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受到任何肉體層面的傷害,但趙曼筠眼中流露出的深意,卻讓陸弗言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畢竟此前即使是面對羅德尼這樣心狠手辣的大公司員工,系統提供的各種便利功能也讓陸某人始終享有資訊不對等帶來的優勢。

甚至在NKUD成立之後,這種類似居高臨下的優勢還被進一步放大,成為陸弗言在與惡劣環境抗爭中最重要的籌碼。

然而有朝一日,當他自己的心思被別人看穿,當情報陣線的高地被別人佔領,由此產生的反噬就更讓人心驚膽戰!

只一眨眼,各種神奇的念頭裝滿了他的腦海。

這個女人會讀心術?

又或者她能預知未來?

甚至自己身上的外掛其實並非獨有,對方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微型國家?

如果真的按照最糟糕的情況推測,這位趙小姐登門造訪的目的似乎也變得撲朔迷離——她此來真的是為了幫夜鶯酒吧接收奴隸?鳳蝶夫人花錢買他真的是為了招聘男公關?

…太多的疑惑來不及釐清,但現實世界卻沒有暫停時間的選項。

不等陸弗言針對眼前的危機想出反制手段,參與奴隸買賣的其他要人已經跳過剛才那個“無關痛癢”的玩笑,開始下一輪交涉。

“人,是鳳蝶夫人親自點名的,你不給,稍後夜鶯酒吧還會派其他人來。”

“海正製藥這兩年在南部邊境發展的風生水起,若有任何不滿大可以擺到臺面上談——夜鶯不想佔別人便宜,但也不是誰都能踩一腳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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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句話趙曼筠還是對著死胖子開口,可說到一半,她已經完全轉向全副武裝的羅大夫。

此時的她表現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讓所有人意識到這位穿戴風格十分朋克的女子絕對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好在死胖子與羅大夫也不是第一天跑江湖的菜鳥,他們自然都能明白趙小姐話裡話外未曾明言的真意…

從她口裡說出的話乍聽之下幾乎與羅大夫一樣霸道,但仔細分辯其中的細節就不難發現,作為夜鶯的代表,趙曼筠是願意和海正製藥交涉的。

所謂“擺到臺面上談”,其實是預設雙方爭奪的這個奴隸身上還存在鳳蝶夫人不清楚的隱情,若非如此也不能解釋為何海正製藥的員工突然半路截胡,跟夜鶯搶人。

至於後面提到的“佔便宜”和“墊腳石”則是在提醒羅大夫,不論陸弗言身上藏著什麼秘密,鳳蝶夫人都希望雙方能開誠佈公,交代明白——夜鶯不是一定要和海正製藥分個勝負,但也不能淪為其他人眼裡不識貨的凱子,平白叫外人笑話。

這一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甚至連旁聽的陳老板都暗暗點頭。

只可惜,作為主動引發衝突的一方,羅德尼大夫卻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他甚至沒給陸弗言留下施展行為誘導的機會,直接用最嚴正的語氣駁回了趙曼筠伸出的橄欖枝。

“這涉及到公司機密,恕我不能透露。”

“看來羅德尼先生不想跟我談。”

“抱歉。”

羅大夫的語氣冷冰冰的,雖然口稱道歉,但從神態到行動完全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

躺在鐵床上的陸弗言見狀大急——他心裡對趙曼筠的警惕早已拉高到極點,恨不得想盡一切辦法避免衝突。然而如果再繼續放任“談崩專家”羅德尼大放厥詞,雙方僅有的一點兒和解空間也將不復存在!

為了避免矛盾提早爆發,甚至演變成不可控制的肢體衝突,尚在枷鎖之中的陸弗言本能的打算啟動NKUD,利用情報操作的方式再次對羅大夫施加影響。

但這個念頭剛剛生起,卻又被他自己狠狠壓下!

趙小姐剛見面時那套意味深長的說辭猶在耳畔,在摸清對手的底細之前,陸某人決計不敢當面藉助第一共和國的幫助展開行動…

否則一旦出了什麼差錯,不僅腦控羅大夫的事情將全面曝光,陸弗言本人也有可能在下一階段的博弈中更落下風。

可如果他完全不作為,背靠海正製藥的羅德尼又似乎早晚要把事情搞砸。

進退兩難之間,別說心急如焚的陸弗言,就是前期一度拱火的陳維利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看來羅德尼先生勢在必得啊。”

“這是為了保證客戶的安全,也是為了保護公司的名譽。作為補償,我可以以個人名義私下給夜鶯酒吧起草一份致歉宣告。”

致歉宣告?

在人如草芥的廢土世界,一紙未經權威機構公正的私人宣告能有什麼價值?

趙曼筠聞言微微眯眼。

而被墨鏡與口罩擋住面孔的羅大夫則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唯獨陪在旁邊的死胖子尷尬地咽了口吐沫,只覺得奴隸店三樓的空氣今天變得尤其渾濁。

他清了清嗓子假裝咳嗽,打算揭過當下這個火藥味漸濃的話題。

但插科打諢的話還沒來及出口,趙小姐的輕笑卻來得比核酸檢測更快!

“嘻…道歉就不必了,生意上的事哪能說得清誰對不起誰?既然海正製藥不願意放手,我也不好強迫,剩下的事歡迎您親自登門去和鳳蝶夫人解釋。”

趙小姐收回按在陸弗言大腿上的右手,並順勢前探,對羅大夫發出了握手的邀請。

這峰迴路轉的劇情走向讓機器人一般的羅德尼有些措手不及,但出於禮貌,他到底還是伸手回應…

卻不料兩人指尖剛剛相碰,趙曼筠這邊就立即抽身。

兩腳生根的羅德尼倒不至於被這一晃帶偏重心,但其中暗含的侮辱性態度卻讓這位忠實的公司員工大為光火。

他好像還打算說些什麼,但趙曼筠卻已大步向來時的方向離去。

死胖子陳維利見狀緊張更甚!

“趙小姐,今天的事…”

“我已經說過了陳老板。既然你不肯放人,夜鶯之後自然會派其他人跟你接洽。當然,如果你打算跟羅德尼先生結伴離開中繼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趙小姐,不用這麼絕吧。”

“你錯了陳老板,我這是在給你機會。”

已走到樓梯口的趙曼筠用下巴遙遙點了下羅大夫的方向,而後腳步一錯立即消失了身影。

…事已至此,原本打算禍水東引的陳維利也徹底沒戲可唱。

他還想著回頭找羅大夫再努力談一次,卻不想因為這場不愉快的交涉,羅德尼已經從隨身攜帶的工具包中拿出手鋸,自行解除陸弗言身上的禁錮。

這種略顯出格的做法大部分是怒火中燒的羅德尼自行拿定的主意,但NKUD也在決策過程中幫他排除了其他雜念。

至此,死胖子的臉色終於黑得如鍋底一般!

他咬牙切齒的收下羅德尼支付的2000東南券,最終也沒有叫出奴隸店裡的打手,用物理手段阻止淪為試驗素材的陸弗言走出店門。

熾熱的夕陽灑在臨近地表的巨大沙丘上,隨之形成的亂反射晃的陸弗言幾乎睜不開雙眼。

他下意識的想抬手遮蔽一二,但掛在脖頸項圈上的鎖鏈卻在羅德尼的扯動中帶偏了他的動作。

——羅大夫走下奴隸商店的臺階,斑駁的影子如藤蔓一般附在那根鐵鏈上。

他沒有注意到,因為光照角度和微妙的高度差,陸弗言身後拖出的“墨跡”遠比他的影子更加寬廣,更加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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