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化作精靈,朝著周圍散開了去,打探訊息,它們不是和人交流。

它們和其餘的自然精靈,一樣交流。

它們帶來了很多人的視角帶不過來的訊息。

這就是非人的視角,也是環保主義者的視角,好蝶友!

林峰頓時感知到神靈對於人類的憤怒,對於搶奪資源的憤怒。

你怎麼敢砍伐樹木!

那是我的朋友。

特別是對於山神來說,這些樹木就是它手下的草頭神。

不給錢,不告知,沒有貢品,你怎麼能傷害我的朋友呢?

閉上眼睛。

林峰側耳傾聽,聽著周圍的聲音。

彙總訊息。

地方他找對了。

但時間不對。

這裡連拆遷村都不是,荒無人煙。

他開啟手機,搜尋地圖。

此處不算遙遠,根據缺德地圖導航,距離這裡最近的縣城有三十公裡。

比縣城更近的,是在它之後的秦嶺山脈。

沉默,冷冽,帶著人跡罕至的森嚴。

秦嶺山脈深處,至今危險。

準確的說,沒有被人開發,遍佈人群的地方,都一樣的危險。

秦嶺裡面,光是三年獸,七年獸,就有好幾種。

林峰用嘴巴咬破了自己的手掌,叫鮮血從手掌淋漓出來,落在不遠處的低矮草堆裡面,當做對於這些“斥候”的謝禮。

傷口火速癒合,林峰哼起來了歌,等待一座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的破落城鎮。

在此期間,林峰嘗試理解郄老師。

從郄老師的畫裡可以看出很多資訊。

在郄老師這樣人的視角之中,時間不是一條線性發展。

時間是他想要看到什麼,就可以看到什麼。

可以說是一張地圖。

就像是虺家大長老說的,時間對他而言,就是一座山谷,他可以在山谷之中穿梭,之所以不敢這麼做,就是因為他和林峰的聯絡不夠牢靠。

越是強大,受到的排斥就越大。

郄老師的畫也印證了這一點,他看到的未來,都是按圖索驥。

是他先有了目標,再有了過程。

在一張畫上,他看到自己開著車,停在了一家招待所門前。

上面用鉛筆寫著“今天,昨天,和明天。”

很有意思的標題,初看起來像是小品的名字。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看到這,林峰腦子裡面已經有畫面了。

漫畫的城鎮裡面,盤桓著無數的惡鬼。

他們藏在每一個能夠藏匿的角落。

偷偷的看向了招待所。

林峰坐在車上,想到了第一次進入儺村,也是如此,坐在車上,湖裡湖塗就去了,現在他倒是清醒了,但是也清醒的有限度。

他哼著歌,吞吐著天地之間的風,等待時間的降臨。

手邊出現了老屈的刻刀。

他在嘗試將自己的意,留存在眼前的儺面上。

一字一畫。

晚上七點十五,太陽落山了。

林峰眼睜睜的看到一座荒涼的村落出現。

從無到有。

如有人拿起來了畫筆,神筆馬良一樣創造了一座城池。

只是這座鎮子,沒有一點點生機。

黢黑一片。

像是一張大嘴,飢腸轆轆的等待投食者的到來。

林峰的車停在路邊,不過因為鄉間小路的緣故,就算他停在一邊,這路也不寬敞。

他停車不熄火,車燈也沒有熄滅。

黑暗之中如兩道利劍。

按理來說,過來過去的人一定會看到他這個光源。

黑暗之中的一縷光。

但在這裡,就是突出一個猝不及防!

林峰的手都搭在車外,他的風毫無所覺,但後面的光芒刺了過來,一輛小車從虛無處闖出,像是沒有看見這裡的林峰一樣,橫衝直撞,朝著林峰撞了過來。

“蠻橫”的走進了村子裡面。

林峰不動,看著這輛車“穿過”了他,隨後開火“追”了上去。

明明是平整的,沒有任何阻礙的巷子。

導航一直在聒噪。

“前面有障礙物,注意躲避。”

“前面有障礙物,請注意躲避。”

