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表情頓時凝重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又有佛屍將要從無底深淵爬向地面。
他算了算時間，確實佛屍差不多該復甦了。
任青知道佛屍牽扯到慈氏的隱秘，可以藉此機會一探究竟。
他心底裡滿是謎團。
為何大慈彌勒菩薩要讓天上天維持著如此詭異的局面，無限迴圈的幾十萬僧人，到底是被困其中的囚徒，還是另有所圖？
任青緊閉雙眼，某種意義上來說，佛屍顯露的真相與否，也決定了他是否要割這波韭菜。
他心念微動，藏在金剛寺的鬼影，悄無聲息間鑽出角落，來到寺廟屋簷的頂端。
因為外界並非黑夜，任青為了看得更加清楚，還將夢種送到無底深淵出口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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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種忽隱忽現，待到不動彈後，便融入了周遭環境。
任青透過吸收噩魔詭變產生的噩夢氣息，使得魂蝶和夢種已經有了幾分蛻變的趨勢。
只可惜永間縲紲犯事的修士太少。
等到長生禁區互通有無後，才能有更多作惡的修士，用作充當產出噩夢氣息的發電機。
任青掩飾著術法的痕跡，同時做好本體隨時逃遁的準備。
砰…砰……砰………砰
無底深淵內的動靜愈發響亮，還能聽到血肉塑像不斷的唸誦經文，使得城鎮都沸騰了。
“大慈彌勒菩薩，保佑。”
幾十萬僧人跪倒在地，面朝著聲音的源頭磕頭。
他們的靈智因為佛氣的關係，早已不似常人，對於成佛一事有著莫名的偏執。
可能只有坐化時才會醒悟。
“恭迎活佛渡過苦海。”
金剛寺的主持覺意沉聲喊道，同時指揮著僧人搬運器具，眼中滿是對佛屍的欣喜若狂。
城西的妄皮寺同樣動作不小。
剩下幾百寺院都是以金剛寺與妄皮寺為主，他們將各種各樣的物品搬到無底深淵旁的空地。
其中包括幾百口土缸，以及半米大的杵臼。
足足數千僧人把無底深淵圍的水洩不通，妄皮寺、金剛寺的僧人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沙彌則處於百米之外，雙眼充斥著懵懂。
沒有掛名寺院的僧人，只能遠遠的跪在街道兩邊。
寺院僧人有序的收拾起空地，將雜草盡數拔除，並用硃砂粉末混雜在泥土中鋪平。
很難想象，他們將要迎接的竟然是具屍體。
“嘿休嘿休嘿休……”
百來位年輕力壯的僧人拉著石質的巨型蓮花寶座，從城鎮的外圍運送到了空地中央。
準備就緒後，他們盤腿在蓮花寶座旁一層層的坐著。
任青目光瞥了眼正攀爬著的佛屍，明顯能感受到佛氣撲面而來，還有股難聞的腐臭。
這回前來天上天的佛屍，體積不過百米出頭，雙臂攀附著巖壁艱難的向地面而去。
佛屍渾身呈現紫青色，就像是已死許久的陳年屍體，背部皮膚的潰爛向著全身蔓延。
它越是靠近出口，腐爛的痕跡便越多。
佛屍之所以如此費力，主要因為無底深淵將它束縛在其中，就像無數雙手臂死死抓著。
任青很快注意到，佛屍寄生的那具屍體處於右腿內測，是個百來具屍體構成的畸形肉團。
團球上的臉孔表情猙獰，彷彿在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啊啊啊啊……”
尖叫聲傳來。
佛屍突然被罡風撕掉巴掌大小的皮膚，暗紅色的鮮血從中滲出，隱約還能看到蛆蟲蠕動。
經文唸誦變得刺耳起來，裡面充斥著怨毒。
在任青頭皮發麻的注視中，佛屍渾身的皮膚盡數撕掉，畸形肉團也因此脫落了。
佛屍終於來到地面，那血淋淋的模樣哪有半點佛陀的味道，更像是地府的扒皮惡鬼。
佛氣瀰漫開來。
在場的僧人無不抱住腦袋，脖頸青筋佈滿。
任青眯起眼睛，深吸口氣將鬼影附著於金剛寺主持的體內，藉此觀察其魂魄中的記憶。
結果覺意的記憶非常雜亂，就好像強行攪在一起。
任青這時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
天上天的僧人為何樣貌從孩童到青壯年到老年，自身都沒有察覺絲毫異樣。
任青發現並非他們失去了靈智，而是沒有人意識到這點。
大慈彌勒菩薩的神通非常另類。
她將幾十萬僧人分成了三種狀態，使得各狀態的記憶是獨立的。
幼童、壯年、老年。
