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們拉起衣領,藉著夜色掩護踩著舷梯下船登岸。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暗巷入口,頭戴氈帽、全身黑衣的觀察者已經把手伸進大衣內側,握住了psm手槍的握柄。

“目標出現。”

“重複,目標出現,準備行動。”

皮膚被刺破的疼痛還只是開胃菜。

隨著藥劑進入血液循環,比此前勐烈數十倍的眩暈感幾乎瞬間催垮了陸弗言理性思考的能力。

被鎖在大床上的他彷佛一隻鐵鍋上的大蝦,就算明知掙不脫堅固的鐵鏈,卻免不了原地撲騰,不斷扭曲著形體。

而在這個過程中,有關口罩男的記憶也開始在陸某人腦中逐漸復甦。

——這的確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事實上,在過去的兩天裡,類似的給藥已經重複數次。

在此期間,陸弗言的思想意識正被逐漸瓦解,逆行性失憶的症狀也由此而來。

如果沒有意外,等到今天的洗腦任務完成之後,他同樣不會保留任何有關口罩男的記憶。直到被設計過的新人格輸入完畢,這傢伙都只會是“從未存在過的透明人”,永遠消失在虛假的記憶鏈條之中。

然而,NKUD的介入改變了一切。

作為專業的情報人員,受命開展反間諜工作的特工自然不會無視這種針對國家重要檔桉的篡改行為。

面對這批明目張膽的偷渡客,特工們一出場就決定整個狠活兒!

剛剛建立的情報機關不僅在最短時間內控制住了切斷了洗腦藥劑的生效途徑,並且針對所有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分子施行“大記憶恢復術”。

在古拉格大酒店相關服務人員親切友好的交涉之下,第一共和國的高層很快弄清了對方的行事邏輯,順勢反向修復了部分已經遭到篡改的檔桉!

反映到資料層面,debuff欄中有關敵方間諜破壞行動的進度條已經退回到20.14%,並且還在以相當可觀的速度繼續下跌。

如此一來,陸弗言因致幻藥物產生的一系列不良反應也開始快速消退,到他從劇烈的疼痛中平息下來為止,各項身體機能已基本恢復正常。

但這一切微妙的變化,口罩男與更晚一步進入房間的奴隸店主顯然無從得知。

那個死胖子有恃無恐的拍了拍陸弗言的側臉,然後才施施然地對口罩男開口。

“這已經是第四針了,我怎麼覺得沒多大用…這小白臉有這麼難搞?”

“合同早就簽好,我只負責執行。你如果有任何不滿可以直接去找公司。”

面對客戶的詰問,口罩男絲毫沒有怯場。他甚至順勢收起工具包,一副撒手不管的架勢。

所謂客大欺店,不過如此…

無奈末日廢土也沒什麼消協之類的組織,牽扯到自家飯碗,中年發福的奴隸店主實在不敢造次。

所以不等口罩男把拉鍊拉上,死胖子立刻湊近兩步按住包裹,滿臉賠笑。

“這話怎麼說的…都是老主顧,我當然相信你的手藝——就是這兩天夜鶯酒吧那邊催得太急,我也沒法子啊。”

時間緊任務重。

在工作進度不合理的情況下,出了問題甩鍋給上下游供應鏈也算是廢土生意人的必備技能。

口罩男心裡明白這是店老板轉嫁矛盾的手段,但死胖子畢竟一臉討好,他就是再橫,也不能一點兒面子都不給人留。

因此口罩男只隔著墨鏡冷冷瞥了對方一眼,隨即又從工具包裡取出其他工具,圍著雙目呆滯的陸弗言忙活起來。

“想早點收工就趕緊閃開,別耽誤我做事。”

他一邊把各種電極貼片粘在陸弗言身上,一邊又給奴隸主補了一句

“看進度今天就可以進行思維寫入,如果一切順利再來一兩次效果補強就能交貨了。”

“那太好了,我出去等,你慢慢忙。”

