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那渾久等劉世安的援軍不至,終於忍不住,從僅剩的幾名手下中挑出人手前去催促。

強悍無比的黎破竟然被魚叉驚走,連交手的慾望也沒有,這足實讓他感到意外。雖然知道是魚叉出手解除了馮軒明所中的噬魂降,卻沒想到其武力居然能令黎破這一級數的高手也不敢應戰。

什麼時候,瓊州的年青一代中竟出現了如此傑出的人物,自己卻茫然不知。

在那一瞬間,他頗有些心灰意冷。

他並不知道黎破之所以不戰而逃其實另有緣故,可連符南蛇都在他的全力施為下僅以輕傷而退,哪裡還不明白自己的時代已經過去,年青的一代已然成長。

正因為這樣,他更不敢讓馮軒明再出任何意外,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死守在馮軒明的臥室之外。

此刻的劉世安卻正在與其兄激烈的爭吵著。

符南蛇的上門挑戰極大地刺激了他,心中頓生去意。他們兩兄弟在南洋結下了惹不起的仇家,逼不得以之下才以難民的身份避回大明。

可兩人早就自由慣了,哪裡願安心以普通百姓的生份度過餘生。

大明雖然已經過了鼎盛時期,但統治力仍然牢固,治下總體來說還算太平。再加錦衣衛遍佈天下,武林人士根本不敢有絲毫異動。

回來不久,二人便已生悔意,再不願過躬耕勞作的生活,反而開始嚮往在南洋的日子來。南洋小國林立,混亂無比,可卻是強者肆意橫行的天堂。

可就這麼回去,根本逃不了仇家的追殺。思前想後,二人深知只有變得更強,才能奪回往日的風光,便開始動起了歪心思。

最初他們把目光投向馮家。可馮家人丁興旺,能人輩出,外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其核心,就算熬到老死恐怕也偷學不了半點馮家絕學。

二人並不甘心,隨即把主意打到了只有一獨女的符那渾身上。

經過精密的謀劃,初時一切都非常順利。劉世安一表人材,又文武皆通,有心討好之下,相貌醜陋且性格刁蠻的符淑嫻很快便被其征服。

能夠讓女兒找到如意郎君,符那渾不知費了多少腦筋。現在突然有人送上門來,雖明知其必有所圖,竟也欣然接納。

只不過符那渾打的算盤卻是等兩人生下一男半女後,傾心栽培自己的外孫繼承自己的家業。對於劉世安,雖表面委以重任,暗地裡卻百般提防。

演戲能演得了一時,哪能演上一世。

劉世安成功做了上門女婿,一心想從符那渾那裡謀取五狂刀法及其搜刮的財富,對符淑嫻自然就沒有初時的熱情,二人間隙漸生,數年積累漸成陌路。

以劉世安的聰明,已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很難再有實現的希望,符南蛇的挑戰更令其再不想繼續演下去了。一旦符那渾失勢,他這個外人“幫兇”的下場不用想也知道。

劉世安想趁亂離開,劉世平卻不幹了:“降種!那就是我的命根,沒有把降種奪回來,我跟普通人又有什麼差別。不行,一定要想辦法奪回來,你現在的身份不能放棄。”

降頭術雖然也要修煉真氣,可與正道的武功卻迥然不同。一名降頭師苦練多年,所得的修為絕大多數都附於降種之上。若是降種被毀掉,他自然再無念想,可偏偏碰上魚叉,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把降種留了下來。

只要能夠奪回降種,他只要花費少許功夫,仍可做回那個叱吒南洋的降頭師。

劉世安當然明白這點,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你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才能拿回來,讓我怎麼辦?”

被人奪去降種,這種事還從來未在降頭師上發生過。降種需要降頭師經年累月的培養,兩者的聯絡根本不是其他人可以取代的,即使是真能奪取別人的降種,也絕不敢留為己用,隨時可能發生的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世平仍不放棄:“總……總會有辦法,我一定會想到的。如果就這麼走了,那才再沒任何希望了。”

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感悟篤厚。爭論許久,劉世安拗不過劉世平,只好妥協:“三天,我們最多再呆三天,不管成不成,都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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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在面對艱難抉擇的,還有範柳一行。

在預先定好的地點等到範成武後,範柳見其兩手空空,頓時忍不住大失所望。

符那渾完全倒向馮家,他們留在這裡自然毫無必要,可畢竟無功而返,又值此敏感時期,這麼灰溜溜的返回安南,後果實難預料。

範成武倒是極為灑脫,對自己的敗績毫不掩飾:“那家夥很厲害的,就算我不犯傻,也不一定打得過他。柳伯,您不是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麼?現在趕回去,說不定還能參加討伐哀牢,到時侄兒多斬些首級,一定將功補過。”

範柳長長地嘆了口氣,望著通什峒方向眉頭緊鎖,一個字也沒說。

事情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這幾天他總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冥冥中總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雖然明知極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卻成為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雲。

這一場敗得太慘了,連番敗績,讓形勢急劇惡化,即使他素來頗有謀略,仍然感覺有些力難迴天。

“柳伯莫非還在想著黎人的事?”範成武順著範柳的目光望去,臉上有些不以為然之色。他向來不把策動黎族這件事看得有多重,甚至覺得毫無必要,所以對符那渾的最終倒戈,並未放在心上。

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通什峒的大火早已撲滅,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卻難掩其洶湧的暗潮。

“也罷。”範柳到底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靜立良久,終於痛下決心:“走,一切等回去再說。”

扶著範柳向山下走去,範成武不由有些擔心:“柳伯,張淮那閹人還會依約借船給我們麼?我總覺得他也是個靠不住的人。”

離開通什峒的路雖有三條,可最快的途徑顯然是沿通什河而下,再放舟昌化江直通大海,只要登上他們留在秘密據點的海船,最多一天便回安然抵達安南。

早在三年前開始佈局瓊州時,黎思齊便在張淮身上砸下巨資,一可令其代為掩藏自己的行動,二又鼓動其對黎人苛刻,助力自己對黎人的煽動。

“希望他還識相。”範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這次他受的窩囊氣實在是夠多了:“否則,你不用客氣。”

若在往日,要借一兩條船根本不是難事,甚至張淮還會大方地派人沿途護送,以免昌化縣府的盤問騷擾。可此時形勢已變,是敵是友還真是說不準的事。

只不過張淮本身武功平平,手底下的那點衛所士兵也極為不堪,人數雖是他們的數倍,可要打起來,範柳的勝算反而要高一點。

反正這地方他是再也不想來了,再也不用有絲毫忌憚。

“得令!”範成武聲音輕快,顯然心情大好。

若是一切順利,三天後便可趕到太原,徵哀牢的大軍應該尚未出發。想著即將投入的征戰,範成武不禁心生嚮往:那,才是他最喜歡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簡單,只需要做奮勇殺敵這一件事即可。

“喲!看來不止我們在打他的主意呢!”範成武腳步一頓,看著山下冒起火光的衛所滿是戲謔。

此刻正是常人睡眠最深沉之際,沖天的火光輝映下,驟然而起的喊殺之聲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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