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我施法開啟禁制,你們便可沿著這條裂縫一直往前走。”

女人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不等陳鳶回話,走去那懸崖斷壁下方,抬起白皙的手掌,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陳鳶看了眼四周,抬手一抓,後方林子一片搖晃,響起無數樹枝斷裂的聲響,不久,一大片粗大的枝葉憑空飛了過來。

隨著陳鳶指決變化,樹葉脫落,細枝斷裂墜地,剩下的木頭一截一截的斷下。

“靈顯!”

陳鳶雙袖無風撫動,指決變化的同時,那些木頭半空翻滾,像是被看不見的鑿子凋琢,木屑飛濺開來。

“東家,你這是做什麼?”

“通知在這邊的修道中人趕過來匯合,北面就不等了,我們先進去。”

話語聲裡,那些木塊露出麻雀的輪廓,羽翅、鳥抓活靈活現,陳鳶一手指決,兩掌攤開,法力猶如絲線般飛了出去,牽在那些漂浮的麻雀木凋。

“去!”

數百只麻雀木凋剎那間亮起法光,呆滯的木凋鳥眸忽地眨了眨,木質的身軀隨著法光褪去,露出柔順的羽毛在風裡微微撫動。

某一刻。

嘰嘰喳喳的喧鬧取代了周圍安靜,黑壓壓的麻雀紛紛衝上天空,迅速分離出來,朝各自去的方向,發出鬧人的啼鳴遠去。

看得兩隻妖狐合不攏嘴,她們知道修道中人有傳訊之術,比如紙鶴、焚香傳音,妖族裡也可透過走獸飛鳥,或花草傳達,可像陳鳶這種,一來就是成群的木凋飛去各處,她們修道百餘年,可從未聽聞過。

想到這份上,難怪總管要邀請不是妖族的人類過來,年紀輕輕就已是金丹修為,往後那還得了?

二妖目光閃爍,微微挺了挺胸脯,想著自己姐妹倆相貌、身段也不差,總能得到一點好處。

尤其知道真君那牛車裡,還有一條蛇妖、蛤蟆妖,拉車的也是一頭牛妖,那兩人當個侍女不為過吧?

也比那還沒化形的雌蛇能幹。

這一刻,二妖彷彿又覺得自己行了,不怎麼害怕那老頭子。

一旁的胡庸正欣賞兄弟這手靈顯之術,偏頭見到媚娘、尤蘭眼中神色躍躍欲試,便知道她們心裡想什麼了。

“你二人經萬壽娘娘點撥,已是造化,莫要太過貪婪,毀了求道之心,往後他若成就道妙真仙,我舍了臉面,替你二人求得一緣法,受一番聽經講道也不遲。”

化形之妖,得了人身模樣,不過才是買入真正的修道之途,但往往也是最為艱難,一要遭受妖類天劫,二要遭受修道的天劫,但若有得道高人從旁指點、幫襯,從而渡過去,那道行脫去桎梏,也是尋常修道中人難以企及的。

“謝總管。”

二妖被胡庸這聲勸說夾雜警告的話語裡,矮身福禮,便也不敢多想了,只是那媚眼還是滴熘熘的偷瞄那邊的陳鳶,碰上這般年輕,修為高的修道中人,那可是再過一百年都不一定遇得上的。

……

天空之上。

白雲緩緩飄著,紛飛的木凋鳥雀三三兩兩結伴飛去各自的方向,藉著體內的法力掃過下方大地,遇上山中搜尋的人影,扇著羽翅飛落到對方腳前,羽翅一收,化作木凋,待到修道中人將其撿起,法力順著對方掌心傳了過去。

腦海裡頓時浮出陳鳶的話語,以及所在的方位。

西面延綿起伏的山巒林野當中,站在岩石上,持印闔眼,感知四周的鎮海和尚耳朵動了動,睜開眼,伸手一攤,穿過樹枝落下的麻雀,降在他手心,化作木凋的一刻,他露出笑容。

“看來還是他快一步。”

和尚將木凋放去腰間布袋,伸手向下一抓,插在岩石下方泥土的九環錫杖帶著泥屑唰的飛到他手裡,縱身一躍,踏去枝頭沖天而起,留下還在搖晃的枝葉,踩著一顆顆樹頂,循著陳鳶所說的方位趕去。

往北,已在鶴州腹地的俞飛鴻帶著師妹以及十幾個聚靈府弟子也收到了飛鳥木凋,不久,施展輕身的術法,加快了腳程。

福元縣。

雲來客棧之中,雲龍老道渡去法力,蘊養玉晨體內傷勢,嘰嘰喳喳的鳥雀飛來,落到了窗靈,歪著頭看了看裡面兩個老道士,蹦跳著進來,到了床邊變成了小木凋。

兩人對視一眼,收拾了行囊,拿起木凋退房離開,向南而去。

跨過瑞河,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搜尋東齊州的青虛望了望天空落下的鳥雀,不久,他帶著聽到訊息彙集而來的各路修道中人,有些還未來的,也不等了,調頭往南,各憑法術避開百姓視野,迅速離去。

嘰嘰~

也有飛來的鳥雀冒雨落到岸邊,一個散修將其撿起,還未來得及檢視,忽地倒了下去,褪去色彩的眸底,倒映出的是全身著白袍,鬚髮皆白披在雙肩的天師張雙白。

他拿著木凋,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眸底泛起的是一片凶煞。

“居然還真讓他找到了。”

雙袖翻轉負去身後,一踏地面,身形帶著無數電光、火光衝向雨空,沿著黑壓壓的雲層,帶著閃爍的雷光,在雲中顯出飛行的一道道身影朝南迅速過去。

永鄉。

徐清風與如月走在小鎮的街頭,他們剛從常氏的家中出來,在魔窟時也得知了常威的事,如今魔窟已毀,常威也伏誅,但留下的家小是無辜的,過來照看過幾回,老婦人的小兒子恢復的不錯,已能出門掙些錢了。

正如老婦人說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這次那陳鳶發出訊息,這裡距離那邊不算太遠,御劍一日便到。”徐清風手裡,正拿著一隻麻雀的木凋。

“做為掌門,當先以大局為重!”

一旁的婦人抿了抿嘴,給予一個溫柔的微笑,握去男人的手,“我在門中等你回來。”

嗯。

徐清風點了點頭,跟著笑了一下,兩人相攜著走到鎮外無人的地方,讓女人停下腳步,他獨自往前幾步時,回頭道了聲:“走了。”

“早去早回。”

如月輕聲落下話語,前方的男人手中法劍已沖天而起,徐清風躍去高空,踏著劍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

幾乎同時。

空氣中有微不可察的‘呯’的聲響,陳鳶停下與眾人表演《噼山救母》的故事,看去山崖裂縫那邊。

只見萬壽娘娘不知何時過來,站在眾人身後聽他講著二郎神楊戩的故事。

“你的故事很精彩,但真有人有這樣的膽量,去救自己的母親嗎?”

“有啊,你不也是嗎?”

陳鳶晃了晃手裡的二郎神木凋,萬壽娘娘愣了一下,跟著笑了起來,不過她搖了搖頭,

“我與你故事裡的神人差的太遠,我不過開啟禁制,讓你們過去帶回我父親的屍骨罷了……我還是膽怯……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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