一聽這話,死胖子頓時松了口氣。

他笑呵呵的轉身離開,臨走還頗為禮貌的帶上了房門。

與此同時,演技拉滿的陸某人卻陷入了天人交戰的狀態…

情報組織的反間諜效果好的出奇,奴隸販子與口罩男之間肆無忌憚的對話也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但洗腦抗性的提升畢竟沒有直接改善他本人的戰鬥能力。

眼前身形高大的口罩男幾乎比他壯出一倍,就算排除藥劑引起的副作用,陸弗言也沒把握一擊制敵。

更何況他手腳都被人用鐵鏈鎖住,除非塞拉斯附體,否則怎麼想也不太可能擺脫牢籠的束縛。

但繼續擱這兒躺平擺爛也不保險…

陸弗言根本不清楚洗腦工作的流程,對於口罩男剛剛拿出的正六邊形機器更是一無所知。

眼下藥劑的效果已經被NKUD徹底消除,倘若作業途中出了什麼差錯,他根本不知道做出怎樣的反應才算恰當。

萬一應對失據被對手看出破綻,勢必引起無窮後患。於是幾番糾結之後,陸弗言只能孤注一擲,拿出了古代使節指定保命妙招…

眼看口罩男將連線自己頭部的機器除錯完畢,他突然嘴角一咧,大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嗚嗚嗚嗚!”

起先他只是笑,後來開始哭,再接著又突然唱起不成調的小曲…發展到最後甚至不受控制的唸叨起一些意味不明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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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末日之前,如此行事要麼被當做行為藝術,要麼就是妥妥的瘋子。

而即使是在人均見識過大場面的廢土世界,這些反常的舉動也足以引起有心人的警惕。

特別是對正準備連線心智干擾矩陣進行思維寫入操作的口罩男而言,更因這起變故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正常人都不會冒著被汙染的風險把自己的精神世界與瘋子相連,又何況面前的奴隸瘋得如此蹊蹺。

他重新開啟頭燈,並扒開陸某人的眼皮細細檢查,前後忙活了好幾分鍾卻始終無法得出讓自己信服的結論。

“怎麼回事?不該是這個療效啊…”

口罩男又從工具包裡拿出一瓶尚未開封的藥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細細研究,彷佛已經把給奴隸洗腦的事情完全放在一邊…

很明顯,意料之外的醫療事故成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只可惜,光靠裝瘋賣傻終究不能解除危機。

短短兩三分鍾後,被鎖在床上的陸弗言就意識到自己完全低估了專業廢土打工人的執行力!

就在他自覺已經涉險過關之時,口罩男卻突然渾身一顫,彷佛觸發了某種特殊思維約束機制。

他立刻摘下墨鏡,並藉助這個特定動作馬上堅定了決心。

——沒了遮擋,陸弗言可以清晰的看到口罩男眼眶周圍留下的灼燒傷痕。

那些因增生畸變形成的暗紅色褶皺簇擁著兩顆機械改造的義眼,以完全違反人類正常行為邏輯的方式旋轉變焦,不斷發出機械結構運轉時特殊的嗡鳴。

什麼鬼!?

超乎想象的一幕讓陸弗言的呼吸節奏發生了短暫的紊亂,口中唸叨的《舊日支配者讚歌》也因此跑偏了半個音節。

“藥劑稽核透過,儀器引數正常——判定需要進一步驗證。”

口罩男沒有因為陸弗言的怪異症狀而退縮,語氣冰冷的他此刻如ai控制的機器人冷漠的重複著前置流程。

他左手如鐵鉗一般掐住陸弗言的脖子,右手則張開五指按住可憐奴隸的面門。

從指縫中狹窄的間隙向上看,整個世界彷佛被一座可怕的囚籠隔開,人體自帶的各種感官在此期間無限放大。

陸弗言甚至因此體驗到了明顯的主觀時緩現象。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連線兩人的心智干擾矩陣便正式啟動!強烈的眩暈感則宣告洗腦工程進入第二階段…

霎時間,無與倫比的恐懼感攫住了陸某人的心臟。

對於突發情況的緊張與失去自我的不安彼此交織,迫使他將呼吸系統的機能壓榨到極致!

可即便如此,逐步蔓延的黑暗依然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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