簡單來說，幼童時期的僧人不會具有壯年與老年時期的記憶。
在幼童的眼中，自己的生活非常正常，殊不知流逝的三日裡，有兩日分享給了壯年和老年。
至於大慈彌勒菩薩的目的到底是何，任青並不清楚，但心裡的忌憚不由更加濃郁了。
在佛屍散發的佛氣作用下，寺廟僧人的記憶開始交錯。
各種情緒都被放大數倍。
他們對大慈彌勒菩薩的崇敬轉變為狂熱，但同時心頭籠罩的恐懼也成幾何的增長。
足足七八百名僧人因此徹底瘋了，精神顯然已經崩潰，起身跳進無底深淵。
倖存的僧人也開始自言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場面一時間變得極為混亂。
唯獨寺院裡的沙彌距離佛屍較遠，沒有被佛氣影響。
佛屍自顧自的盤腿坐在蓮花寶座，被扒皮的身軀依舊流淌著鮮血，血腥味直衝口鼻。
過去片刻後，寺院僧人又死掉百來位，剩下的人才徹底穩住心境，但明顯靈智已經全無。
他們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目光充斥著狂熱。
佛屍貪婪的眼神掃過周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大慈彌勒菩薩……”
覺意雙手合十，從人群中走出，渙散的童孔滿是對佛陀的崇拜，甚至不惜想要獻祭自身。
任青的鬼影附在覺意體內，頓時察覺到古怪。
信息流湧動。
【佛魂】
【受大慈彌勒菩薩的佛氣侵蝕而成，食用後可使得屍體長年不腐，並化為不滅金身。】
任青不由陷入了沉思。
佛皮、佛骨、佛魂、佛屍，難道真能藉此造出真佛？
覺意走進杵臼的凹陷中，幾位壯年僧人拿著兩米有餘的藥杆抬起落下，瞬間化為肉糜。
光是一位僧人還不夠，很快又有幾人走進杵臼，血肉骨渣四濺開來，場面顯得無比駭人。
待到杵臼中的血肉滿溢後，僧人這才停住動作。
隨即妄皮寺的僧人取出一張張完整的佛皮，金剛寺的僧人取出研磨成粉末的佛骨。
哪怕他們靈智全無，但動作卻顯得無比熟練。
幾十位僧人爬上佛屍雙腳，先是塗抹一層佛魂血肉，再將佛皮貼合到佛屍的皮膚表面，最後用佛骨粉末刷上金漆。
他們就像在塑造佛像，佛屍的樣貌變得愈發莊重。
唸誦經文的聲音震耳欲聾。
等佛屍每寸皮膚都化為金黃色後，僧人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只是人數零零散散。
佛屍發出洪亮的聲音：“可願意前往西方極樂世界？”
他自問自答道：“弟子願意。”
說罷，佛屍抬頭看向城外的群山，因為動作太大，使得佛皮的縫隙又有鮮血滲出。
他一步步朝城外走去，對踩死的僧人也不曾理會。
佛屍找了座平齊的山峰，隨即背靠著坐下，接著渾身的皮肉開始融入山峰，然後是骨骼內臟，最終徹底消逝。
任青面帶疑惑，將佛門夢種化為重童朝群山望去。
他頓時眉頭緊緊的皺起。
只見一座座山峰的輪廓竟然如同佛陀，不過卻越看越像是僧人用來坐化圓寂的土缸。
“僧人不斷的經歷幼童、壯年、老年，構成一個小迴圈。”
“佛屍在土缸中坐化，又在深淵裡復甦，最後歸於土缸，構成一個大迴圈。”
慈氏必定設有大局，是那位掌握大慈彌勒菩薩果位的修士，消耗幾世佈下的大局。
城內唸誦經文的聲響突然戛然而止，僧人表情恢復平靜，接著各自忙碌起來。
唯有蓮花寶座旁，數百位寺廟死人同時坐化。
他們帶著對成佛的期盼，亦有身處痛苦的解脫，都迫不及待鑽進閒置的土缸內。
沙彌見此將土缸密封，足足數百具鮮活的缸中佛誕生，隨即便是扒皮抽骨的過程。
大批的屍體扔進無底深淵。
唯獨留有佛骨或是佛皮殘骸的屍體，才能存在化為佛屍的可能，絕大多數都只是食物。
任青忌憚的看了眼城外。
看來無底深淵雖然充斥著不知名的危險，但相對地面來說，卻無疑要安全得多。
“難辦了，是否要入局……”
任青滿臉的糾結，慈氏的局勢雲裡霧裡，雖然存在眼饞的機緣，但風險確實很大。
掌握佛門術法的修士，甭管是不是良善，隨著一世世過去，性格肯定會極為扭曲。
“算了，先不考慮這些。”
任青無奈的捏著鼻樑，接著用鬼影擴張起無底深淵的洞穴。
現在的住處距離天上天太近，總感覺有些不安全。
石壁的堅硬程度遠非尋常陽神境能撼動，不過幽元自帶腐蝕的效果，對鬼影來說並不麻煩。
他打算在無底深淵閉關一段時日，順帶著研究月紋。
如果真的能煉製出類似兔蟾的血肉傀儡，再考慮是否要入局這件事情，不然都是空談。
苟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