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

眾官員雖然心有戒備,但是張延齡酒到杯幹笑聲朗朗的態度倒是讓眾人稍微放下了些心來。這位張侯爺看上去似乎並無惡意,也沒什麼心機的樣子,今晚,看來只是一場酒宴而已。

李思明心中也篤定了起來。

從昨天開始,他便已經派人盯住了張延齡的行蹤。他得到的訊息是,張延齡等人確實是從昨日午後便在白雲山遊玩到今日午後才回城。期間除了遊山玩水,並沒有任何的異動。

更何況,今晚,己方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五羊居內外,左近街道已經全部被己方的人封鎖。南海衛派出了上千人手提前將這裡封鎖的嚴嚴實實。

甚至此時此刻,三樓上的包房裡還藏有百餘名己方人手。樓下前後院中,也有百餘人人手藏在暗處。如果今晚這位張侯爺有任何異動,則這些人手可以立刻出來控制住局面。

張延齡最好今晚別搞什麼事出來,不要逼著己方動手。否則恐怕結局會很難看。

當然,若非迫不得已,己方也不會去對張延齡一行動手做些什麼。畢竟此人身份地位很高,沒有人會去自找麻煩。殺了他容易,殺了他之後引起的後果怕是很棘手。

“建昌候此次蒞臨廣州府,乃是我廣東官員的榮幸。我等久聞張侯爺之名,早就想一睹侯爺的風采。只可惜,侯爺明日就要走了,我等廣東官員深以為憾。今日居然要侯爺破費設宴,我等心中均頗為不安。這不,老夫和諸位大人今日商議了一下,侯爺遠道而來,我等不能如此失禮。所以,大夥兒湊了湊,備了些薄禮相送,以示我等敬意。來人,抬上來。”一片熱烈的氣氛之中,李思明認為,更進一步搞好關系,平平安安的送走張延齡。並且即便張延齡知道了一些這裡的事情,也能堵住他的嘴巴的時候到了。

張延齡呵呵笑道:“哎呦,那怎麼使得?”

話雖如此,眼神裡卻充滿了期待。

兩名手下捧上來兩隻錦盒,盒子不大,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盒子裡的東西定不簡單。

李思明拿過一隻錦盒慢慢的開啟,頓時全場發出一陣驚歎之聲。那錦盒之中的黑絲絨上,兩隻鴿蛋大笑的乳白色的珠子擺在上面。在燈光照耀之下散發著淡淡的白色的光暈。

朦朧如月,柔如凝脂。

“南珠!”有人低聲叫了起來。

李思明呵呵一笑,伸手將一顆南珠捏在手指之間,舉起來對著燈光。那南珠在燈光照耀之下,呈現半透明的狀態。朦朦朧朧,如夢似幻。

“沒錯,這便是南珠。我南海之地特有之物。有人說這是鮫人之淚,自然是傳說罷了。不過南珠藏於深海,甚難採擷。一般南珠如貓眼的便已經是珍品,這鴿蛋大小的,極為難得。這兩顆南珠便送給張侯爺作為禮物吧。正所謂明珠贈英雄,還望侯爺笑納。”李思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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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盯著那兩顆南珠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傳說中的寶物。雖然所謂的南珠本質上不過是珍珠罷了。海中大貝之中自然是出產這種珠子的,後世珍珠也不是什麼稀罕值錢之物。但是這麼大的珠子,別說在這個年代,就算在後世也是價值不菲的。

雖廣東地處南海,算是這裡的產地。但其名貴,是不用多說的。

張延齡雖不知價格,但他知道,這兩顆南珠,起碼價值也得上萬兩銀子吧。

“哎呦,這可使不得。如此名貴之物,我怎敢收這樣的厚禮。不合適,這可不合適。我不能收。”張延齡擺手道。

“尊敬的李大人,你們有如此好的珍珠,為何不跟我們交易?拿來送人都不跟我們交易嗎?我的上帝,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你們的朋友的麼?”一旁坐著的安達拉上尉眼睛發直,大聲叫道。

李思明皺眉道:“安達拉大人,我大明海禁,不同外人交易貨物商品,你說的什麼話?”

