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的海水開始回收。
散落的感官開始重組。
最後一幅畫面，在夕陽餘暉的照耀下，金色的洋流打出最後一朵浪花。
天地俱暗。
高工有些煩躁的摘下了耳機。
進入賽博網路的快感是無以復加的，就像是把渾身每一個毛孔都清理乾淨。
但一旦回到現實，整個靈魂就像是塞入一個狹小的、臃腫的箱子裡。
所以才會有‘賽博族’這麼一類人。
他們沉浸於虛擬感受資料構成的世界中，往往數個月、乃至數年都不下線。
高工深吸了一口氣，一下子讓體內的各種激素恢復正常。
暴躁的情緒也隨著激素的降低而消失。
“進來！”
“G先生，本地的幫會實在太沒禮貌了！
”
一個長的兼具‘韓國、巴掌、胖子’三要素的社會人士走了進來，兇狠殘暴的小眼微微一眯，居然露出一個和善憨厚的笑容。
“鄙人福利幫龍頭，過來拜個帖。”胖子擠出三層褶子的笑容，微微躬身，遞來一個厚實的紅包。
高工接過紅包，開啟一看，居然是高媛媛父母的借條，看上去數量還挺多，大概有十幾萬左右。
高工的臉色緩了緩。
“怎麼稱呼？”
“高進。”
“原是賭神，久仰大名。”
高工又看向對方緊繃的黑色西裝，那一處處明顯不符合肌肉曲線的鼓囊，揚眉道：“生化義體，好貨啊。”
“見笑，見笑，區區一組黑體軍工的殖體元件，怎麼能讓大夫您看在眼裡呢，”西裝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閃爍著電子數字的神經假齒。
高工看向門口，只見漏水仔畏畏縮縮的站在門口。
“他怎麼不進來？”
“身上紅漆太重，怕汙染了高先生的地盤。”
高工看向漏水仔，果然看到兩條金屬義腿上是大量的血跡。
感情之前打架的是你們啊。
高工摸出一根煙，胖子二話不說，一個響指，火苗便從指頭上竄了出來。
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高工吐了個菸圈，道：“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是有義體改造，得先預約。”
“別站著了，坐下說話。”
胖子十分的乖覺，雙手放到膝蓋上，龐大的體型蜷縮在一個小凳子上，有一種狗熊掰棒子的滑稽感。
“實不相瞞，這一次過來，主要是想請高先生出山，和我們共謀大業。”
“你想讓我給你們做專職義體醫生？”高工似笑非笑。
作為一個義體醫生，高工哪怕是到大企業，都能謀上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且新興黑幫十個有九個下場悽慘，自己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西裝胖子伸出了三根胡蘿蔔般的手指。
“三成純利潤如何？”
“五十個黑市小販，遊戲機廳、三處義體商店、四個武器商店、隔壁街的紅夢俱樂部，都是我們打下來的地盤。”
“你們速度夠快的啊，”高工有些詫異，別的地方他不清楚，紅夢俱樂部可是老地下會所了，背景很深，對方能在那裡收保護費，相當不簡單。
“武藤夫人是我們的好朋友，聯合經營，聯合經營。”高胖子憨厚笑道。
高工心中一動，道：“你們有拉攏過其它的黑市醫生嗎？”
“那些人有眼無珠，哪能更您比。”
高工摸了摸下巴，道：“我記得隔壁的三山街也有一個義體大夫吧，是一個老家夥。”
“藤原那老撲街實在不識相，居然不讓我們進去，遲早砍了他！”漏水仔氣呼呼的插嘴。
“你閉嘴！
！”高胖子勐的回頭一聲大吼，這才又轉過頭來，憨厚的笑道：“大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你把那個老家夥的改造技術拿過來，我就考慮幫你。”
“此言當真？”
高工聳了聳肩，“騙你幹什麼，他不怕被人砍死，我怕啊。”
高胖子站了起來，一雙綠豆小眼之中，突然散發出實質性的殘暴之意，死死的盯著高工，咧嘴一笑。
“好！一言為定！”
對方的速度果然夠快，才剛過下午，兩個黑幫打仔就上了門，一言不發的遞來了一個染血的包裹，高工開啟，是一顆老頭的腦袋，後腦勺是一個腦機介面。
高工手指變了形狀，插入對方的腦機上，那雙呆滯的老眼突然亮了起來，電子盾牌閃爍了幾下，又暗澹了下來。
“硬體跟不上，你防火牆再牛又有什麼用。”
[你獲得藤原街頭科技——電子機械失控]
‘咦，居然是罕見的機械體負面狀態。’
按照備註上的說法，這種‘電子機械失控’能夠在多重攻擊之中，增加機械體失控的機率。
用的好的話，這會是相當危險的一種武器。
“兩張圖紙收集完成了。”
義體醫生的轉職，是高工來到不夜城的一個重要原因。
只有不夜城有足夠多的義體醫生，也有足夠多的專屬改造圖紙。
