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兄,你這是何意?”

明宗主作為四品宗門的一派之尊,門下數千弟子,轄管數千裡方圓地界,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算得上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這樣一位大人物突然在面前跪了下來,即便對見多識廣的溫暖來說,也為之心悸。

溫掌門是挾制、戲耍了明宗主沒錯,但並不代表著他有任何羞辱對方的意思。

因為畢竟從本質來說,正如溫掌門的名字那般,他還是個內心溫暖的人,凡事都會留幾分餘地,若非必要,絕不會將人逼入絕境。

可還有什麼,能比讓一宗之主人前下跪來得屈辱?

何需如此?

何苦來哉!

明宗主搖搖頭,阻止了溫掌門扶他起來的企圖。

從來都是高昂的頭顱低下了,明宗主澀聲說道:“還請貴宗高抬貴手,放犬子一馬。”

“令郎?”

溫掌門一愣,沒想到明宗主甘冒奇辱所求竟不是為他自己。

“明洛?”

一旁的二師兄和陽光也很是吃驚。

說實話,他們都已經快淡忘這個名字了。

看著昊二宗眾人的反應,明宗主心中閃過一絲悲哀。

是啊,除了自己,還有誰會去在乎他呢?

對昊二宗的人來說,明洛是生是死是是瘋是傻與他們又有何關?

不過是他們人生的一段插曲,或許還會是日後的一段談資罷了。

至於明洛的命運,誰會去多關心一秒?

可對自己來說呢?

明洛他……就是自己的全部啊!

明宗主挺直的腰板也彎了下來,就連聲音中也帶上了一絲顫抖和哀求:“還請前輩慈悲,賜下解藥。”

來昊二宗找回場子的想法早就被明宗主拋得無影無蹤了。

他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能求到解藥治好明洛的怪病。

沒有人能夠體會他看到兒子意氣風發的出去卻瘋瘋癲癲的回來時,心裡的那種痛楚。

本來明宗主還寄希望於聯盟的胡醫尊,或許有辦法治好洛兒的怪病,可當他發現昊二宗竟藏著溫掌門這樣一位大能後,卻是不敢再報此幻想了。

致人死亡、廢人功力、致人昏迷的毒藥,明宗主都曾見過,可像這種於修為絲毫無礙,人明明十分清醒卻神智全失,而且隨時變換病狀的毒藥,明宗主聽都不曾聽說過。

自家養的醫師對這種混毒束手無策,換了胡醫尊就一定敢說有治好的把握嗎?

見識了溫掌門神通,認定這種毒藥是他所配的明宗主,對此沒有半分信心。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夠付出的,就是拋棄這宗主的地位,以一位父親的身份,下跪,哀求,求人給兒子一條活路!

“咳”,溫掌門咳了一聲,目光示意二師兄,那意思是在說:差不多就行了,看看把人家逼成什麼樣了,那解藥就給人家吧。

可二師兄卻是遲疑了。

若說下毒指的是那次餵給明洛混合藥粉的話,那本就只是一個恐嚇大於實質意義的舉動啊!

要是存心給明洛下毒,之後自己等人還需要逃得那麼狼狽嗎?

那日捏碎的瓷瓶中究竟是哪些藥粉,又具體是怎樣一個成分比例,二師兄根本就說不上來,這一時半會的,又叫他去哪拿解藥?

然而昊二宗師徒的沉默和遲疑卻是讓明宗主誤會了。

他只能去認為,昊二宗這是不願輕易放過自己兒子。

明宗主的眼裡滿是悲涼之色,可旋即又苦笑想到:臉都不要了,還在乎那麼多幹嘛……

在這一刻,他的思緒彷彿飛回到了百多年前,那應該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自己一身捲動風雲的修為,可抱著那個粉嫩嫩的嬰兒時,卻緊張得連手都不知敢往哪放。

一向淡然的自己,當時緊張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一定很傻吧。

又是一年過去,小嬰兒長成了小不點。

當看著那個小人兒,蹣跚著腳步,發出含糊的“卜卜”的聲音撲到自己懷裡時,自己咧著嘴合不攏的樣子一定很可笑吧……

想著想著,明宗主帶笑的臉上漸漸有了溼意。

他的右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卻無比堅決的緩緩抬了起來。

“啪!”

石破天驚的一擊,清脆的聲音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在這一刻,明宗主的心中彷彿放下了所有的包袱。

臉上是火辣辣的疼痛,然而他心裡卻是格外的坦然:洛兒,為父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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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曾動用靈力護體,明宗主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然而他卻毫不在意,只是哀聲道:“我兒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令高徒,罪不可赦。”

“啪!”

這一次,明宗主的左臉也腫了起來,可他依舊無動於衷繼續說道:“然而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疏於管教,才使得他狂妄自大做下錯事。”

“所以,要責罰就責罰在下吧,洛兒他還年輕,懇求掌門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明宗主抬起手,第三次想向自己臉上扇去,然而就在這時,那種身體失去控制的感覺再一次出現了。

“夠了!”

溫掌門從震驚中醒過神來,再也看不下去眼前這一幕,伸手制住了明宗主的動作。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只覺得心中憋悶得慌。

或許,這殿中最能體會明宗主心情的,便屬他溫暖自己了。

微不可查的瞥了文靜一眼,溫掌門心有戚戚然,突然想到若是有一天,就像明宗主為他兒子求藥這般,將藏魂花擺在自己面前,自己能做到他這種地步嗎?

“連城!”

將身前的明宗主扶起,溫掌門轉身看向自家弟子時,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怒意:“解藥拿來!”

二師兄無法再躊躇下去了,苦笑一聲,走了過來。

向著明宗主行了一禮,二師兄含著歉意說道:“那日與明道兄不過是意氣之爭,給明兄下藥也只是逼不得已,想起到威懾的作用罷了,實在沒料到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既是對明宗主也是對自家師父,二師兄解釋道:“方才猶豫,並非晚輩不願相救,只是當日下藥也是陰差陽錯,晚輩手裡確實沒有現成的解藥。”

“這樣吧,”二師兄提議道,“還請宗主將明道兄帶過來,讓我先看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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