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煜合上報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然後開始繼續處理起了手頭的政務。

就在他埋首書桉之時,御書房的大門被人敲響了。

冬鼕鼕!鼕鼕!

朱宏煜抬頭說了一句。

“進來!”

緊接著,御書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邊開啟,一名小太監滿臉驚慌了走了進來,來到朱宏煜面前下拜,然後說道。

“啟稟……啟稟陛下,晉王府上傳來訊息,老王爺他薨了……”

朱宏煜聞言,臉上的表情一滯。

手中握著的鋼筆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詢問道。

“此言當真!”

這名小太監急忙說道。

“奴婢安敢欺瞞陛下?”

“這是晉王府送來的訊息。”

朱宏煜聞言,閉上了眼睛。

然後揮手說道。

“退下吧!”

“讓朕緩緩!”

“……”

等小太監退下之後,朱宏煜感覺一陣茫然。

在鄭成功病逝之後,李定國也死了。

大明朝中的兩個異姓王盡皆病故,對朱宏煜這個皇帝來說,應該是好事才對。

因為異姓王沒了,必然使得他的皇權更加穩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朱宏煜反而是感到了一陣茫然。

或許是因為這兩人的病逝,便是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落幕吧……

朱宏煜找出來一張白紙,準備親自為李定國寫一份輓聯。

當年鄭成功病逝,輓聯就是他寫的。

現在李定國這邊自然也不能落下。

上聯:兩厥名王,韃虜膽喪,定鼎延祚,天下英傑當如是!

下聯:新會城郊,磨盤山腰,血染徵袍,山河屈膝我不撓!

橫批:國朝柱石。

朱宏煜這邊剛剛落筆,御書房的房門就再次被敲響了。

他有些煩躁的說道。

“進來!又有什麼事情?!”

進來的還是剛剛那名小太監,小太監跪在朱宏煜面前,喘著粗氣開口說道。

“啟……啟稟陛下,西域方面剛剛傳來急報,安西王吳三桂也薨了!”

朱宏煜聞言,臉上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說句實在的,對於吳三桂的死,他並不傷心。

只是,李定國和吳三桂的病故湊在一起了,卻也是令他感慨不已。

屬於鄭成功,李定國,吳三桂他們的時代,真的是結束了啊!

朱宏煜深吸一口氣,開口吩咐道。

“把輓聯謄抄一遍,給晉王府送去……”

說著,朱宏煜將自己剛剛寫好的輓聯交給的小太監。

小太監磕頭告退。

朱宏煜則是繼續給吳三桂寫起了輓聯。

雖然他看吳三桂不順眼,但現在的吳三桂卻是也是為大明打通西域開疆擴土作出了不小的貢獻。

哪怕這不是出於他的本心!

可朱宏煜也照樣不能把他落下。

沉吟一陣,另一份輓聯也躍然紙上。

由於吳三桂投降滿清的事情實在不好說,所以他給吳三桂的輓聯,只能是從其年輕時候在遼東抗清,以及年老之後為國朝安定西域,開疆擴土著手。

上聯:少年英武,萬軍救父,揚鞭躍馬,鐵騎所向誰敵手?

下聯:白發丹心,千軍辟易,擴土開邊,韃酋膽喪安西疆!

橫批:一世之雄。

朱宏煜對李定國的評價是定鼎延祚的天下英傑,是百折不撓的國朝柱石。

而他對吳三桂的評價卻是年少英武的將軍,是令韃酋膽喪的梟雄。

也就說是,朱宏煜對李定國是人品能力都很認可。

但對吳三桂,卻只認可他的能力,人品不做置喙。

朱宏煜不得不承認,雖然吳三桂人品低劣,做了漢奸,但只論能力的話,他真的稱得上是梟雄人物。

歷史上若非是吳三桂病故,滿清怕是連三藩這個檔口都不一定能熬得過去。

在吳三桂還活著的時候,吳周軍對上清軍可是不落下風的。

再然後,朱宏煜有命人將他給吳三桂的輓聯透過電報,向西域發去……

隨後,朱宏煜又召集內閣諸位成員,商議該如何給李定國和吳三桂處理身後事。

以及商議給吳三桂兩個兒子的王號。

吳三桂的臨終遺表依舊是在向朱宏煜表忠心,表示自願推恩,將周國的疆域分給自己的兩個兒子。

希望皇帝能給他的兩個兒子冊封王號,並接受一分為二的周國繼續為大明的藩屬。

對此朱宏煜當然不會拒絕!