安達拉驚覺失言,忙閉了嘴。

張延齡笑道:“既然安達拉大人喜歡,你們送給他好了。本侯反正是不要的。”

李思明愕然道:“侯爺莫要說笑,這等上等南珠,怎可給予他人。侯爺乃大明國戚,才可擁有。侯爺莫非不知道這南珠之珍貴?這東西莫看只是一顆珠子,但價格嘛,我只能說有銀子也未必能買得到。我南海每年產如此品相的南珠不過十幾顆,都是上貢朝廷的。不會給外人,更別說什麼變賣交易了。若不是張侯爺的話,其他人來了,我們也不會送這樣的貴重之物。望侯爺知曉。”

張延齡呵呵笑道:“李大人當我是鄉巴佬麼?我當然知道南珠之珍貴,莫忘了,當今太后可是我的親姐姐呢。各地貢物,我見得多了。這南珠我在太后宮裡也是見到過的。但我還是不能收。”

“那是為何?”李思明笑道:“這只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今年的南珠也都貢上去了。侯爺莫要擔心。”

張延齡笑道:“不是這個意思。各位心意我領了。可是我若受了這南珠的話,怕是家宅不寧。”

“此話怎講?”李思明和眾官員都詫異了。

“各位有所不知,本侯有一妻三妾,本侯對她們都疼愛有加,也都一視同仁。送禮物也都是送四份。你說,我若收了這兩顆南珠,回去我送給她們中的哪兩個好?厚此薄彼,豈非要心中不滿,跟我吵鬧?豈非要家宅不寧?所以我不能收。”張延齡笑道。

眾人盡皆愕然,還以為是什麼別的原因,原來這廝是嫌少。那口氣明顯是還想再要兩顆,當真是貪得無厭的無恥之人。

“哈哈哈。原來如此。我當是什麼緣故呢。這還不好辦麼?再送兩顆給侯爺便是了。家宅安寧,妻妾開心,侯爺便可為國立大功。這件事包在本官身上。來人,去府庫再取兩顆南珠來。回頭送到張侯爺居處。”李思明大聲笑道。

李思明雖然鄙夷張延齡貪得無厭,但是既然張延齡肯收禮物,那便是好事。只要能堵住他的嘴巴,安安穩穩的送走他,讓對這裡的一切閉嘴,便達到了目的。況且,這魚餌喂下去,後面或許還可以利用此人。

“那可怎麼好?哈哈哈,各位也太客氣了。本侯替我家中妻妾們謝謝諸位大人了。”張延齡呵呵笑道。

“侯爺客氣了。只要侯爺滿意,我等便也開心了。侯爺,這裡還有些薄禮,請侯爺笑納。這些都是俗物,便不拿出來展示了。”

李思明笑著開啟第二只錦盒,但只給張延齡看了一眼裡邊的東西。裡邊只有一張銀票,上面密密麻麻蓋滿了印戳密字,面額是一萬兩。

啪的一聲,李思明將錦盒蓋子關上,將兩支錦盒放在張延齡面前。

張延齡呵呵而笑,拱手道:“各位盛情,延齡卻之不恭。那便收下了。”

身後親衛上前來將兩隻盒子拿起來,揣進懷裡。

張延齡端起酒杯道:“多謝各位大人的盛情,此次廣州之行,本侯甚為開心。嶺南之地,當真是個好地方。各位大人也是恪盡職守,清正廉明。回到京城之後,延齡自當向皇上稟報這些。來,本侯敬你們一杯。”

眾官員紛紛舉杯道:“多謝侯爺。”

張延齡喝了酒亮了杯底,轉頭看向坐在側首的安達拉和皮里斯。那兩個傢伙全程鄙夷的看著張延齡,張延齡敬酒的時候,兩個傢伙也並不起身,只是自顧喝酒吃菜。

“安達拉大人,今晚的酒菜如何啊?吃的還開心麼?”張延齡微笑問道。

安達拉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翻著白眼道:“還可以吧,不過沒有小牛排,讓我不太滿意。我佛郎機國的六分熟的小牛排,滴上檸檬汁,一口咬下,裡邊還有血絲。那才叫美味。”

張延齡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茹毛飲血之人,我在京城便聽說,海外蠻夷之國,喜食生肉。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安達拉大人,要不我讓廚下給你們切些生肉來,讓你們大快朵頤如何?”

安達拉臉上變色,冷聲道:“尊敬的侯爵大人,你這是在侮辱我們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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