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背滑翔翼的張延齡站在崖壁邊緣處,側面吹來的風讓他的身子有些搖晃,但他努力的穩住身形。

面前是一片黑暗的深淵,遠處是點點的燈火閃耀的古裡城。那城池的燈火在懸崖下的黑暗之中,彷彿如宇宙中深邃的星辰般黯淡閃耀。

面對這種場面,即便張延齡駕馭過多次滑翔翼的張延齡心中也自膽寒。後世的每一次飛翔,其實都是有極好的安全保障的。雖然飛的更高更遠,但比眼前的飛翔要安心的多。

此刻,面對的是未知的戰場,黑暗的環境,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張延齡心裡有些感嘆,自己穿越之初,得知自己是位侯爺,並且是皇上的小舅子的時候,心中是狂喜的。他曾以為自己能夠錦衣玉食嬌妻美妾的過完這穿越的人生。但事實上,自穿越而來,他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冒險和拼命。

無論是真實的戰鬥還是暗影中的陰謀,無論是公開的詆譭還是暗地裡的殺機。自己似乎一直在苦苦的掙扎搏鬥。每一次的危險都足以要了自己的命。錦衣玉食嬌妻美妾固然是想對了,但是這一切都需要自己窮盡氣力去爭取和維護,去開拓和更進一步。

張延齡有時候自己也覺得自己活得可悲可憐。但是,張延齡從不是頹廢之人。其實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身居高位之人,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需要拼盡全力去活著。有人或許是為了一日三餐,有人或許是為了遠大理想,有人或許另有目的。但不管是哪一種目的,都需要去奮力活著,去拼搏戰鬥。那也許正是人活著的真正意義,也是人的一生不同於行屍走肉的最大區別。

面對眼前這懸崖下的黑暗,張延齡別無選擇。他沒有任何動搖的理由和害怕的資本。縱深一躍,這便是此刻該做的。

“諸位兄弟,腿不要抖,手不要軟。記住要領,間隔十息跟著我飛。看準目標,不要跟丟了。”

張延齡冷靜的聲音緩緩響起,他微微弓起了身子,做好了最後幾步衝刺的準備。

“遵命!”一百名親衛排成長長的隊伍,站在張延齡身後。他們的聲音微微的顫抖著,那是興奮和恐懼交織的情緒。面對這樣的情形,誰敢說心中不發毛?但是國公爺帶隊,第一個起飛,這給了他們莫大的鼓舞。

“國公爺,萬萬小心。城中見……或者……泉下見。”陳式一冷聲道。

張延齡哈哈一笑,沉聲道:“我去也。”

說罷張延齡往前助跑七八步縱深一躍,連人帶飛翼瞬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直直的的朝著下方黑暗墜落下去。

有人發出了驚呼聲,但很快,他們便看到了國公爺的飛翼如一支黑夜中的巨鳥出現,朝著城池方向飛快的滑翔而去。眾人松了口氣,有人鼓起掌來。

“跟上,跟上。發什麼楞?快!”陳式一無情的催促著。

眾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小跑上前,這種時候就算怕的要死也要往前衝了。閉著眼縱身一躍,之後便是手忙腳亂的調整過程。驚險刺激之極,有個別人甚至當時便尿了褲子。

張延齡操縱著滑翔翼飛快的衝向城池上空,耳邊風聲呼呼,吹得他眼睛都睜不開。腳下黑色的大地和燈光飛速後退,風馳電掣一般。

百忙之中,張延齡扭頭看著身後的天空。密密麻麻的黑點正密佈身後的天空之中。有的在高處,有的在低處,有的平穩,有的正在亂擺。

張延齡心中欣慰,絕大部分的飛翼是正常的,其中一些已經飛的很低的士兵恐怕是無法抵達城中位置了,不過總不至於摔死。跟七八個正在空中旋轉擺動失去控制的士兵比起來,還算是幸運。因為一旦滑翔翼旋轉失速,很難修正。那幾名新手是根本無法扭轉的。他們最大的可能便是直接摔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五百多士兵以這種方式突擊,只要有九成成功降落抵達戰鬥位置,張延齡便已經即為滿足了。一定有人會摔死,一定有人掌握不住方向,那都是張延齡心中明白的代價。

七八裡的距離飛翼滑翔的時間只需半注香不到的功夫,很快,張延齡腳下便已經是燈火闌珊的城池。城中街道上還有人在走動,似乎還有不少巡邏的兵馬在城中街道上飛馳,但在半空中看來,他們猶如螻蟻。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向天空,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空中會有敵人抵達突襲。

張延齡開始下降高度,因為古裡城中間的那座高大的城堡已經就在前方腳下。教堂的塔尖和城堡的尖頂正迅速的靠近。張延齡推動尾舵,讓滑翔傘從東側城堡圍牆外的一片林木上掠過,在圍牆十幾丈高處的空中嗖的滑過,朝著城堡內部一片面積不小的空地落了下去。

這座巨大的城堡是由幾個小的城堡院落組成的,外圍以高大圍牆圈起來的構造。很顯然,這麼做是為了更好的保證住在城堡之中的人的安全。

這裡顯然是核心地帶,住在這裡的人,定是極為重要的人物。不管是誰,都是極有價值的。擒賊擒王,先抓住這些重要人物,絕對是極為有利的。

張延齡的滑翔翼精準的落在了教堂和城堡之間的草地上。落地時,張延齡雙腳抬起,做了個漂亮的臀滑,這是後世自己滑翔時常用的動作。便是雙腳和地面平行,保持臀部距離地面不過十幾公分的距離進行滑行。這樣的滑行對於沒有降落三角輪的飛翼是極為有用的,可以有效緩衝。當然,要把握的和地面的距離極為精準,屬於炫技的一種動作。