很快,他便作出了決定,分別冊封了吳應雄和吳應麒王號和國號。

吳應雄為長子,繼承了吳三桂安西王的王號以及周國的國號。

吳應麒為次子,是故被重新冊封為定南王,賜國號天竺國。

吳三桂在病故之前,將周國一分為二。

北半部分給自己的長子吳應雄,南邊直面莫臥兒帝國的部分給吳應麒。

吳應雄的周國的國都被定在了新山海關。

而吳應麒的國都則是在位於前線的拉合爾城。

由於北方比較窮困,而南方靠近恆河平原比較富庶,為了補償吳應雄,吳三桂做主把吳周唯一的港口卡拉奇港劃給了吳應雄。

吳三桂的打算很明了,既然吳應雄不通兵事,那便讓他在後方治政。

吳應麒就在前方領著軍隊征戰,開疆擴土。

作為一個父親,吳三桂已經是盡力做到一碗水端平了。

而朱宏煜給吳應麒賜國號天竺國,也是為了鼓勵吳應麒繼續向南邊進軍。

朱宏煜作出決議之後,便離開了皇宮,御駕往李定國的府邸而去。

李定國走了,他得去送送。

……

李定國的喪事排場很大,和鄭成功也屬於是一個級別的。

同樣的皇帝扶靈,同樣的陪葬帝陵。

南京城內被禁了三天的歌舞宴飲,無數人自發的來到晉王府,為這位曾經獨自撐起大明西南半壁,為大明延續國祚,忠義無雙的晉王殿下送行。

但是在喪事結束之後,南京城很快便恢復了老樣子。

所有人都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玄武湖畔,小亭。

朱宏煜穿著一身常服,手中握著一隻魚竿。

興致勃勃的盯著面前的湖面,等待著魚兒上鉤。

而在他身邊,長子朱才坤十分恭敬的束手而立。

朱宏煜伸了一個懶腰,開口詢問道。

“最近學習的怎麼樣了?”

在大明光復之後,朱宏煜對於皇子的培養也是上了心的。

傳統的儒學不能丟,這是要用來培養人的品行,三觀和為人底色的。

傳統的儒學可不只是要學習四書五經,這裡面所包含的內容,如果換算成後世的學科的話。

大概是語文,歷史,政治,哲學,社會學等一系列的文科科目的綜合體。

在皇儲教育中所佔的比重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鍛鍊思維的數學,能讓他對世界有個清醒的認知物理,地理,化學,天文,生物等科目也要學。

不要求你有多精通,但最起碼要有所涉獵。

不能說出“禮儀為甲胃,忠信為幹櫓”這樣的蠢話來。

當然,外語是不強制要求學習的,如果繼承人有興趣想學,朱宏煜也不會阻止。

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帝王術。

只不過,這點不能讓臣子們來教,都是朱宏煜將皇子帶在身邊親自培養的。

和其他的家長一樣,朱宏煜也很關注子女的學習成績。

朱才坤抿了抿唇,但還是開口說道。

“啟稟父皇,兒臣已經完成了所有基礎學科的畢業考試。”

“其中儒學九十一分,數學八十三分,物理八十九分……”

在說這話的時候,朱才坤是有些緊張的。

因為,按照父皇給他制定的學習計劃,他在完成畢業考試之後,就該著手準備接觸一些政務了。

雖然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父親,但朱才坤還是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不親自面對,永遠也想象不到面對一位大權在握的開國帝王壓力究竟有多大。

更重要的是,從小到大,朱宏煜在他眼中的形象,可一直都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嚴父形象。

朱才坤估計著,敢在自己父皇面前大大咧咧的,完全不在意他皇帝的威嚴的,也只有自己的幾個妹妹了。

朱宏煜對皇子們嚴厲,但對公主們卻是相當的寵溺,基本上要什麼給什麼。

朱宏煜滿意的微微頷首,然後開口說道。

“不錯,很好!”

“既然你已經完成了學業,那便準備著開始接觸政務吧!”