只不過義體醫生一個個狡兔三窟的，搞不好十幾窟都有，自己要想一個個找，恐怕會很麻煩。
而且一旦有人發現自己在針對‘義體醫生’，那麻煩就大了。
所以讓這個韓國胖子在前面搞事，自己在後面渾水摸魚，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告訴你們老大，我明天去遊戲機廳找你們。”
……
不夜城有六個區，外城區、老城區、亞人洲、聖多明戈區、下中城區、上中城區。
其中，前個三區是自由區，後三個區則是秩序區。
而只有聖多明戈區，是不夜城唯一一個黑幫秩序區，在那裡管事的不是議會、不是企業，而是三個超級黑幫。
鋼爪幫、深網編織者、強大幫
這三大黑幫有著自己的媒體、自己的研發基地、自己的軍隊，他們的科技水平完全不亞於一些地區企業。
高工坐浮空軌道車到‘聖多明戈像’這個站臺，剛一出站，兩個機械改造者就圍了過來，目光危險的盯著高工。
‘20級的機體騎士，這不是企業的專屬職業麼。’
“姓名、市民證，還有你的目標。”
“G、深網街。”
高工伸出手掌，任由對方掃描自己的晶片。
在不夜城，黑幫是合法組織，某種程度上，比起企業還要守規矩。
“那些黏湖湖蜘蛛的老巢？去哪裡幹什麼？”
一個機械改造者厭惡的道。
“買晶片。”
眾所周知，在不夜城，要想買到高階別的破解晶片，只有在深網編織者的地盤，傳說中，深網編織者與賽博空間有著神秘莫測的聯絡。
“走吧，記住，在聖多明戈區，不允許使用任何武器！”
“當然，我可是良好市民。”
高工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目光掃過對方身後的武裝無人機，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機體騎士做為一個改造側的主職業，最大的特點便是能夠與企業開發的武器合體，火力十分恐怖。
那個無人機的下盤，明顯有植入式結構。
連天空戰士都反推出來了麼，嘖嘖，這科技水平有點嚇人啊。
聖多明戈區做為僅次於亞人洲的第二大區，街道上的行人卻不多，只有一些懶洋洋的老人在曬太陽。
但是這裡攝像頭卻很多，高工逛了三個街道，發現了二十個攝像頭，幾乎無死角的覆蓋。
好在高工的確沒打算來搞事，老老實實的到了一家‘記憶商店’，店面很古老，門頭都發黃了，推門而入的時候，有鈴鐺響了起來，裡面卻空無一人。
牆壁上、桌面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記憶外掛。
在機械時代，記憶是一種可以交易的商品，製造虛假記憶是違法的。
高工拿起一個外掛，上面寫了一行小字——
‘新婚夫婦的難忘之夜’
一上來就這麼刺激嗎？
高工搖了搖頭，決定把它帶回去好好批判一下，然後又拿起一個。
‘老黑幫成員的前半生記憶，由於時間跨度過長，部分內容失真’
‘逃難的彷生人記憶’
‘賽博精神病瘋子的癲狂記憶’
‘賽博網路‘夜之都’的見聞’
‘十段神秘的暗殺記憶’
“現在已經沒有年輕人對記憶外掛感興趣了，”後門開啟，一個老嫗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眼神非常的詭異。
高工眼神一縮，衣服內部，殖兵體迅速覆蓋了身體。
他來不夜城也有好幾天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強烈的威脅感。
這個老太婆很危險！
“我也只是隨便逛逛。”高工不動聲色道。
“嗯，也對，賽博網路多麼有意思，誰還會對這麼老土的東西感興趣，脫去軀殼，迴歸本我，那些賽博飆客是這麼說的吧。”
“差不多吧。”
“年輕人，你早上才上過網，還是在外城區吊頸街上的網，就算隨便逛也不可能逛到這裡吧。”
“你要是想要找一些特殊的記憶，比如說某個議員違法的證據之類的，我這裡的確有，但不可能給你。”
“我明白，”高工盯著對方，突然笑道：“不過我看外面的宣傳單，是可以賭記憶盲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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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饒有興趣，“哦？你感興趣，不過那些無人認領的記憶外掛，有的可是很危險的，你確定要？”
“當然。”
一個小時後，高工抱著一個大紙盒進入了站臺，老嫗的視線才消失不見。
“高階AI、還是某類人形體病毒？”
“我才聯上一次網，就被人順著ip抓到家了，這破地方還真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