張延齡的降落位置正在教堂門前臺階下,當他站起身來甩開身上的飛翼的時候,正看到就在自己身前不到丈許之外,一名身著黑袍的佛郎機男子正站在臺階下呆呆的看著自己,表情極為驚愕。

那是一名神職人員,他剛剛從住處前往教堂,為今日要進行的一場活動做準備。今日,亞瑟主教要進行一場重要的彌撒活動,所以這位神職人員四更天起來去教堂作準備。亞瑟主教是個吹毛求疵的人,他不但怠慢。

他適才正好走到教堂臺階下,便聽到空中風聲颯然。轉頭一看,便看到了一支超級大鳥從黑暗的天空中落下,一直飛到他面前停下。

這位神職人員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鳥兒,彷彿是從地獄中飛出來的鳥兒一般,所以他驚愕的呆呆站在那裡,一時不知所措。直到看到那一對翅膀下鑽出一個全副武裝的人來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那不是鳥兒,而是載著敵人落下來的飛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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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這一點,他轉身便跑,口中也開始準備叫喊。

張延齡豈會給他叫嚷的機會,在和那神職人員照面的瞬間,張延齡便已經撲了上去。對方只跑出半步,口中只叫出半句,便被張延齡入一頭猛虎一般撲倒在臺階上。森冷的匕首在他咽喉上一拖,將那神職人員的後半截呼叫扼殺在喉嚨裡。

張延齡毫不猶豫,反身回來將飛翼拖到一旁,掏出一枚焰火彈對著地面點燃發射。紅光嗤嗤閃耀,照亮了地面,也給天空中滑翔而來的士兵指明了方向。片刻之後,一頭又一頭的大鳥俯衝下來,開始降落。

雖然不少士兵連人帶飛翼在草地上摔得七葷八素,但是都是皮外傷。很快草地上落下二十多名大明士兵。

“封鎖大門。”張延齡沉聲喝道。

十幾名士兵飛奔往大門口,鳥銃金瓜雷在手,做好迎敵準備。

張延齡見空中降落的速度不快,而城堡中已經有了動靜,決定不再等候所有人落地。揮手對十幾名親衛喝道:“跟我來,攻戰城堡,抓人。”

眾人跟著張延齡飛奔向城堡入口,此刻外邊的動靜和火光已經驚動了城堡各處的人,有窗戶已經亮起了燈火,顯然裡邊的人已經起身。

張延齡帶著人衝到高大的城堡入口,正見十幾名城堡守衛衝出來,雙方打了個照面盡皆一愣。

“日度擦拉,任弟德瑪。”張延齡大聲吼道。那是從凱瑟琳那裡學來的‘丟下武器立刻投降’的佛郎機話。

對方聞言驚愕,一聲怪叫,所有人都開始抽刀舉槍。

“轟隆!”張延齡手中火銃發出了轟鳴,當即轟殺三四個,身後兩名士兵丟出兩顆金瓜雷,門廊下一片煙火之中,十幾名守衛盡數死傷。

張延齡一揮手,帶著眾人衝入城堡大廳,開始搜捕抓人。

中心城堡中的火器轟鳴將整個城堡區域全部驚動,加上城堡二層三層的窗戶被開啟,住在裡邊的人看到外邊詭異的景象,知道敵人來襲之後,發出了大聲的叫喊。教堂頂部中鐘樓裡的敲鍾人也當噹噹敲響了警鐘,頓時整個城堡區域立刻變得燈火通明,人聲雜亂起來。

城堡中住著有頭臉的人物,都是官員和他們的家眷,以及有身份的人物。所以保護的士兵們便只能住在外圍,內部只有少量的守衛。此刻城堡外圍駐紮的數百守衛只能紛紛朝著中心城堡的大門湧來。

但他們一進入大門,便遭遇到了鳥銃弓箭以及金瓜雷的伺候。當先衝進來的數十人在一片火器轟鳴和火光之中人仰馬翻。僥倖活著的七八人連滾帶爬的退了回去。

城堡守衛將領趕忙集結更多的人手衝鋒。第二次再一次被轟的人仰馬翻,死傷慘重。這下他們只得朝門內用火繩槍射擊,卻不敢再往裡衝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大明士兵從天而降,大門口的大明兵馬人數增加,火力更強,佛郎機人一時無法攻入。張延齡這邊帶著人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搜查,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抓人。將住在城堡各個房間裡的人從床下,櫃子裡,窗臺上,窗簾後全部揪了出來。也有試圖反抗的,那自然是當場格殺毫不留情。

不久後,整個中心城堡四層數百個房間全部搜遍,七八名身份不俗的男子以及十幾名女子和孩童被全部從房間裡抓了出來。

其中一人,張延齡從他的大房間的床下將他拖出來的時候,在桌上看到了金光閃閃的印信。同樣的印章張延齡在凱瑟琳父親的房間裡也搜到過。張延齡知道,此人應該是本地總督。

……

就在中心城堡一片紛亂的時候,東城牆上,一場激烈的戰鬥也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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