“給你放三天假,去休息休息,放鬆放鬆。”

“三天之後,你就先去內閣觀政,協助內閣的諸位相公處理一些政務,學一學他們是如何做的……”

對於讓太子去接觸權力,朱宏煜是很支援的。

因為他對權力,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看重。

比起等自己駕崩之後,讓太子去猝然接手朝政,再出一個啥也不懂只會瞎忙活的崇禎。

他更希望太子早早的便開始接觸權力,學習處理政務,等他想退休之後,太子接手權力也不會鬧出什麼太大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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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說會不會被奪權?

朱宏煜不在意。

開玩笑,誰能奪他的權啊!

就像是曾經的朱元章,他會擔心自己兒子奪權嗎?

就像是曾經的朱棣,他會擔心自己的兒子奪權嗎?

答桉是根本不擔心。

因為有大明有法統輪序的規矩在,太子對皇帝來說就是天然的繼承者,而非是繼承者之一。

皇帝的權力遲早要過渡給太子。

一個成熟的皇帝,不該去猜疑太子。

如果太子有地方令皇帝不滿,那也該是從教育上著手,而非更換繼承人。

有的朝代皇權更替之所以血腥,那是有原因的。

前人沒開一個好頭,後人便都躍躍欲試的想要效彷前人。

時間長了,形成了慣性,不管是誰都想嘗試一下。

皇帝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也就變得對立了。

不用懷疑,這裡說的就是我大唐。

但大明不至於,大明的皇位繼承是很有規矩的。

除去靖難是朱老四帶人滅了自己大侄子,自己上位是個例外,其他時候都是嚴格按照法統輪序來的。

甚至就連正德皇帝絕嗣,嘉靖登基,都是因為按照法統輪序正好輪到了嘉靖。

什麼是規矩,這就是規矩。

對於一個強大的王朝來說,皇位繼承的穩定,真的是頭等大事。

否則的話,內亂帶給一個國家的災難,可能要比一個能力平庸的領導人所能帶來的災難更大。

朱宏煜很明確這一點,對他來說,哪怕太子只是中人之姿,他也不會換太子。

並且,他也不介意去培養自己的太子去接觸政務。

就在這時候,魚竿忽然動了。

朱宏煜迅速收竿,一旁的朱才坤也是拿著網兜上來,幫著朱宏煜收魚。

看著那一隻被撈上來的魚兒,朱宏煜臉上滿是笑容的說道。

“哈哈,這魚不錯,待會兒命人做份魚羹。”

“今天中午你陪父皇一起用膳。”

朱宏煜將魚放到了木桶裡,然後又甩竿入水,開始和自己的太子說話。

“你要去儘快熟悉一下政務,如果可以的話,等到今年夏天,朕準備要出京,去北地巡視一圈,順帶避避暑,等到時候,就由你來監國。”

朱宏煜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出京旅遊,全國各地到處跑跑了,只是很可惜,政務繁忙,他脫不開身。

如今自己的太子接觸政務,如果他天分夠好,那鍛鍊一段時間後正好讓他監國。

自己也能出去轉一轉!

如果太子天分不行,那大不了自己想出去浪的想法可以先往後推幾年。

慢慢來就是了,沒有人是天生就什麼都會的。

後天的培養其實很重要!

就在這時候,有人一路小跑著來到了朱宏煜身邊,然後一下子撲倒了朱宏煜後背上,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啊呀,父皇,你和哥哥剛剛在說什麼啊!”

“是要去北地避暑嗎?我也要去!”

朱映雪從身後抱著朱宏煜的脖子,聲音軟糯的開口撒嬌道。

朱宏煜反手彈了自家閨女一個腦瓜崩,然後開口說道。

“你都已經是大姑娘了,要穩重一些!”

“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

朱映雪聞言也不以為意,只是嘿嘿一笑道。

“不嘛,不嘛,人家在父皇面前永遠都是那個小團團。”

朱宏煜聞言,受不住自己女兒的撒嬌,笑著說道。

“好好好,想去就去,想去就去。”

一旁的朱才坤看著自己妹妹對父皇撒嬌,有些羨慕。

聽聞此言,朱映雪展顏一笑,輕輕的親了一下朱宏煜的側臉。

“父皇真好,謝謝父皇!”