林峰沉默的看著消失的房車。

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

淅淅瀝瀝。

陰冷的氣息,林峰開啟窗子,叫外面的風進來,他側耳傾聽,聽著他們說話。

穿過一個又一個關閉的鐵門。

林峰看著空空如也的荒村,看到了荒廢已久的道路,還有路上偶爾出現的紙錢。

前面什麼都沒有。

風告訴他,這裡到處都是“人”。

事實也的確如此,那些關住的大門中,那些盤桓不去的靈,用血紅色的眼睛看著這些不速之客。

林峰沒有搭理這些靈。

他順著唯一一條柏油路走了過去,看到了亮著燈的招待所。

一顆白熾燈,擰在了電線杆子上。

如指路明燈。

林峰看了一眼。

門口停著一輛房車,林峰敲了敲門,風灌進去,裡面什麼都沒有。

有人生活的痕跡,水電都在開,不像是有人離開的樣子。

【da】

沒有進去,林峰先給自己加持了一層盔甲。

扛著法劍。

動作不雅。

不過沒有什麼關係。

他來到了招待所裡面,看到櫃檯後頭的招待所老闆。

老闆很惡劣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林峰不用抽動鼻子,都可以嗅到這空氣之中發黴的味道。

“202房間空著嗎?”

林峰問道。

老闆呆滯的說道:“這裡每一個房間,都叫做202.”

林峰對此不置可否。

他指著後面,202房間的鑰匙,伸手奪過來了眼前的登記名冊。

老闆看著林峰,特別是在他的法劍上面看了半天說道:“你要今天,明天,還是昨天的202?”

林峰抽出來了一張紙,指著上面的鐵冠道人說道:“他們哪天來的?他們哪天來的,我就要哪天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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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扯了一下臉上堅硬的肌肉,笑了一下:“那就是今天的房了,你要拿鑰匙嗎?在這上面寫下來你的名字吧。”

他示意林峰在上面簽字。

林峰一動不動。

見到林峰沒有動作,老闆看向了林峰的身後。

“那不就是在你身後嗎?”

他說完話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了扭曲混亂的薄霧,在那薄霧之中,一群高大枯瘦,如同稻草人一樣的鐵冠道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們看都不看林峰一眼,就朝著樓上走了過去。

風在測算。

吹過了這些高大鐵冠道人的身體,這些道人察覺到了林峰,有一位道人沒有回頭,但是他的腦袋後面,枯萎的髮絲吹動。

在他的後腦勺上出現了一雙眼睛。

他深深的看了林峰一眼,上樓了。

林峰眼觀鼻鼻觀心。

風穿過眼前老闆的身體,穿來穿去,空曠無物,那壓根就沒有任何實物,倒是櫃檯在後面的床上,被鋪蓋蓋上的地方,有一具屍體。

由此可見。

老闆是詭。

不是鬼。

他和這個村子一樣,都是一種現象,詭異,現象的一份子。

他在這裡嗅到了濃重的香灰味道。

那些紙錢是祭祀品。

還有路邊上的引魂幡。

林峰也沒有拿過來202的鑰匙。

“這裡的時間,有什麼規律嗎?”

林峰問道,他腳下的地杖法逐漸吞吐,裡面同樣高大的儺戲師傅們也站了起來,儺戲師傅之中的關帝老爺,手持青龍偃月刀。

上面有林峰的符節,帶著林峰的劍意。

見到了此物,原本漫不經心的老闆忽然站了起來。

“關帝老爺,帶著神韻。”

他貪婪的望著林峰腳下的黑暗,林峰捏手印,顯露自己身份。

老闆凝視著他,隨後張開了手臂,朝著了林峰撲了過來。

他的臉因為極度的歡樂,導致變形了。

看起來不成樣子。

“帶我們出去,帶我們從這該死的地方出去,我們幫你。”

“我們幫你。”

最後一句我們幫你,在他的嗓子眼裡面,傳出來了山呼海嘯的聲音。

像是一萬個人藏在他的身體裡面。

林峰在他的喉嚨裡面看到了層層疊疊的喉嚨。

像是他的身體裡面關著一萬個人。

大家共用一個發聲渠道。

“帶我們走,帶我們走。”

從這個唯一亮著燈的地方,無數雙手都抓了下來,想要抓住林峰。

他們像是溺死鬼。

說的是“帶我們走”,實際上,他們要的是共沉淪,他們想要將林峰一起抓到九幽之下。

林峰頭髮盪漾起來,他沉聲說道:“不要給臉不要臉,可以帶著你們出去,但是你們這樣!”

