了。
周公旦說的是實話。
林峰往下看，隨後往後看。
他往後看，看到陡峭的樓梯，前面也不知道去往何處，樓梯還在，腳下虛空。
樓梯在此間蹊蹺的斷掉，腐朽的地板卻還往上延伸。
這個距離，差不多就是三個階梯，輕易一跳就能過去，但承天觀裡面的建築，不能以常理思考。
周公旦不叫林峰過去，原因也很簡單。
這裡沒有樓梯，就是沒有“路”了。
廣義上的“沒有路了”，“路斷了”，這種從概念上出現錯漏的情況，是最難處理的。
這三個階梯，就是天塹。
這裡的樓板，上面還殘留著許多浩大的“意”。
其中就有眼前之人那悲苦又堅決的“意”，不知道過去多少年，這裡的“意”還是盤桓在其上。
凝固成為各種法術，頑強的蠶食這些階梯。
僅僅是這些法術，在這裡多看一些時間，悟性高強的人，可能真的能悟出什麼神通來。
引人注目的是凝固在樓梯下的屍骨。
每一尊屍骨，都帶著令人恐懼的“意”，身死道不消，這說明他們身前，每一個都是不弱於林峰的高手。
要是林峰還是以前的林峰，他怕是連這樣的場面都無法觀察。
太過混亂，大腦見到也無法識別，類似於人困到了極致，被人強行叫醒後，大腦還未恢復工作時候的狀態。
看到了，不認識。
現在，林峰也只是模模湖湖的看到了那些屍骨，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神。
只有“意”，沒有了肉身的“屍骸”，是什麼場面。
就是下面的場面。
這些“意”被扭曲了。
從他的豎眼看過去，那深淵裡面，是混亂的，如沸騰的大鍋，這些屍骨上的“意”，扭曲成為了“執念”，朝著上面不斷的攀爬。
林峰要是落到了這深淵裡面。
極有可能會被這些玩意兒撕成粉碎。
周圍的牆壁裡面，那些“意”想要滲透出來。
他們就像是被堆砌進去的“人樁”——這是一種流傳很廣的說法，是一種土地祭祀的變種。
就是在古代的時候，建造房子、地上建築物，要是出現了不祥的事情，多生事端的話，就是有鬼神，不高興自己家被驚動，需要祭祀。
那就用一些牲畜來祭祀，要是還沒有反應，應該怎麼做呢？
人樁！
令人膽戰心驚的“人樁”。
將人打在泥土裡面，用人的生命作為祭品，現在看起來，承天觀在建立的時候，也有不少的人樁。
不過和普通的情況不一樣，殷商將高手當做看門犬拴在了承天觀門口看門。
他們也將其餘的高手堆砌在了牆壁之中。
周公旦的“意”，對林峰很好，很和藹，因為林峰的身份，他告知林峰，這裡的“雷”，不能再聆聽了，也不用在聆聽。
“你的機會不在這裡，就算是繼續往上也只會迷失在知識裡面，成為知識的奴隸，任人宰割。”
他告訴林峰。
不是說雷音聽到了有什麼危害。
要是林峰真的願意一輩子留在這裡的話——周公旦的一輩子和正常人的一輩子，是絕對不一樣的，他說的一輩子不是百年千年，有可能真的是永遠留在這裡，就像是細長鬼影一樣，他現在，曾經和未來，都會在，並且一直在這廢棄的承天觀中。
他就是承天觀的奴隸。
林峰要是真的願意一輩子都留在這裡的話，那他就可以留在這裡，享受知識的快樂。
“你就是聽，也聽不出來什麼，最多也就像是底下的人一樣，永遠留在此處。”
他來到這裡，想要好處的話，可以去下面細長鬼影的地方。
拿起來他放在旁邊的鍾錘，敲動銅鐘，那時候細長鬼影就會醒來，朝著細長鬼影許願，細長鬼影就會給他一個願望。
“啊，這樣。”
林峰微微頷首，他說道：“你是不是對於每一個人，都是這樣說的？
不僅僅是因為我的身份。
你單純的只是想要宣洩你的惡意。
不對，要是你對每一個人都這麼說的話，別人是怎麼承受住你的‘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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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是階梯，越是靠近這裡破碎的樓梯，就越會被這裡的惡意浸染。
強如你，也是一樣。”
林峰詢問“周公旦”，“周公旦”沒有任何的表示，他依然如此和藹，林峰卻嘆了一口氣。
明白了，都明白了。
這裡的確是有周公旦留下來的意。
但那“意”中留下來的資訊沒有錯誤。
周公旦真的是一個極其決絕的人。
他之所以在這裡留下來了“意”，不是因為他想要給後人留下來什麼，他什麼都不想要留給後人，他想要自己解決一切事務。
故而，他留在這裡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在這裡爆發了一場大戰，樓梯（登天之階），是他斬斷的，但那底下的惡意，林峰不知道是怎麼造出來的。
他留下來的意，只是戰鬥的附帶品，被惡意浸染。
虺家大長老就是這樣被欺騙，他朝著細長鬼影祈求，祈求長生不死。
那細長鬼影是什麼東西。
他嘆息了一口氣，再度回頭的時候，細長鬼影的影子，鋪滿了林峰的身後。
他站在林峰身後：“你有什麼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