朱宏煜呵呵笑著,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說道。

“今天沒事的話,就在這裡陪父皇釣會兒魚。”

朱映雪聞言卻是都了都嘴說道。

“才不,今天人家和姐妹們約好了要出宮去馬場騎馬。”

“才不要做釣魚這麼無聊的事情。”

朱宏煜聞言也沒有強求,只是開口說道。

“想去就去吧,記得注意安全,騎馬跑慢些。”

“別摔了就好!”

朱映雪嘻嘻一笑,然後如同一隻歡快的黃鸝鳥,撲閃著翅膀迅速離開了。

看著自己女兒歡快的背影,朱宏煜嘆了口氣。

自己這閨女都被自己給慣出公主病了。

也就幸虧她真的是公主,公主病算不上什麼貶義詞。

自家這個閨女今年已經二十歲了,要是放在普通人家,早就該成親了。

可是,這個被朱宏煜慣壞了的丫頭卻是誰也看不上!

就在去年,她的孃親幫她相看中的駙馬,被她自己拿著鞭子給抽跑了,實在是無法無天。

朱宏煜也只能下令禁足她一段時間。

當然了,所謂的禁足也只是不許出宮而已,在宮內她還是愛幹嘛就幹嘛的。

真要讓朱宏煜狠下心去管教自己的女兒,他是實在捨不得。

沒辦法,自己的女兒自己寵著唄。

不想結婚便不結,朱宏煜也不去逼她。

著急什麼,偌大的大明皇室,還能養不起一個公主嗎?

萬一嫁一個她不喜歡的,那不是害了她一輩子嗎?

當然了,如果將來駙馬敢讓公主不高興,朱宏煜可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委屈。

大不了喪夫改嫁就是!

千萬別小看一個女兒奴老父親,能為自己的女兒做到什麼地步!

“父皇,妹妹也該結親了。”

朱才坤在一旁說道。

朱宏煜嘆了口氣說道。

“這話你和朕說不著,你自己和她說去,看她會不會哭給你看。”

“算了,不著急,看她自己吧,朕的女兒又不愁嫁。”

朱才坤聞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父皇英明!”

他倒是不怕妹妹哭,但怕妹妹來找父皇告狀。

對於自己父皇是個女兒奴的事情,他可是比誰都瞭解。

從小時候開始,每次自己和妹妹玩鬧,不小心把妹妹弄哭,不管誰對誰錯,最後挨收拾的肯定是他。

對此,他可是太深有體會了!

……

日本,江戶!

城下町,一間日本風格濃郁的居酒屋內。

左藤雄二端坐在一隻榻榻米上,面露狂熱的盯著前方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的演講。

“同胞們啊,覺醒吧!”

“我們不能再這麼麻木下去了!”

“德川家謀逆犯上,侵犯天皇,甚至為了成為日本國王,還投靠明國,變成了明國的狗。”

“變成了明國在我日本榨取財富,人口,資源的白手套,利用我日本同胞的苦難,去換他一家一姓的富貴……”

“短短十數年時間,近兩百萬日本人出海變成了明人的勞工,無數的日本人被活活累死在了明人的國土上,用他們的鮮血和骨肉,成就了明國現在的富庶和強盛。”

“而日本卻是由於被榨取了太多的財富,而到處都是貧困和飢餓,到處都是混亂和犯罪。”

“而這一切,都是源自於德川家的投降行徑。”

“該死的德川家是多麼的卑劣!何其的無恥!”

“日本要崛起,日本人民要過的幸福,我們必須推翻德川家的傀儡政權,推翻德川幕府這個明人養的看門狗。”

“大日本萬歲,天皇陛下萬歲!

“……”

這名高瘦的男子振臂高呼,居酒屋內的其餘人也是紛紛跟著一起振臂高呼。

“萬歲!”

“萬歲!”

“萬歲!”

“推翻德川家,迎回天皇!”

“推翻德川家,迎回天皇!”

“……”

居酒屋內,氣氛無比的熱烈,無數人都在大聲呼喊。

很顯然,現在的日本民間,依舊有不少人對德川家的統治持反對態度。

左藤雄二也是站了起來,隨著人群一起歡呼。

臉龐因為過於興奮而憋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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