【fa】

他像是光柱,層層疊疊的光從他身上盪漾出來,將身邊的那些黑暗手掌驅除出去。

波紋驅散黑暗。

林峰身邊的儺戲師傅們,各施手段。

關帝老爺憤怒的抬起來了自己的青龍偃月刀。

“呔!”

他抬起來大刀,朝著地上看了過去,在他身邊,開山將軍,文武判官齊齊動手。

“嗨呀呀。”

一群人糾集在一起,撐開一條道路。

林峰一跺腳。

【mou】音,將面前的這些手掌,擊碎成了純粹的霧氣。

老闆哀嚎著,丟過來了鑰匙。

“今天的202,帶我們走。”

林峰抓過鑰匙。

抓住鑰匙的瞬間,林峰和這些詭異,就有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林峰大跨步朝著樓上走了過去,上面的氣息更加混沌邪惡,他們經過的道路上,那一層霧氣之中,充滿著殷商時代的“厚重”和“殘酷”。

弱肉強食。

他們還在竊取殷商神國之力,像是一群怪物。

林峰拖著法劍往上走,分割開了地上的迷霧,走出來了一條自己的路。

他有些不解。

在契丹國時期,也就是南宋時期,月落如隕。

這代表著,漢朝的神國隕落了。

失去了供奉,巫覡的體系也被後來的各個教派代替。

底下的神祇,墮入了陰間,化作了不祥詭異。

上層的神祇,改頭換面。

重新獲得了新的身份,再度受到供奉,尤其是泰山神,雖然因為大宋皇帝的風騷操作,導致泰山封禪的含金量,大大的下降。

可在民間和朝廷,每一年泰山的廟會,都極其的濃重,從上而下的民俗活動,層出不窮。

直到現在,說起來泰山,人人都知道這是五嶽之首,都知道這是一座名山大嶽,上面有許多“旅遊景點”。

這也算是記憶。

殷商的神國,和漢朝巫覡的神國,完全不同。

其一,是時間。

殷商的神國,較之於漢朝巫覡的神國,更加古老。

古老不一定代表著強大。

再強大,沒有影響力也沒有任何作用。

這些神靈的強大與否,和情勢變更有很大的關係。

就像是齊人鄒衍說的,五德輪迴,天道更易,金木水火土,天的意志掌握著規律。

順天者昌,逆天者亡。

時間過了,版本錯了,不行就是不行。

殷商再厲害,它的地上國度也沒有了。

沒有了人殉,沒有了紀念。

失去了祭祀,所有殷商神靈,應該都是“餓死鬼”。

他們沒有翻身的可能,也不能改頭換面,變成新的神靈。

三類神靈,最強的是帝,可以叫做天帝,也可以叫做上帝。

他被周朝的天替代。

祖先神更是可笑,周公旦對於宋朝等殷商後裔的謀反,幾乎剪斷了殷商貴族們的傳承和祭祀。

第三類自然神,重新被換上了新的替代品,只有商丘,傳承千年,意義不變。

周朝徹底泯滅和鎮壓了殷商。

歷史被抹除。

都城被周朝掩埋。

殷商的後人,被分割成為了好幾個國度的“蠻夷”。

殷商對於道德的解釋權,也被更改。

後人提起來殷商,全部都語焉不詳,到了周朝崩潰,春秋戰國時期,儒家聖人哀嘆,“禮樂崩壞”。

周朝從周公旦開始,經歷了許多年,建立起來了一套自己的流程。

禮樂傳家。

世人都知道禮樂,忘記了殷商的殘暴。

後人想起來殷商君主的“酒池肉林”,“炮烙”,“敲斷老人和孩子的骨頭,看看裡面骨髓的含量”。

都認為這是殷商君主殘暴的象徵。

殷商整體還是“禮樂”的,還是有許多心地善良,為國為民的貴族。

這代表著文化的斷代。

這樣的情況之下,殷商的神靈,是沒有支撐的,哪怕有鐵冠道人這樣的“倖存者”。

那也沒有什麼作用。

他們是沒有資格撐起來那樣強大的祭祀的。

所以,林峰歪頭躲開了第一道斧鉞的攻擊,一指頭點碎了眼前的高大鐵冠道人。

“答桉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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